（上月兄长晒书，说是有一本书本就缺失几页，后因受潮生霉，自然至了弃之可惜，不弃亦无法通读的境地。也是我嘴快，应了为他再寻一本，而他应我一袋金叶子。）
我兄长可是聪明透顶的人，这般亏本买卖都做，我瞧着有诈。
（大可让小厮寻书便是，何必又与我做这等买卖。一壁与小桃叙着话，不觉已然跨进报国寺的门槛，院中绿树成荫，让书摊上的书册免受日曝之苦。）
是不是没寻见？我瞧外头摊子更多，兄长要的书，可能正经的书肆里没有。

：含月——你也来这儿挑书，大热天的，也不嫌晒。
我正挑着纹样图册，一旁有阴影投下，我寻思着往旁边挪一下，给人家腾点地儿，一抬头，却是看到一张熟面孔，自然是开口同她招呼。
：报国寺书市什么都好，这种类也多，价格也实惠，就是晒了点儿，这个天来有点儿不合适。好在有树荫躲一躲。
她与尔敏是姊妹，从小也不无往来，因此我说话也随意一些，倒是显得有些絮絮叨叨。

让这日头晒一晒，才算得心诚啊
（俏音入耳，才辨得来人。若是我来寻书还有个缘由，平日里未见她是个捧着书册不离身的，倒是头回遇着她来此寻书。）
你瞧，你比我心诚，这是汗珠儿么，我给你擦擦。是什么样的宝贝书，可让人如此费心费力。
（从前襟取了帕子来，直塞到人手里，复又垂首来望她方才瞧的书摊，不觉间秀眉微蹙，也随意取了一本翻看。）
从未见过诶，还有这样有趣儿的册子呢，我以为除了那些经史，只有话本有趣儿了。

：咱们含月也真是贴心——
接了她的帕子，本就不算生疏，道一声谢，也就不再忸怩，大大方方拿来掖了掖额间鬓角，虽说原本也没有怎么出汗就是了。
：你这是要寻什么书啊，还要心够诚，才能够寻到？
小姑娘总是有一些特别的想法和一时兴起的爱好，就和风龄一样，也不知是瞧见了哪一家的窗花好看，硬是要把我们府邸也贴上。
：风龄这小丫头说是要剪窗花玩儿——我从前就不太擅长这个，这不，还得出来选一选纹样册子。

我呀，当真是碰运气来了，也没觉得能寻着，那名字都拗口，我只会认，都念不出来。
（又翻过一册书，也将其页角抚平，然后轻置在一处，算上这一册，近来已然是翻过了不少书，应是比在女师那边翻过的书都多。头顶上是艳阳天，有那片片绿叶作成的阴凉，书页里确实少几分燥热难定。）
诶，你这双巧手，如今要来剪窗花啦？
（那小小的窗花不过在几寸的红纸上，纹样却甚是繁复，得是那些七窍玲珑心之人才能让那剪子在纸上作出花儿来。上下打量她一眼，煞有介事的一拍人肩头。）
苦了你了，若是实在静不下心来，也别强迫了自个儿，我给你寻些现成的来。

：静不下心来？我可不担心这个——
我做别的，手艺都不怎么样，尤其是当年扎了个花灯送给梁献做生辰礼，她愣是没认出那是只兔子。往后也尝试学着下厨做三两小菜，若是不行，糕点也成。没想到除去大管家的撸串手艺，旁的我是什么也没学到。唯有一样刺绣，我同辜一姑姑学了多年，算是小有所成。
：尔敏莫不是没同你说过，我这一手绣活儿可学了好些年了，小小窗花，难不倒我！

（往人眸间一探，信了五分，另存了五分疑，只是这疑藏着，尚未显露人前。拍拍一本书册上的尘，虽然名字不同，我瞧着都是一样晦涩难懂的书，不如捎上一本给兄长。）
那感情好，明年新春的时候，我去写几个端端正正的福字，然后跟你换些窗花吧，若是旁人问起，我一定夸夸你的手艺。
（她一副跳脱性子，这等细致功夫可不敢硬让她来，可若是她有心做些剪纸，这些也不算得难事了。）
这一本好像你也用得上，还有那本，这几本好像你都可以搬回去，好像这个摊子啊就是为了你出摊的。喏，那我送你几本好了，算是对你的支持！

：哈哈哈，小含月你嘴甜极了——
如今我所希望的，只是剪窗花能跟刺绣是同出一脉的，千万别像扎兔子灯那样考验我的手劲儿，不然这一桩事儿一定得黄了。
：这么多书，够我看好些时候了，多谢你帮我挑选——老板，结账，给我捆一下，一会儿好拿。
于归给我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善解人意。那可不，自个儿的丫鬟，我也是知道心疼的。含月提议替我付了银子，我也不多推辞。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我手艺大成，一定送你几个顶漂亮的，让你贴门上。

那咱们就说定了啊，我也怕到时候人人都来求，就分不到我两份了。
（闺阁女子，自幼都要学些女工，哪怕是满洲女儿也不例外。在马场上纵马扬鞭是将心思放出去，这些刺绣和剪纸一类的便是静人心念，又要收了心思。）
我就盼着有朝一日，我也能有你这份心了。
（此话也不算欺她，到底有几分羡，这边付了银钱，也让小桃收好给兄长的那一本书，护国寺虽有不少书摊，眼下却无心念再逛。）
时候不早了，我新学了做绿豆糕的法子，比外面卖的还清甜些，等我做好了送些给你。（并不久留，又道几句便归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