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梦觉自己于中军帐间，重峦云嶂也一挥而就，叹一声江湖戎马四十载，如今尚能饭三担。问一问，这天下是怎打下来，好平定得？我道是，亏了多年俯首，进退间旋出生前身后。
就醒了。闻得豆浆香气。

我又常常嘴边挂着个“美妇”，其人“美甚，妙龄，未许良人，本灰心决意，奈何一朝得见了……”
是我粉饰太平、勾勒往事，将平庸碌碌描成神仙眷侣了。
也非是“她”。
说笑。

江山美人，大丈夫摆脱不了。我是俗人，不能免俗。可这江山轮不到我做，美人可遇不可求，一介俗人，也只好做些俗不可耐、不为俗人所知的事了。

永昌十年冬，围炉醅酒，分食羊肉。老张，大我几岁，歪斜裹雪入，醺醺笑“见得将军座下某儿，问我何处来。我不惊，但称，新兵营里谈心罢，拔去众人几根刺，诊归。他竟抚掌，嘱我速回、早歇。”满室大呼:老张果真妙口也。
当夜，三轮酬罢，其人吐言“营中最敬，你刀笔。”忙摆手却之，他仍道“何故？尔果真学问满腹，满腹！”
原来半腹学问，便可板门弄斧。而这营中半肚者众，无一人堪阵前扬名，徒添数。
又一旬，辽军进犯，果验之。
我仍非满腹。不过尚幸存。

“黄某饮酒，未曾醉，不知海斗几何。”
实则向来浅啜。酒品上上，不吐狂言。
惧失言。
休问野心，当我狼子？

小黄很少动感情，浓烈的情绪在永昌九年已冻死了。他该流的泪与血一起干了。
所以很多时候他无谓，也不理解，就不过问。
他该嬉笑怒骂就去做，只是笑过就无觉。
也别指望他生动地活着，他只是还没丧失活的乐趣。活么，抗辽，直到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