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声的告别
艾玛伍兹习惯性的在屋里转了转,才发现里奥早已不知去向。客厅里陈旧的餐桌上还有热好的大前天玛莎做的饭。
伍兹微微皱皱眉,囫囵吞枣的喝了点燕麦粥——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见到艾米莉了,哪怕是在附近最廉价的酒吧,只要是能和艾米莉一起度过,无论如何都应该心满意足了吧?至于里奥,随他吧。军工厂是属于他的,他可能又要和那个破旧丑陋的大坦克一起过了吧!伍兹什么都没有,但她有艾米莉。或者是,她有见到艾米莉的无上的期望。
伍兹并没有刻意打扮自己——作为一个随身携带着工具箱,总是在忙碌的人,她早已忘记梳妆打扮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概念。即便走在大街上,总是会有其他的女孩子对她破旧的衣服指指点点,她也置若罔闻。是啊,在伍兹的眼里,她们都算什么呢?只要艾米莉不嫌弃自己,如果艾米莉也不愿意见她了,她会立即拥有一套新衣的吧。
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了黄昏的方向。也许艾米莉小姐正在等她吧?她一定正倚靠着那盏并不多么明亮的路灯,怀里抱着给伍兹的礼物,嘴里嘟哝着“伍兹为什么还没来的字样”。
“圣心医院永远欢迎伍兹小姐”。与想象中的场景不同,伍兹来到这里时,并没有看见路灯下微微打着寒颤的艾米莉。更没有发现属于她的圣诞礼物。只是圣心医院的大门意外的敞开着。医院外光秃秃的树梢上,一片死掉的叶子挣脱了枝干的束缚,零零散散的拥抱坚寒干裂的土地。
风烛残年的老树终于一无所有,唯一被它以爱禁锢着的残枝败叶终究选择了凋零。
被抛弃的老树,是那样可怜又让人心疼。不知是不是幻觉,伍兹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风从圣心医院敞开的大门里吹过。伍兹不禁打了哆嗦——这看似平静的圣心医院,为何令人隐隐不安?似乎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伍兹慢了一步,错过了她最想看到的时候——对危险的探寻总是那么敏锐,永远不会因为眼前的平静而被抹去。
走廊上的灯还亮着。伍兹更加确信,这里不会只有她一个人,艾米莉就在病房里等着她。
轻盈的脚步声此时与令人恐惧的安静显得格格不入——远处的一摊血渍又或是谁留下的标记?伍兹回过神时,才发现手扶梯上已经满是鲜红的手印——手扶梯的最上方依稀可见一个小巧的手印,顺着手扶梯的方向逐渐模糊,直到变成一抹血红的颜料,涂满了整个扶梯。
伍兹推开了二楼病房的门——漆黑的房间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白亮的颜色,浓烈的药水味让伍兹几乎不能呼吸。伍兹不敢妄自前行,散落了一地的手术工具随时会让伍兹摔倒,不远处喷溅了血的镜子里,伍兹像是一个狼狈的杀人犯,僵硬的面容不知她的心究竟在扭曲还是在哀愁。
病床的棉被勾勒出特殊的形状——艾米莉,一定是她在用特殊的方式呼唤着伍兹。艾米莉一定是静静的躺在被子里,伍兹靠近时再将她抱住,圣心医院的夜晚一定会别有一番圣诞节的味道。
病床上的被子缓缓拉开:伍兹看清楚了——已经没有呼吸的玛莎赫然躺在了那里,冰冷的尸体的脸庞已是无法言喻的安详——她的妈妈已经选择坦然面对这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
腹中的死胎尚且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就被拿着手术刀的人残忍的剥夺了他的生命。
“安息吧,亲爱的妈妈。我想这并不是艾米莉的本意。”伍兹盖上被子,轻轻的说。
里奥也不是没有朋友,比如月亮河马戏团的老板裘克。
“这马戏团除了每天迎接游客,没想到还能迎来你这个老朋友。”裘克想和里奥喝几杯,但被里奥拒绝了。他不想再把酒疯发到无辜的女儿的身上。“听说了吗?昨天夜里,有一家医院因为非法行医,给人做堕胎手术,结果半夜就被查封了!那个天杀的医生,把开膛破肚的女人扔在那儿自己跑路了。唉!那个女人死的是真惨,不过他们说也不值得可怜...据说这女人出了轨,结果被人家搞大了肚子。现在又被抛弃了。啧啧,谁能知道,死在了手术台上。”
“玛莎?”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裘克摇摇头。“对了,这是中午刚刚送来的报纸。上面应该有昨天的新闻,我还没看。”
里奥一生做过最错的事,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夺走报纸了吧——和弗雷迪私奔的玛莎,在昨天夜里,痛苦的死在了手术台上。
军工厂的圣诞树熄灭了最后一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小灯泡,小木屋的房梁也被庆祝圣诞节的标语压垮了——炽热的火焰吞噬着里奥的身躯,连同灵魂一起熔化了。
熔化在残酷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