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的那一场对话让我们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庄稼，今日却又被人带来衙门。心中诚惶诚恐，唯恐这些大人们收回宽限的日子，那咱们这些庄稼人可就没法儿活了。被人带着见到一位大人，与之前同我约定宽限期限之人不同。怕他不知情况，忙先开口】
这位大人，前几天那位大人说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等夏稻成熟再扒垸的。

【是个胆大的，怪说敢无视朝廷章程淤造私垸，又能给信长带到衙门里头来。脚步一顿，目光便落在他身上，示意他去看外头的天色。】
：能不能容你们等到夏稻成熟，我说了不算，带你回来的人说了也不算，它说了算。
【指尖无意识的揉捏着袖口的纹理，外头的天色时晦时明，谁也说不清楚这一场大雨，到底什么时候落下来。】
：这一口饭，要看老天爷赏不赏给你们吃。若是老天爷不肯，即便官府不动手，洪水也替你们收了地去。

我们，我们……
【这辈子就是看着老天赏饭吃的，这位大人所言我如何不知道。但是这几年收成都不好，今年好不容易能有饭吃。要是就这么被毁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是，小的知道。可是这天现在看着，不也还是挺好的吗？【我自然知道自己说的话多少有些勉强，但是为了这些庄稼我也不得不这么说了】所以大人您看——这——

【虽然不甚老实，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倒也不甚奸猾，至少也晓得自己说的是瞎话。】
：打从我进了湖广地界儿，连着这多半个月没有几天见过太阳。若不下雨就是挺好的，今儿也诚然挺好的。
【无意与他在这问题上纠缠，索性撂过前一折，开门见山。】
：你可知道，淤造私垸乃是有违朝廷规制之事，拆除私垸，也是朝廷合理合法的作为，要不是淮护军心善，给你们这个机会，说到哪里你们也不占理？

【被这位大人的话噎了一噎，怎么都说不出来剩下的话。只纠结着要怎么讲这件事情讲和，起码能让我们活下去。还不等我将话想妥帖，他先开了口问我。若是先前是真的不知道，前两天那位大人也已经告诉我了。遂只能点头】
起先是不知道的，前两日那位大人告诉了小的这才知道。可若非如此，咱们这些老百姓可就真的没活路了。咱们也不是存心要与朝廷为难，可是人总要活着。

【提及此事，便忍不住的叹气。这些高官们常年在京里待着，有府邸住着，从不来农田里，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靠老天吃饭的人有多艰苦。要是有地种我们倒也满足，偏没地种。】
大人有所不知，洞庭湖沿岸湘阴、沅江、益阳等地，兼并严重，咱们老百姓也想种地，可无地可耕。这湖泥之地虽时有水患，但却肥沃也常有收成，为了生计才不得已有此举。

【土地兼并？这个词从来也不陌生，只是打从前头摊丁入亩，所有土地越多则赋税越重，地方上的兼并已经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虽知道这种事难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地越淤越多，赋税却不加增，此处问题，只怕不是我等工部属官所能解决。】
：无地可耕？那外头的地全都是谁的？你们湘阴县地主家的？
【如果他说的不是假话，那么湘阴县的田土所有，必然存在着极大的隐患，这才是洞庭湖私垸泛滥的根源。】

【这话问的直白，我虽对地主心存抱怨已久。但倘若如此直白讲出，只怕日后日子会不好过。但是面前之人又是朝廷命官，我若不说实话岂非是欺瞒？心中思量片刻后，方才开口应他】
正是，因此咱们实在是不得已。【至此已将原委讲了个清楚，只盼着这位大人能够体恤。遂下拜恳求】还请大人宽限我们些日子。

【既知道了内情，滋生几分悯弱之心，方才强硬也不过是因为百姓短视，为一时收成险些酿成大患。可求生也是人之本能，无可指摘。】
：日子能不能宽限，还是得看天，非是我不通情理，若是放任淤塞导致长江泛滥，你们的私垸，也一样保不住。
【看他神色凄楚，复又补上一句。】
：但是湘阴等地土地兼并之事，我既然已经得知，即便为了此处江河久安，也会想办法尽力解决。
【命人带他下去，往湛大人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