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是能在宫里呆一辈子，好不好？
【我一面倒茶，冷不丁朝坐在对面的岚卓抛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与我相熟的人大多晓得，我离宫的意愿原不是那么强烈，后来直到嫡福晋病了，我才开始着急了起来，额涅走时，我年幼不知事，如今却格外珍惜在身边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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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彼时进宫来，原因再简单不过。这是件体面且荣耀的事。我面上素来淡淡的，心里却很是计较，自然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但当我进来了，却觉得很多事，又不是我想的那样子了。】
【彼时天清云淡，我与善善坐在门口的回廊上说这话。有一搭没一搭，也没往脑子里去，只笑答】都是面上的富贵，谁稀罕往这儿呆？等明儿家里说了亲事，我一准回了如妃娘娘，让我回家去。

嫁人有什么好的——
【不是我嫌弃，就是我亲阿玛，我也不觉得他是个称职的丈夫。成天忙于公务，若是事儿多，甚至于连人影也见不着，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嫡福晋和管家来，我要是嫁了个这样的人，非得英年早秃不可。】要是说了个一顿能吃五碗饭的大胖子，恐怕你后悔也来不及。

【善善表姐这特立独行的话一出，我眉头一挑，歪着头听她怎么说。闻了后话，扑哧一声笑出来】天底下人那么多，干嘛偏偏找个大胖子？
【其实她说得，我也赞同。嫁人是没什么好的。可是我若一直赖在家里，恐怕不是我嫁不嫁了，阿玛额娘都得把我给弄出去。彼时再要一门好亲事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也算是，两样都不好，掂量着，选个稍稍好些的罢。】
【但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我却想听听她有没有高见，便道】那你说，不嫁人，咱们姑娘家的能做什么呢？

世上有趣的事儿那么多，凭什么要浪费在臭——男人身上？
【倘叫外人听去，恐怕又是一番异样的眼光，可如今除了我与她，也只有天与地能听见罢了。我却又想，这个一门心思想着嫁人的痴子，哪里会懂呢？遂又摇头解释】就算要出宫去，好吃的好玩的，哪件不比嫁人好呀？
【倒不是说浑说，当真在宫外，光是听德云社我就能不带重样的听到八十岁。】再说了，你出宫去，就舍得宫里的人嘛？

宫里的人——【听了这话，忽然一怔，旋即又道】这宫里咱们相熟的，不过都是女官。再者就是主子娘娘，往下的就是宫女太监。主子娘娘没了咱们，往后还有新人伺候着。宫女太监，与咱们又不是一路的。只不过如今都伺候着皇家，故而聚在一块儿说话罢了。
【睇了她一眼，又道】我知道这宫人们也有好心的。但道不同，自然无法长久相交。就是不舍得，留在记忆里就好了。

哟，你这个人，心肠怪硬的呀？
【我平日与她交好，又是亲眷，关系自然是好的，可今日却莫名的烦躁，不知是她的话戳中了我的痛处，还是因为我本不该有那样的出格的想法。】我看他们就很好，至少承乾宫里的就好。
【有风吹过，一片叶子落在跟前，又被卷走飘远，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我们与他们，从来也不是一路人。】

【她出言反驳我，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略一愣，望向她，若有所思道】承乾宫是不错，那咱们也不能在这儿呆一辈子啊。
【风簌簌，吹落叶子，将它们卷去远方。我望向叶子飘去的方向，是承乾宫的宫门。眺向远处，又道】咱们在这里满打满算也带了快四年了。心肠不硬，怎么受得了？
【垂眸抖了抖裙摆上的细碎落叶】这里就是一座冰城。那些宫人们同我们一样，非得聚在一起取暖，才能活得有人气儿。但我们能离开，他们不能。

【诸人有诸人的心思，我自无法强求她也与我一样，毕竟这几年，我与她虽皆在宫中侍奉，到底走得路也非全然一样。茶碗里的水见了底，我将它搁下，应声】你说得，好像也对。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这几日定娘娘身子刚好些，边上怕是离不了人。
【我自廊下出，眼前是熟悉的路，却不知我还能记住这条路几年。】

【她嘴上虽然赞同了我的话，但是我总觉得她不过是敷衍我，好快快脱离这个话题罢了。我不知道，这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竟然有所留恋。望着她搁下茶碗起身，也只好道】
也好。如妃娘娘那里也该寻我了，你去吧。
【言罢，就见她先一步从廊下出。我对这她的背影望了一会，也归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