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天坂本发了吓人的高烧,拿两床被子加一个羽绒服也不够让他发出汗来。高杉把水盆搁在门口等它结冰,把柜子里翻出来的毛巾浸在冰水里丢到滚烫的额头上。他感觉到他手脚冰冷,胸口却热得吓人。高杉几乎是无意识地把手掌放在坂本心脏的位置上,感受到它在剧烈地跳动。觉得那带着热度的起伏从他手里一直逼进心去逼得心口难受。
啊哈哈哈没死啦,不要试那里。
……死你也别死在这儿。
真死在这儿的话,你这房子就不止你一个人了。那样也好。
……滚。
高杉拿塑料饭盒端上来的白米粥表面一层散的黑色焦糊痂,他刚想递过去又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把手抽回来就想往一边垃圾桶里倒,说算了,煮焦了还是别喝了,再做一次去。坂本一把拽过来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把饭盒接过来,别啊别啊你能把生米煮成熟粥也不容易。高杉抬头看一眼他的脸,没说话。坂本叹口气拿调羹搅和两圈说,晋助啊,什么东西有点儿瑕疵,你就非得整个儿把它毁了么?
这回高杉没看他,侧脸看着可能是笑了,说,没错。
你傻疯了么,怎么会有完美的什么。
有,这儿有。高杉把手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在这儿可以形成任何一个世界,完美的,残缺的,每日都会升起那么好看的太阳,或者是无休止的浑噩黑夜……在这儿我可以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变成任何一个人,不会有人看得到。
不……你关门关晚,我已经进来了。在这儿,你的。
……请你出去。这样下去,我们都不会过好。
呵,晋助,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吗。我是已经刺入你胸膛遇冷就碎的刀子,拔出来之后我粉身碎骨,你失血而死。他的面颊因为发烧而泛红,带着体温的毛巾掉下来到高杉手腕上。
出去。我想看我如何失血而死。
这样好吗?你死了这地球交给谁毁呀哈哈。
若真能如你所说,辰马,我死了顺便毁了你,世界就没有了。
……其实你,实在用不着现在这样。出去聚个会啊玩个游戏啊找个人一起旅个行啊什么的,是,可能那些真是没有意义的事可它至少能让你过得高兴一些。晋助,谁一辈子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事?你,能明白我说什么吗?
不是不明白。只是恨那个曾经果断坚决地推开一切的自己不能再沿原路把失去的东西拽回来。
他只相信那枚拳头大小的心脏是最优秀的避难所。无论这周遭多么不合情愿,多久没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任何理由受了多少伤,认真付出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复和救渡时可以回去,它一辈子都在自己体内,是唯一能收容任何悲恸给予任何救赎的地方。
坂本知道高杉已经过了太久独自一人的生活。今天如何明天该做些什么,永远都没有其他人干涉。他已经太久没有关于我们这个词的记忆。他希望不止是身体上尽可能接近他,希望,至少现在能再索取到一枚亲吻。他拽着他的手腕将身体扯到床的另一侧去,尽可能温柔地叠上嘴唇。干燥灼烫。此时味觉迟钝的舌头已辨不出高杉口中的烟草味。
……坂田老师。高杉晋助感冒请假。
知道了。新八你去坂本老师办公室把他揪出来上数学课。顺便踢一脚他的命根子。
坂田老师。坂本老师感冒请假一个半星期了。
混蛋吗笨蛋可都是不感冒的。
坂田老师,请不要说这么老土的台词。
坂本想带高杉去大海边。那儿有一条卖各种贝类饰品的小路,和几家烹调新鲜海鲜的餐馆。他几次去到那里,其中一家有粗暴的老板娘,墙上有画桌上有花,白棉桌布干干净净。食物味道很好。他喜欢她做的咖喱和牡蛎汤。汤是非常西式的做法,添了黄油,牛奶和柠檬草。她在端上来的咖喱碟子旁边拿小个的玻璃碟放上切片的酸黄瓜和青柠檬,依时节和心情在咖喱里加上烫熟的虾或者鲜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