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日听说越龄从王府回来了，因忙于筹备大婚的琐事，一直也未曾去见她。如今得了空，听闻她如今还在府上住着，方后知后觉出不妙。女眷来往家中并无不妥，只是住在娘家多日却是于礼不合的，莫不是其中有些隐情？我自是不愿将她夫妻二人之事往不好的地方想，只是如今这状况，恐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些。她昔日的住处如今收拾了出来，只是今日人却不在，问了一众小厮婢字才知道她一早上碧桂园去了。于是遣开了茯苓她们，独自往碧桂园去了。）
（远远望见凉亭下的身影还恍惚一怔，上回同她说话时她还未出嫁，如今却先我一步嫁做人妇。快步朝前踱去，朱唇轻启）
：我家小八回家多日，怎的都不来瞧瞧姐姐，自个儿坐在这儿发呆呢？
@哲柏越龄

（自从回了灵境胡同，着实消沉了几日，每天总叫春杏去二门上候着，虽未说明候着什么候着谁，院子里的几个都心知肚明的缄了口。几日下来，忽然就倦了，再没叫春杏去二门，以至于后来王府来的人，也都叫撵了回去。照花台里呆的无聊，谁也没领往园子里头溜溜弯，走的累了，就随便在亭子里坐着发呆，正天马行空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忽然听见脑袋上头的声音，楞了一下才抬头看过去）
六姐呀。
（拍了拍身边的座儿，等六姐挨着坐下以后才道）我这不是怕六姐忙，搅扰了六姐嘛。六姐要不要夸夸我，说我懂事啦。

（弯了眉眼，可是笑意也仅是浮于表面）
那可不，宫里头的娘娘都说呢，说我端稳大方，是个好媳妇的模样。（略略一顿，转了话锋）可是他们这样说，我却一点也不高兴。
（在家里呆着，额娘讲了一大箩筐的道理，可就是没想着问问我，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不想让额娘担心，所以也就老僧入定一般任额娘唠叨。家里的几个妹妹还小，说这些，又实在太沉闷。这样一看，能说心事的，也就只有六姐了）
六姐，我好累呀，装的太累了，我怕以后这个面具戴的久了，万一摘不下来了怎么办。

（她出嫁时灵境胡同十里红妆，我作为家中仍未出嫁的长姐之一，将她送出哲柏府，人人都道八姑娘好福气，一朝既为王府主母，来日荣华富贵不用愁。谁能想她也有这许多苦楚，要为此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笑道）
：长辈们自然是希望媳妇恭顺贤良，端庄大方了。只是——
（旋即握了握她的手，才四五月的天儿，她的手竟有些冰凉。伸手掖了掖她鬓角的碎发，柔声道）
：若是太辛苦了，便不要委屈自己了。你先是哲柏越龄，再是宣王福晋。

（从小就不是爱哭的人，前一阵子淌眼抹泪，好似把前面十几年的泪都哭干了，所以这会儿虽然笑容惨淡，可是却一点也哭不出来，这样反倒不好，一股浊气全都憋在了心里头）
好在一个月我也只进去一次，要不然，非得憋出个好歹。
（反握了握六姐的手，小声念叨）先是哲柏越龄吗？（为了迎合他，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可是，他不喜欢那样的，他喜欢，喜欢——
（这会儿仍介怀他们的前尘往事，可是又一想，我和她，分明是八分像的性子，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自从回了灵境胡同，好像就钻进了牛角尖，所以这会儿就把过去的种种温存一杆子全否定了）
反正就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我都想好了，反正以前我们也不认识，以后也就这样吧，有场面上的事情，我配合他，然后就他回他的王府，我嘛，就腻在咱们家了。

（我们这样的官宦世家的女子，有哪个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更何况她嫁的是天子的儿子，是皇亲贵胄，这样的身份地位本就存在落差，即便想在王府四方的天地里做自己，也要囿于许多规矩。更何况，那是她的夫君。转而问道）
：你同我讲，他不喜欢你是一回事，那你喜欢他么？
（若为着喜欢的人做些妥协让步，也不能把原来的自己丢下，两人之间谁都有掌握主动权的权利，否则一旦失衡，许多事都难以挽回了。略一思衬，再添道）
：从前你同我说，嫁了人以后还是不要太熟的好，否则万一你反悔了想回家了，便割舍不下了。如今你瞧瞧自己，是不是付出了太多心思，覆水难收了？

我——
（之前可能是渐渐开始喜欢的，可是从我出宣王府的那天开始，却又动摇了，我也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者是该不该去喜欢。向小时候一样两腿交叉向前踢着，稍微撅了嘴，喃喃说道）
谁要去喜欢他呀。反正嘛，全了各自的体面就好了啊，他们爱新觉罗要体面，咱们哲柏，也不是任人作践的。六姐放心，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六姐也是待嫁女，不日也就是皇家新妇，歪着脑袋看向六姐，没头脑的一句）
那六姐呢？

（要你同一个人日日相对，同吃同寝，即便是陌生人也要生出些感情了。更何况她嫁过去也不止十天半月了，人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呢。可是这样长久地分开也不是事儿，即便原本是小问题小隔阂，长久没得到解决，也要变成大问题了。捏捏她的手笑道）
：若真能这么想也好。但你们的关系僵着，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只会更糟糕，万一传到外头，恐怕那些人也不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反而会埋怨你小家子气不懂事。
（可是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婚姻美满，同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呢。旋即想起前日同他见面的场景，从窘迫到惊喜、欢欣，再到最后急转直下的愤懑，不由得撇了撇嘴）
：我......我其实见过他了。但是怎么说呢，我本该很称心的，最后却还是有点不愉快......

不会的，他去河南办差了，他不在，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我了。
（那天之后，就再没同他说过一句话，连他去河南，也是因为自家侄子随行，这才知道的。他不说我也就不问，正好省了去挂心了。可是嘴硬着说不挂心，还是会偷偷去想，他现在在哪儿，是否平安。听六姐说起她们的事儿，连珠炮似的抛出来一堆问题）
见过了？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怎么还不愉快了呢？六姐没告诉他你是谁吗？

：唉......那便真的不回去了？
（说到底或许还是有些在意的吧，不然她也不至这些天如此苦闷，又怎会留心人家上哪儿办差去了？怕是两个人都还在气头上，谁也不愿先迈开这第一步罢了。旋即又被问起当日之事，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有何隐瞒，只照实了说）
：其实上回明面上说是长辈安排下的头一回见面，但其实我与他都不是第一回见对方......
（只是最初的最初，我只当他是京城哪家的贵公子，满心满眼地都是他仪表堂堂、剑眉星眸的模样。略一思衬，又添道）
：他早偷偷来瞧过我，还乔装与我同行；而我之前曾在前门大街酒楼上等人时望见一男子，心动不已，却没曾想是他......

不——（本想说不回了，可是还是没有那样的底气，摇了摇头）不知道。
（某一天偷听到春杏秋果趁我午睡时的聊天，他们说我这是情窦初开，正是迷茫的时候。当时还笑他们傻，两个小丫头，知道些什么。可是仔细想，却觉得他们说的对，可能真是因为有情所以不知所措。想当年，真的应该多看一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的）
（不再想自己的事情，注意力都在六姐身上，听六姐这样说，不禁睁大了眼睛，问道）
真的嘛？既然郎情妾意，怎么还会不愉快呢？

（见她犹豫，心下也已有了定论。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不惦念是假的。况且他此行路远，去河南光是路途就要十天半月，一来一回恐需半载也难说。到时许等俩人都消了气想通了，转而拍了拍她的手）
：不知道便不知道罢，左右回家了便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了。你在府里若闷得慌，改日我们便一道儿上街去看看。
（我见他欢喜，他看我时眼中的温柔亦是装不出来的，我也认定我同他郎情妾意，只是我后来听得的话又是从他那儿亲口说出的，揉了揉手中的帕子，撇嘴道）
：可是你猜怎么着？我正以为我余生尽可托付此人的时候，他说有要紧事要办？而这要紧事竟是去清风楼办！
（末了倒吸一口凉气，再幽幽开口补充道）
：昔日我同人偷溜进八大胡同，在那儿亲眼见过一楼。曰“清风楼”。

好呀，我们好久没去一点点了，找个良辰吉日一起去吧！听说新出了好多好喝的呢！
（不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把他抛在脑后，连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啊？
（还记得小时候和六姐一起去一点点，六姐说她之前去八大胡同长过见识，那时候还懵懵懂懂，等自己知道八大胡同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再没找到机会去。听六姐这样说，更惊讶了，连忙问道）
他怎么这样呀。六姐，你不会是听错了吧，他怎么说也是个皇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办事。再说——
（知人事后，也知道些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秘密，想了想还是止住话头，想着安慰六姐）
我之前进宫的时候，也给这位爷敬过茶，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呀。

（实则逛街倒不拘着上哪儿去，重要的是同行之人，能一道儿谈天谈地无拘无束，心情都随着变好了。）
：好好好，你说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自然希望他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他好，才是我将来的指望。当时我心情飘然，恍惚间捕捉到这三个字，剩下什么都听不见了。话说到这里，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会否是听错了，转而回忆道）
：可我......我分明......分明听到这三个字的......
（但我又不能断定，毕竟我昔日我曾不分青红皂白冤枉过他，万一这次又是我虚惊一场......继而又发愁道）
：我自然也希望是我听错了。可你说，是不是一旦嫁了人，许多事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