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气温骤降，渐渐地就形成了浓雾，云佑天开着车一路狂飙到城西，在一个垃圾中转站前停下。
"下车，把那家伙丢到中转站后面的树林里，挖个坑埋深些。"云佑天打开垃圾箱，让余归雁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尸体，他得在这里应付监控摄像头，不然的话会引起怀疑的。
余归雁戴好雨帽拿起铁铲，拖着凌源凯的尸体来到中转站后的树林里，一下一下地开始铲土，突然天上略过一道亮眼的闪电，随后而至的雷声震耳欲聋，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可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尖叫，那并不是她发出的声音，也不可能是云佑天的，有其他人在这附近！
"谁在那?"余归雁扔下铁锹，从雨衣里掏出加装了消音器的微型手枪，瞄准声音源头厉声喝道，昏暗的树林里缓缓走出一个13岁左右的小女孩，高举着双手示意她不要开枪。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小女孩被吓得两脚发软战栗不止，戴着帽子浑身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在树林里躲雨，恰好被炸雷吓得叫出了声。
余归雁迅速把枪收回怀里，食指搭在嘴唇上做嘘声状，按照规定要除掉所有额外目击者，免得他们报警节外生枝，但心软的她打算悄悄放小女孩走，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在犹豫什么，76号?"可云佑天并不这么认为，他从小女孩身后抓住了她，把她扔到余归雁的面前，"你做的事她可全看到了，赶紧做了她，把垃圾一并处理好。"
"可是，前辈，"余归雁看着小女孩满眼的泪花，实在是不忍心下手，试图说服云佑天放她走，"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里没有监视器，雨天雾很大也很昏暗，她应该没可能看清楚我们做了什么，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给警察，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杀掉任务目标以外的无辜平民。
"你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你这是在反抗我的命令吗，余归雁?"云佑天冷笑一声，新人心慈手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用出杀手锏，"哦呀，一不小心把你的名字喊出来了呢。"
名字已经暴露，现在这个小女孩已经变成了额外目击者，熟知杀手规矩的你，打算怎么做呢？
"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呢，她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而且……"云佑天一把扯下余归雁的雨帽，让她的脸暴露了出来，"她也看见了你的脸，可以随时到警察局指认你，这里离街道不算很远，她很有可能逃到路上大声呼救，引来宪兵把我们两个一网打尽。"
余归雁犹豫着再次掏出手枪，双手不停地颤抖缓缓举起，瞄准小女孩的脑袋，后者瞪大了眼睛哭喊着，求她不要开枪杀她。

余归雁还是没有下手，云佑天恨铁不成钢地也掏出了手枪，抵在小女孩的后脑勺上，"你还是不打算动手吗?还是说你想把额外目击者变成两个人?"
额外目击者变成两个人，多出来的一人指的自然就是余归雁，云佑天这句话是在威胁她，不想死就给我开枪！
"对……对不起，孩子……"为了一个陌生人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命，余归雁的食指移到了扳机上，留下一行痛苦的泪水，"原谅我吧……"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吹落了小女孩的帽子，一头红发显露了出来，云佑天低头一看她的脸愣住了，手比脑子快一步推开余归雁的枪口。
"砰"的一声闷响，子弹擦着小女孩的太阳穴飞过，灼烧掉了她鬓旁的几缕头发，把三个人都吓呆住了，余归雁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拜托，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的枪，你这推开我是几个意思?
小女孩也是捡回来一条命，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喘粗气，冷静下来后抬头疑惑地望着云佑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救她。

最头疼的就当属是云佑天了，他认出了这个红发小女孩，马的，怎么偏偏是她看见了我们，换做是其他人，他早就一枪了结了她，可这丫头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整个组织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还会被那个恐怖的家伙杀上门来。
这个红发小女孩就是刚刚从咖啡店回家的司马月，她在半路上突遇暴雨，躲到了树林里想等雨小一些后再回去，正好看见了拖着尸体的余归雁，好奇的她悄悄地跟在后面，没料到一个炸雷吓得她暴露了。

"你是……云叔?"司马月认识云佑天，她的很多颗牙就是被他拔掉的，云佑天是苏亚东的朋友，他也了解司马月和苏家的密切关系。
如果是司马月的话……呃……暴露了也没关系吧，毕竟她也算得上……小半个自己人。
"你们是杀手?"司马月惊讶地看着云佑天手中的枪，这可不是牙医该拿的东西，她在苏家也耳濡目染地了解到一些极东政局，职业杀手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有一部分为政府工作，干着这样那样见不得人的湿活。

"小月，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好吗？"云佑天蹲下身子用雨衣盖住司马月，替她挡雨悄声嘱咐道，他知道司马月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现在送你回家，我们会当做从没看见你，你也要忘记这件事，不然会惹来很多麻烦。"
云佑天重新帮司马月戴好帽子，拉着她和一脸懵逼的余归雁回到车上，准备将她送回苏家，汽车刚启动没开多远，司马月的一句话就让云佑天踩下了急刹车。
"我能加入你们吗?"
什么?

"这可不是网络游戏，小月，是真的会死人的。"云佑天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司马月又重复了一遍，表情异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能加入你们吗？"
这孩子脑子没问题吧，是不是被雨淋坏了，哪有遇到杀手就问人家"我能加入你们吗"，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好吗?
"不行！"云佑天言简意赅，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可不敢冒着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风险，拉司马月进这个根本回不了头的深渊，况且她还只是个孩子，应该在学校里挥洒青春，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刀尖舔血。
"如果你不让我加入你们，我就去警察局告发你们。"

司马月猜到了云佑天不敢动她，开始反过来要挟他，五分钟前还哭得梨花带雨地求别人不要杀她，现在却开始抓把柄狠狠地敲诈了，这样的巨大转变连云佑天自己都有些晕头。
司马月也不是脑子一热就提出来的任性要求，她知道苏亚东在隐瞒着什么秘密，而云佑天正好认识苏亚东，他有很可能是在为苏亚东工作，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如果能加入进那背后的组织，那些谜团就都可以解开了。
这丫头从哪学的这些坏习惯，真想给她来一针麻醉剂，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被一个13岁的小女孩牵着鼻子走，老天这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一个一旦加入就无法退出的游戏，一场赌注是彼此性命的赌局，你确定要加入吗？"
"我确定！"司马月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其他人遇到麻烦事都是避之不及，可她就喜欢好奇地凑上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发个消息给苏亚东让他来做定夺吧，随随便便就拉一个新人入伙，而且是一个只有13岁的孩子，要是被上头发现了可不得骂死他。
"你先下车回去，小雁，记得把任务报告写好，我带她回鹰巢一趟。"云佑天一边给苏亚东发短信，一边交代余归雁回去写报告。
"是，前辈。"余归雁脱掉了清洁工的衣服，穿上雨衣下了车，车上就只剩下了云佑天和司马月两人。
苏亚东回消息了，云佑天赶忙打开手机查看，回信的内容却让他瞳孔猛然一缩，这家伙不会是认真的吧，司马月可是你家的孩子啊！
为了神镜计划，你连这么自己家的孩子都要……这个疯子！
"怎么了，云叔?"司马月注意到了云佑天的异样，凑过来想要看手机，却被他拦住了。
"没什么，垃圾短信而已，"云佑天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司马月摁回座位上，拉出安全带给她扣上，"系好安全带，我带你去报个到。"
既然苏亚东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依照命令行事，车子一路疾驰离开了炎和镇，来到京郊的矿山区域，司马月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扒在车窗前兴奋地四处张望。
"一会进了鹰巢，你不要到处乱跑，紧紧跟着我，听明白了吗?"云佑天沿着盘山公路左扭右扭，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提醒司马月千万不要给他惹事，后者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联邦的工程部队在京郊丰厚的地下岩盐间凿出九层深矿，广逾数百公顷约三百条通道蜿蜒曲折，井内相当干净深灰色的盐壁在光照下闪烁着水晶般的蓝光，无数铝钢支架撑护着光莹如冰的墙壁和隧道顶部。
隧道入口有很多头戴蓝色安全帽手持霰弹枪的武装警卫，附近常有危险的野生动物出没，到矿井旁的灌木丛觅食覆盆子，他们要负责驱赶这些好奇的家伙。
汽车驶入了一个半开半合的老旧升降机，混凝土加固过的电梯井墙壁上灯光昏暗，感应到汽车进入后自动关门，把他们带到两公里深的地下。

这个电梯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升降机内没有照明设备，顶部是半开放式的，能看到电梯井生锈的钢缆和固定板，很多灯还接触不良短路，弄得有好长段路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下探过程中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与撞击，让司马月担心会不会突然坠落下去。
升降机砸到了矿井底部，一阵上下颠簸后总算是停稳当了，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更加阴暗潮湿的狭窄隧道，四周还摆放着不少采矿设施，有很多头戴橙色安全帽的工人在操作机器。

这里表面上是一个盐矿地下开采设施，但实际上是一个隐秘的地下研究所，里面放着一台大质量弱相互作用(WIMP)粒子探测器，隶属于联邦极东科学院。
美国南达科他州的一座废弃地下金矿里，阿尔卑斯山下1.7公里深的岩洞里，中国贵州锦屏地下实验室里，都放置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用来探测WIMP粒子。
之所以选在地下深处建造实验室，是为了屏蔽宇宙射线的高能粒子，以免高灵敏度的探测器受到干扰，厚实的岩层能拦截大部分质子和介子，防止他们与物质反应形成中子，制造背景噪音影响实验。
巨型地下研究所的深度达惊人的两公里，足以装下四个帝国大厦，超过两百名工程师和研究人员供职于这里，云佑天轻踩油门离开了升降机平台，进入那深不见尽头的隧道。

开了又将近两公里，终于看到了研究所的入口，白色反光的合金大门紧闭，云佑天熄灭了发动机，拔出钥匙推门下车，司马月也跟着他下车来到大门前。
一道红光从电子眼中射出，从上往下把云佑天的脸扫描了一遍，屏幕上出现了云佑天的照片，电脑合成的女声确认了他的身份，"二级权限，云佑天，批准进入。"
大门缓缓开启，但只是开了一小条缝，足以让他俩通过，与连通入口的狭窄隧道完全不同，地下研究所有足足十层楼那么高高，宽敞明亮大致分为三个区域，每个区域占地面积都超过一个足球场，这让司马月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豁然开朗。

好大的地下工程，没个七八年根本建不出来这么大的研究所吧，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个实验室啊，是什么机密的研究计划么?
硕大无朋的实验室分工明确，每个实验室都有自己的实验，而且都用钢化磨砂玻璃隔离，看不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路上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巡逻，他们的胸前都印着联邦安全局的徽章，还有不少人戴着苏家的家徽。
苏家的守卫，这里是苏亚东的地盘?

她猜的没错，云佑天果然和苏亚东有工作上的联系，这个地下研究所很可能就是苏亚东的，但她有点想不明白，不是说要去报道吗，为什么要带她来一个满是研究员的地方呢？
云佑天领着司马月来到一个三十米高的玻璃建筑前，两名黑衣警卫拦住了他们，在出示了身份证明和说明来意后，云佑天和司马月被获准进入这个被称作"冰立方"的超大建筑里。

冰立方里塞满了低温管、水泵、制冷器等电子设备用于维护探测器，此外还用厚达一米的低放射性不锈钢恒温器和700吨纯净水封住探测器，冰立方外的研究员们二十四小时持续关注数据，生怕错过每一个化学反应。

冰立方每年都会停运一次作大扫除，今天就正逢这个日子，液氙循环制冷系统被关闭，原本只比绝对零度高0.15摄氏度的探测器，在两分钟内会迅速恢复至室温，工作人员戴着头盔和低温安全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磁铁内部的探测器取出，挪到无尘室内用几个星期的时间更新维护。
可冰立方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巨大的探测器阵列，而是一棵盘绕在半坍塌洞穴上的古树，古树前的池塘深处静静躺着一个女子，赤裸着身体沉在水面以下，她银白色的长发围绕包裹住树根，有规律地在水中飘洒波动。
洞穴的另一半被古树的庞大根系网勉强支撑，树根深入水下缠绕着女子的四肢，看上去像是慈母在怀抱娇弱的婴儿，若不是她的胸膛始终都在规律地起伏，司马月肯定会误认为她已经死了，但是人类是怎么呼吸池中的水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个池水中的女人，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