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故事终究是建立的超自然因素上,这种因素的存在目的主要是为了吴一郎笔下死生观的下一个延伸,本作之于死生观本身而言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继承了《Gift》表达出“死亡回归于生者”这样的观点。
「无论对薰做些什么,从根本上说她都已经死去了。
虽然通常情况下,人会诵经,祈祷或是悼念她。
但以这样的做法,九泉之下的死者其实连听都听不到,所以要问为什么做这些事,那答案就是为了我们自己而这么做。
进行这件事的到底还是我们,如果换作是熏站在我们的立场上,那事情多少都会有所不同,所以本质上就这么回事吧。
所谓的面对死者,对活着的人而言就是自己在想方设法做些什么,仅此而已。
九泉之下并没有死者。
若真是如此,原本自认为对死者所做的一切,其实最终都是返还于自身上了」
吴一郎一直强调的是死亡对生者的影响,无论是生者面对阴阳相隔的已逝之人,所体会到的莫大悲伤和所作所为,还是借由死者之口与行为传达的观念皆是如此。
在《Clear》中作为背景色的深蓝令人感到压抑,这并不仅仅是颜色本身所造成感受,还有配合着故事舞台让人联想起来一些相关的不快之物。
即便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倾注于故事中的死亡细数起来竟多得叫人难以置信,仿佛整个故事就是踩在无数尸骸上诞生的。
可是真正奇怪的应该是注意到这点的读者才是,毕竟倘若对此留意的话,便会发现我们所处的现实何时又远离了死亡呢。
没错,奇怪的是注意到这点的读者,奇怪的是会将其它人的人生也若隐若现地填充到故事之中的作者。
悠理的盲人父亲在触碰到和死去的女儿相似的面庞时纵横的老泪,
光一的父亲向儿子提出帮忙为已故的长子阳一扫墓的恳求,
乃姐伫立在自己人渣父亲尸体旁边的痛恨与无奈……
这并不是一个为了讲述他们的人生而创作的故事,但他们的人生也是切实存在于那个故事里,那片世界当中。
宛如春乃线最后,男女主角对于未能相互理解的亲情所表达的那番观点:
「虽然父母对于孩子们而言好像一直就是父母一样,但在孩子出生之前,父母也有着他们自己的孩提时光,有着青春,和青涩的社会人时期,然后直到两人结合孩子诞生。也许人与人之间拥有的血缘,代表了特别的关系,但这份特别却是这样平平常常地诞生出来的」
生命的诞生对于父母而言或许是无上的喜悦,却也是芸芸众生平凡的过程,死亡对于亲近之人而言注定会留下莫大的痛苦,但同样是有生之物注定会迈向的结局。
有人珍惜生命,想要活下去却不得不阴阳相隔,而有人无法承受生存的痛苦,想要窥视黄泉之貌,有真心为孩子着想的伟大母亲,也有如同恶鬼一般的人渣父亲。
可无论是谁,生死无常,这点众生平等,亦是世间百态。
吴一郎笔下轻描淡写地让死亡发生在美好的故事里,将悲伤埋藏在只言片语提及的人生碎片当中,而后无论深爱怨恨,遗憾不舍,终究回归曾经坦然。
如同化为旁观者被故事所打动的那样,身为当事人的生者也总会迎来怀抱释然,去回忆曾经的一天。
这是无数种很难归纳的感情,却是绝大多数人总有一天要经历的感情。
宛如园部失去女儿后那种描写得入木三分的痛苦,要让剧情里的角色和剧情外的读者玩家坦然接受这样的故事,体会那些放大的感情,曾几何时将其投影至现实的我认为那是一种残酷。
所以,吴的作品对我来说是故事的同时更是一种方法论,时间会冲淡悲伤化为释然,但如何熬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实在叫人既好奇又害怕
如果现实也是有那么温暖设定的世界,运气不错遇到那么温柔的人的话,那即使有朝一日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或许也能更早一点走出悲伤吧。
即使苍天之上神明安坐,九泉之下也并没有死者。
我们所惦念的他们,居所其实一直都在此处。
正因如此,吴一郎笔下的生死观常常伴随着一种结束之外的终结,命理的延长线宛如生死旋律之后的副歌,那抹在阴阳之界挥之不去的浓郁深蓝,即使暂时别开视线去,即使时间会将其淡化,它也会永远埋藏在内心深深几许的柔软之地。
而后,当镜头对准了那样的地方之时,吴氏生死观的下一个延伸——道别式,便会在我们眼前徐徐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