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这日,终于进了关,众人找了个客栈休息。清晨,杨不悔早早准备好了早餐。殷梨亭醒来时,便看到杨不悔笑眯眯的趴在榻沿上望着自己。红色的衫裙晃动,那抹倩影,仿佛已成每日睁开眼后的习惯。“醒了?你的衣衫我都替你补好洗净了,等会吃完早饭我去帮你拿来。”“杨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殷梨亭见她眼中有些血丝,想到她月余精心的照料,心里有些歉疚。
“你别老杨姑娘长杨姑娘短的,像菜市场里的阿伯,从今天起便叫我不悔吧……”她凑近他,“你要肯叫,我便用一件好事与你交换~”
殷梨亭一愣,“你……你怎的那么多好事交换……”“哈哈,你叫我一声不悔试试~叫啊~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事……”见她这般调皮心性,殷梨亭心里一松:“好吧……不悔。”杨不悔看到眼前的人竟有一丝微微的浅笑,心中大喜,“哈,你笑了!”
“哪……哪有!”殷梨亭绷着脸说,他哪里会有心情笑,这个丫头。“好,没笑就没笑,其实有的人长得挺俊的嘛……没事就多笑笑吧”杨不悔随意的把玩着自己的发辫,道,“你以后叫我不悔,我等会便唱歌给你解闷儿,除了爹,还没有人有这样的荣幸呢,不过你可是不要取笑我……”
殷梨亭见她脸有些红,虽然大大咧咧,却原也是个羞涩的小姑娘,只是千方百计的讨自己开心,心中感动,道:“怎么会呢……多谢你了,不悔姑娘。”
“好,那我扶你坐起来些!”不悔耳际的秀发拂在殷梨亭的脸上,带着一阵淡素的芬芳,他的脸蓦地红了。“我帮你重新梳梳头吧,瞧你憔悴的,伤口还那么痛么?”剧痛化为了长久的阵痛,这一移动,他的额头又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这定是很痛了,你忍着点,我尽量不动你身体!”不悔看他疼成这样,很心疼。
“不碍事的,不悔,我一个**躺在床上终日,也不必劳烦你做着做那的!”
“便是躺在床上也要精神气爽,来,梳头!”不悔为他摆了一个舒服的靠姿,然后绕到他的床头,让他的头倚在自己的身上,梳理他的头发。
他活了快四十年,还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的靠近,脸更红了,又想到这个女子还是他和她的女儿,无忌的小妹妹,自己的晚辈,这样实在失礼,殷梨亭正色道:“不悔姑娘,要你一个姑娘家伺候我个糟老头,这多有不便,你……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不悔弓下背,笑道:“哪里有老头?我怎么没看到!你想赶我走,等你好了以后一掌将我劈出去就成啦,我功夫不好,打不过你……现在呀,只能麻烦殷六侠将就一下本姑娘的粗手粗脚喽~”她一付笑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殷梨亭拿她无可奈何,只好闭上眼睛,调整心神,沉默。
不悔轻轻的梳着头,看到他鬓角竟有一缕白发,心不知为何一阵刺痛。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只是一滴泪冷不防的落下,毫无征兆的滑到殷梨亭的脖颈上。
他猛觉什么东西落在颈间,睁眼侧头,却见小丫头捧着自己的头发抹眼泪,慌忙问:“你怎么啦?是不是我刚才话说重了?不悔姑娘,对不住。啊!是不是你本不愿伺候我,是你***在这里替他赎罪的是不是!你去告诉他,你们不欠我,你们一家都不欠我!你别哭,别哭,你走吧!”
“怎……怎么会呢……?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悔急忙摇头,“其实,我是看你这这里长出了白头发,心里难受……”
“傻姑娘,人年纪大了,自然要长白头发的,这有什么可哭的?”殷梨亭无奈笑道,这小姑娘还真是多愁善感。
“我只是在想……这些年你一定是受了好多的苦……”殷梨亭愣了,杨不悔怯怯的这一句话却说得他心中一暖,想到这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日日盲目执拗竟是为了一个谎言,想到而今手足尽断,这些苦痛,竟有一人真的在意,真的为他伤心难过,眼竟也湿了。
“对不住,害你想起了伤心事……”不悔见他眼角闪烁,慌张地抹了抹脸,“你放心,从今往后,有我在,绝不会有人再叫你吃半点苦!”殷梨亭愣了,心跳的这般厉害,这气氛,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及细想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不悔已经替他梳好了头,又将早已备好的茶水端来喂他漱口,还等不及说个谢字,一条温布已经在细细的擦着他的脸,看不悔专注的神情,他也无心再想什么,只是闭了眼感受这仿佛回到儿时的温暖。
“我给你准备了红枣羊肝粥,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这路途上没有什么食材,让你受罪了……”被不悔拾掇完,他感觉身体和精神都舒爽了很多,痛感似乎也减退了些。不悔将粥吹了又吹,然后送入他口中,果然如她所言,味道极鲜。不悔用帕子替他抹了抹嘴角,脸上有抹自信的红晕,如同一朵半开的牡丹花。
“青山巍巍兮,劲风朔。 把酒望月兮,醉难求。
少年愁兮,多聚散。 白首愁兮,岁月苦。
英雄愁兮,宝剑锈。 美人愁兮,红颜亏。
朝来愁兮,无所为。 暮来愁兮,衾枕冷。
愁兮愁兮,终日去。 不如临风,舞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