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威尼斯的阳光
父亲布莱姆是特瑞最尊敬的男人,没有之一;教父洛特是特瑞最喜欢的男人,同样没有之一。
在特瑞眼中,父亲布莱姆和教父洛特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银发血眸,性格认真严肃,一个金发蓝眼,个性自由奔放。这样的两个人离奇的是一对好朋友,就算是只有七岁的特瑞也感到难以置信。
“布莱姆,我们去喝酒吧。”
“不好意思,尼德兰的边境争端没有解决。”布莱姆的视线停留在白花花的文件上,手中的羽毛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你该不会担心‘红唇’酒吧女孩子的胸部比莱雅丽的小?”洛特勾着布莱姆的脖子,笑容略微有点色情。
“洛特,今晚晚餐有水煮牛肉和宫保鸡丁哦。”莱雅丽套着围裙,笑眯眯地挥舞着锅铲。
“好!”洛特立刻趴在桌上,笑容甜美可爱,化身一岁大的金毛犬。
把餐桌当办公桌的布莱姆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堆批好的文件重砸在洛特金灿灿的脑袋上。
虽然房屋简陋,四人的晚餐温馨愉快。
严格来说,由于种族和地位的限制,布莱姆和莱雅丽母子待在一起的时间有限。反倒是特瑞的教父洛特,常常借着条顿骑士团的名义,暗地里看望照料母子二人。
“洛特,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中国菜呢?”特瑞熟练地夹起一块肉片,送进嘴里,“每次你来,妈妈都会做中国菜。”
布莱姆和莱雅丽同时停下筷子。
洛特托着腮,露出怀念的表情:“我老师的爱人是中国人,老师为了讨爱人的欢心,很会做中国菜,顺带着我,享了不少口福。这些年,跑了不少地方,意大利菜,法国菜……完全不能和博大精深的中国菜相比!”洛特湛蓝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特瑞注意到,父母同时松了口气。
吃饱了饭,莱雅丽收拾碗筷,特瑞缠着洛特讲军中趣事。
“特瑞,帮我熨外套,红色带银色肩章的那件。”特瑞提着熨斗,兴致真高的时候被父亲支开着实让特瑞很不开心。
洛特弯下腰,凑在特瑞耳边嘀咕了几句,特瑞的面庞顿时亮了,乐呵呵地跑去了里屋。
布莱姆和洛特走出小木屋,漫步田野。
初秋夜空星辰点点,彷佛一双双明亮的眼,沉默地注视洪荒以来的一粒粒珍珠般串联起来的动人传说。
无边无际的田野,微凉额夜风轻盈跑过,大片的稻谷盈盈弯腰,稻田中不时有小动物窸窣的声响,或许是贪吃的田鼠,或许是大眼睛的青蛙。
这样恬静安然的时刻,洛特情不自禁想起他最小的儿子维希尔。
维希尔出生时,深秋的漆黑夜空迅速蜕变为迷人的深蓝,太阳和月亮的光辉交相辉映,八大行星的星轨偏移,排列成巨大的八芒星天际魔法阵。
罗马西斯廷教堂、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蒂孚日皇家天文院几乎同时发布了相似的预言:天际八芒星阵的出现象征了神赐圣主的诞生。他深爱万物,亦被万物钟爱。他将终结混乱的灾厄,结束世间的苦难,制定全新的秩序,开启新的纪元。
血族高层和人类集权者同时陷入了恐慌,疯狂地寻找应誓的婴孩,不管是人类还是血族都害怕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被动摇。在这一天,被秘密处死的初生婴儿数以万计。
洛特动用了他几乎所有的财力人脉,隐瞒了维希尔的出生,悄悄地将维希尔托付给了一对诚实的乡绅夫妇。
偶尔有了空闲,洛特溜去看望维希尔,装作乡绅夫妇的旧友,逗弄这个过分漂亮的小破孩。
维希尔早慧,说话早,也比普通小孩更好动,胆子更大,脸皮更厚。
清晨,皎洁的月亮还没隐去身影,万物还在沉睡,维希尔会偷偷爬上洛特的床,钻进洛特怀里,吵着陪他看日出。或许是因为血脉,维希尔格外黏洛特。昏昏沉沉的洛特只想一脚踹飞这个任性的小屁孩。
维希尔和洛特外貌不像,持之以恒、决不放弃、滴水石穿的个性倒是学得十足十。
于是,哈欠连天的洛特和兴致勃勃的维希尔一大一小搬来梯子爬上屋顶。
洛特昏昏欲睡,维希尔兴高采烈。
“洛特,你说初升的朝阳是怎么样的?”维希尔软软的手指戳戳啄木鸟状点头的洛特。
趴着的洛特朝向维希尔这个好奇宝宝,郑重地说:“希希,不知何种原因让你对破晓的太阳如此在意,但是,打扰他人正常休息是很不礼貌的。”
维希尔手短脚短,像只树袋熊挂在洛特脖子,无耻地在洛特的脸上印上一个甜甜的吻:“我在书上读到旭日初升唤醒万物的神奇景象,虽然我一直渴望亲眼目睹这方美丽景色,但我更愿和你一同分享这份独一无二的喜悦。”
“你这小子……”洛特别扭地蹂躏维希尔绒绒的银色短发。
那时候,火红的太阳自云层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驱散夜的凄凉寂寥,温暖回到大地,金色覆盖茫茫原野、郁郁森林、叮咚小溪,维希尔脸上绽放出灿烂明亮的笑容,洛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维希尔还好吗?”布莱姆打破沉默。
“老样子,调皮,自负,极度自以为是。你真该看看他欺负克贝鲁斯的样子,偏偏克贝鲁斯心甘情愿被欺负,到底哪个智商低的说地狱犬这种生物性格高傲,野性难驯?”提起自己的宝宝,洛特眉飞色舞,然后恍然大悟:“就是赛格那家伙编的《百科全书》,你回审判庭后一定要投诉他。”
“男孩子顽皮点好,长大了聪明。”布莱姆的表情像在梦游。
洛特乐呵呵地接受赞美:“其实不一定,你看特瑞多像你小时候,闷骚,安静,抱一本书可以消磨一下午,只和亲近的人玩得开,你长大了不也是能干优秀。”
“依然没得到陛下的行踪,你在教廷和军队有消息吗?”
布莱姆的话题转得太快,洛特措手不及,他回顾了一下说:“条顿骑士团直接受命教皇、圣女,教廷高层并没有发布相关的调查令。军队部署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以治安维护和情报收集为主,短期内不会和血族有实战冲突。教皇大人在英格兰王位继承人上摇摆不定,英法两国领土争端颇多。安心吧,布莱姆,罗马现在没有余力找陛下的麻烦。”
“这些事件的发生,也许和陛下有关。随着‘奥尔良少女’的出现,法军士气大振,法国不断收复失地,扼制了英国独尊的趋势。”
“我见过那女孩一面,她的眼神正直纯洁,不会和卢法斯搅到一堆去。”洛特说着说着漏了嘴,心惊胆战地偷瞄布莱姆。
“卢法斯一系列的举动的确难以理解,先是和罗马签订了貌合神离的和平协定,之后故意为出走的废墟血族留了一半的议员席位,然后莫名其妙失踪了……”
布莱姆有意忽略洛特的失言,反而数落起亲王弟弟的匪夷所思。
“除了相信他,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一直都相信他,不是吗?”布莱姆调侃地反问。
星光迷离地抚摸洛特年轻的面庞,小心翼翼地留恋那面庞上的温暖,有什么拨动了布莱姆的心弦。
布莱姆凝视洛特海水般湛蓝的双眼,克制声音的颤抖:“洛特,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