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潮湿的气味刺激着金光瑶的神经。杀人犯雨夜抛尸,他第一次作为随行法医出警就遇上了个大麻烦。
受害者很高大,金光瑶远观初步判断身高在190以上,身材健壮,眉目俊朗阳刚,这样的人很难被害,杀人犯可不好对付。
他着手检查。呼吸无,脉搏,心跳……微弱但是还有!他眼睛一亮,开始进行急救措施,同时高呼,“你们快来!他还有心跳!有救!”
同行的人瞬间凑过来,开始包扎伤口,进行心肺复苏,金光瑶垫上呼吸带,给他做人工呼吸。
他不合时宜地想着,这个人的嘴还挺软……
一番施救后,聂明玦在法医工作室醒了过来。聂明玦想站起来,被金光瑶按住,“别动。”聂明玦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躺了回去。
金光瑶正在他旁边对一个肺进行切片实验,顺口回答,“你被人害了,差点成一具尸体。”聂明玦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金光瑶起身给他递了杯水,“珍惜你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吧,接下来的破案就靠你了,你大概会接受十几天的折磨。所以,赶快休息。”
聂明玦闷闷地应了一声,喝了口水。他只记得自己是出去给聂怀桑买东西的,然后半路上被人截下打晕,再醒来已经在一个林子里了。那人拿着把刀,脸的下半部分用黑布裹住了,只能看到他坑坑洼洼的额头和一双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头壳痛。
金光瑶头壳同样很痛。他今天又出警又救人又实验,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还得看着这个聂明玦……他叹了口气趴在床边看聂明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聂明玦看见他睡着了,蹑手蹑脚尝试下床,结果腿一软趴在了地上。地面的振动成功惊醒了金光瑶,他一抬头,发现聂明玦不见了,看过去发现一个一米九多的壮汉,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当场就笑得天昏地暗。
聂明玦一脸黑线地站起来,金光瑶赶紧扶住他,“你伤得重,还是小心些。”
聂明玦好不容易回到床上,金光瑶就被叫去询问情况了,简直无聊得紧。他东看西看,结果不小心跟一个眼球对上眼神了,吓得一激灵,最后乖乖仰望天花板。他想到怀桑,现在他怎么样了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金光瑶推门进来,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医护人员研究出来一种加快治病的药,我给你送来。”说着把药放在桌子上,“行啦,你好好休息,我也该睡觉了,再不睡都快修仙了……”
聂明玦突然拽住他的手,“等一下!”金光瑶疑惑回头,聂明玦吞吞吐吐地说,“我……想给我弟弟打个电话。”
金光瑶掏出手机,递给他,“这有啥难的,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聂明玦拨通了电话。
“喂?”“怀桑。”“哥!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三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聂明玦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我没事,过几天我就回去。这几天要出外勤,别慌。”“哥……你没有撒谎吗?”对面的语气突然失落起来,“没事,如果你不愿,就不要说了。”
聂明玦撒谎了。他撒谎总是瞒不过他弟弟,这点让他一直很苦恼。自己试图把他置身事外,但总是失败,因为聂怀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
金光瑶眉毛抬了一下,“你是……什么工作?”聂明玦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良久未作声。正当金光瑶以为他没有听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是一个……缉毒警。”
金光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为什么,非要是缉毒警呢。”
聂明玦眉头一皱,不解地问,“缉毒警,有什么不好吗?”
金光瑶顿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点陈年旧事。”
当年他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缉毒警。他母亲是夜店的主唱,所以他从小就生活在那种混乱的地方,里面的人抽烟喝酒吸毒已是常态。他看不下去,想要做个缉毒警。
但是母亲苦苦哀求他,缉毒警太容易殉职了,她不想让他受那样的罪,所以他就专心学医,最后当了法医。他觉得那样也可以做出一份贡献。
当他第一次解剖一个缉毒警时,他当时的那种震惊,直到现在他都忘不掉。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能靠DNA了解到他是谁。
他也有家,有爱人,有孩子。他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受了多少苦痛。
第一次,他拿刀的手抖了。他终于知道母亲为何至死都在告诉他不要做缉毒警。母亲爱他爱得自私,不愿他受苦受罪。
可是他生来就是要受苦受罪的。他的生命本身就是给自己的父母救赎。他的父亲……如果还能算是父亲的话……让人难以启齿。
父亲是一家公司的总裁,在外私生子无数,他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他过目不忘,学习从来不用母亲担心。
可是父亲是他从小心中的一个结。当别人笑话他没爹养的时候,没人看到他心上的一道道伤,没人看到他流下的泪。
他无疑是恨自己父亲的,但他早已习惯伤痛,习惯麻木,习惯落寞。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但是当他看到聂明玦跟他弟弟的时候,他心中的冰雪竟有些消融。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亲情吗?真的有豁出性命也要护另一个人周全的人吗?亲人间真的可以有这样的信任,这样的爱……
无疑,他是嫉妒那些家庭美好的人的。但是那又怎样?他一个人照样可以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