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时是暮春。
从西子湖畔的四月芳菲,至长白山下的风霜寒雪,道阻且长,长路漫漫。
“漫步人生路呐。”
“你酸不酸。”王胖子呼出一口气,他拉了拉围巾:“这四九城的风沙大,点不着就等会在抽,你非得和这天气怄个什么劲。”
黑瞎子嘿嘿一乐,也不在意。他捏着被风吹的皱皱巴巴的中南海锲而不舍,打火机不防风,火苗被气流顶得连个火星子都出不来:“这怎么能叫酸呢?”
他甩了甩打火机,尘土细碎的拍打在他的墨镜上。他耸了耸肩,啧道:“这叫浪漫。”
王胖子骂了一声 操,过了好一会,又骂了一声。
他嘟囔道:“去 他 娘 的浪漫,老子可不懂你们这些玩意。”
黑瞎子转了一下手中的劣质打火机,绿色的半透明塑料壳,像是被盘了包浆,泛着一种脏兮兮的带着油光的黑黄。
他笑了一声,步子迈的懒散又松垮,但落到脚底,却都是稳的。东城区的老胡同里墙瓦都泛着一层古旧的灰,在这样的天气里被渲染的沉寂,也沧桑。
“到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他们站在胡同的尽头,面前的黑色木门已经有些斑驳,但门手上旧铜色的铜狮子却是考究。
王胖子在门上使劲拍了拍,震得铜狮子嘴里衔着的圆环在门板上啪啦啪啦的响。
“大花,开门!”
黑瞎子识时务的往后退了半步,就见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他看见了门口一扫而过的粉红色衣角,然后是手腕,指尖。
“不是让你们……”
“胖爷找你有急事,没空陪你去玩儿地道战接头,先让我进去,我有事情问你。”
2.
二道白河的夜空,安静的有些清冷。
这原本也不是登山的好时节,街上人烟稀少,他站在街头,也没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几间房?”
“一间。”
睡眼惺忪的女人穿着淡粉色的家居服,应该是穿得久了的缘故,衣服粉的有些泛白,连带着衣服上的图案,也仿佛是被罩了一层泛白的灰。
“给我身份证。”女人敲了敲桌子,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抛光,在白炽灯下微微泛亮。
“要什么房间?还剩下标间大床,还有套……”
“都可以。”
他的声音偏低,语速适中平淡,看得出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旅途颠簸累的久了的客人总会去用最简短的方式解决问题,女人也不觉得诧异,手脚麻利的将房卡递给他:“热水往右,拧到头,这边晚上的水温都不高。”
他点了点头,接过身份证和房卡,女人说完又指了指他身后贴着的告示:“如果明天要进山这边可以帮你联系司机,不过这两天降温,不一定能看到天池。”
他摇头,女人看他的态度也不在多言,只是又嘱咐了两句,就打着哈欠回了屋。
房间朝南,有窗,还算干净。他看着面前的两张床,将背包放在其中一张床上,然后打开背包,拿出了一个深漆色木制短盒。
他没有开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只有窗外星星点点的霓虹灯牌。淡蓝色,微光。
其实北方的春天本来就不是和气的模样,而漫山花开罢的季节在这里映衬着的也只有光秃枝桠上的还泛着几分未褪尽的寒霜。
他曾因为一个人远赴他乡,最后却带着这个人一起还归故里。
而其实那么多的岁月,也不过是一句:
“这里的春天太冷,我带你去苏堤看桃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