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白凤时，吸引我的是这个孩子的嘴角。嘴角微微上翘，嘴唇紧抿，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郁和孤寂，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当我下意识的准备摸一下我的嘴角时，这只小团子竟然抬起他软软的小手，用手掌摁了摁我的嘴角。我瞧着他，他毫不惧怕的看着我的眼睛，天蓝色的眼睛闪着固执的光，肉乎乎的手依然放在我的嘴角。
“小子，胆子不小。你叫什么？”
“白凤。”他收回手，手掌在我冰凉的脸上留下的淡淡余温。真巧，我的名字叫墨鸦。
“跟着我吧，小子。我教你飞翔。”
我是孤儿，被夜幕的人捡到带回了将军府。在夜幕，想要活下去并非易事。带我回来的人，我的师父，我的同伴都在任务中死去。我似乎带着死亡的诅咒，无人敢靠近。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于此他们给我起的代号是墨鸦。一种象征死亡的鸟类。在一次次任务中活下来的我，很快得到了将军的赏识和提拔，成为了将军身边的红人，百鸟的领袖。刀尖舔血的生活给我的内心包上了深深的壳，内心的所有情绪，都隐藏在紧抿的嘴唇之下。我习惯了黑暗下的生活，结束别人的生命，习惯了嘴角微翘，浮出轻佻虚假的笑容。我来自黑暗，也将归属黑暗。
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要这么过去。但那一次选徒改变了一切。
“小子，跟着我吧，我教你飞翔”
很久之后，再次想到这句话，我才意识到我的生命原来是从这里开始发生改变。
杀手的生活与轻松无关，每日沉重的训练几乎将他压垮。与别人的徒弟不一样，当实战时，他总是最快速度的杀死用来当做目标的动物。他的同伴好奇问过，但他总是抿着唇，把头转向一边，默不作声。只有我知道，他不想让他们收更多的苦，也不愿意讲自己平日积累的郁闷和怨气撒在动物身上。比起其他的武功，他更喜欢要我兑现当初的承诺，教他飞翔。他的天赋很好，不久就成为百鸟中唯一能与我并肩翱翔于天空的人。他跟我说，他喜欢飞的感觉。是啊，在空中轻盈的飞翔，就不会感受到身上所承担的深重的罪孽。
小凤凰慢慢长大，从原来可爱的蓝色小团子，长成了俊逸的少年。和小时一样，他依然喜欢穿月白色的衣服，一尘不染，丝毫不顾及是否符合杀手的身份。就像他的善良，终究会给他惹来杀身之祸。
当一次做完任务，他白色的衣裳在月光下明显而突兀。追兵很快赶到，他拼尽全力突出重围正好与路过的我碰面。在与他的配合下，树林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满身是血的倒在我怀里，嘴角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我送他的围巾。我带着他匆匆赶回住处，替他包扎好伤口后，本想陪他至醒来，却又被大将军一道命令叫走。我赶到将军府，将军大发雷霆。那晚的任务是屠门，他由于善良，私自放走了一个小孩子。我想将军担保这种事以后绝不会再犯，以后每一次任务他将跟随我一同完成，并承担了相应惩罚。将军这才作罢。我急忙赶回住处，他醒了。我勾起了嘴角，笑容悄然浮现，玩世不恭的看着那个怔怔看着我的傻小子
“小子，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胡说什么啊你这家伙”他的脸变得通红，我心情大好的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手感真好
“我不介意娶你啊，小凤凰”
“你这套油嘴滑舌的话还是对那些姑娘们讲吧”
我心情大好的凑到他耳边到
“姑娘是不少，像你这种能打十分的美人并不多啊”
说不清楚是何时起，我便对白凤怀有莫名的情绪，一种超乎师徒兄弟之情的情绪。我不想离开他，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对我产生的诱惑有多么巨大，无意的举动让我不得不增加寻欢的次数。他纯净的眼眸让我不忍心指染，只能让情丝埋藏心底。
他不想杀戮过多，那便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反正今生做的恶也太多，不怕为他多揽上几件。我看着手上的鲜血苦笑着。他是不解的，他不会知道我是在保护他。我已经被黑暗侵蚀了身体，不能让他和我一样堕入无边的黑暗。他应该在蓝天自由的翱翔，没有牢笼，没有拘束。他是凤凰，他属于蓝天。总一天我要让他离开这个牢笼。
我无事便带他去青楼喝酒，酒醉微醺，看着他比女人还要俊美的脸忍不住加以言语调戏。他总是红了脸，从窗户飞出落在屋顶。等我喝完。
我总是借着喝醉了，赖在他身上，让他扶我回去。
我喊着青楼女子的名字，佯装喝醉了索吻，在他嘴角留下一个吻。
每至此时，他便会把我丢在床上匆匆离去。我睁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不深不浅，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
他每次做完任务都会很感伤
“掌握着别人的生命，却要将它亲手了解，你不觉得残忍？”
我望着远方，淡漠的回答
“我会去试着不去想这个问题，想的太多，对自己也很残忍。”
他总是会为我的淡漠而感到惊讶。他见到的黑暗太少，不过这样也好。
谈话每每到这就进行不下去，我和他站在树的顶端，享受着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光。夕阳在我们身上镀了一层金边，我微微侧头，眼神停留在他身上却不让他发现。蓝色的头发随风飘舞，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我希望时间可以静止。
“雀阁又有新主人了，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样的女人，一起去看看？”
“我没有兴趣”
我心中一喜，硬是拉他来到雀阁。阁内坐着的女子着鹅黄色的裙子，面容如花。纵使是“阅女无数”的我也被其气质和容貌吸引。
“嗯嗯，这个不错，嗯嗯”
我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我也迫切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想知道他对我是否有同样的情感。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啊”
“是我一直想问但又不敢问的”
我自顾自的接着说。他震惊的转过头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期望的神色。
“你要认真回答”
“你是不是……”
蓦然，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一句话。
“你是乌鸦，身上的死亡气息太重”
今天一整天都感到心神不安。乌鸦是一种能够预知死亡的鸟，今天也许并不适合对他说这种话。
我急忙收住了话把“爱我”硬生生换成了“天生害怕女人”
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有些失望和气磊。
“你说什么！”
“是不是害怕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你这家伙”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素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傻小子竟然会对这个女子这么感兴趣。感兴趣到，竟然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不听我的话，违抗将军的命令，给她送去了一架琴。
弄玉的弹奏引来了百鸟。我自然也顺着琴音找到这里，看到的是小凤凰红红的眼圈和弄玉递出的手帕。
我心中一疼，不是滋味不合时宜的打断他们
“你应该知道，雀阁里虽然应有尽有，但仍然是一座牢笼，漂亮，却坚不可摧”
我回头瞥了白凤一眼
“还不走？”
他念念不舍的离开那里，和我回去。
那夜，我在青楼买醉，彻夜不归。
第二天白凤找到我时，我站在树顶。我接到了姬无夜要求杀死白凤的命令，而我自己也有所打算。
我放走了他。
小凤凰长大了，不在属于我了。
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在蓝天中自由翱翔不受束缚。
或许也要和一个女孩结婚生子，过着平静而富足的生活。
他的生命不应就此完结，他要活下去。
他却返回了雀阁。
我气他的任性，气他的不懂事，气他明明可以逃脱却又折返。看来我真的低估了弄玉在他心中的地位。
在白凤冲进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
“我来是为了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嘴角微扬，带着孤注一掷的笑容。
“你看，人家好像还不领情”
“小孩子不懂事，长大自然会懂的”
白凤，你会懂吗……我用最不含蓄的方式表达了对你的爱。是希望以后他想到时，能够知晓我的真实情感。
羽箭穿胸而过，不曾伤他半毫。
羽箭擦身而过，为他打开通道。
从空中落下，我眷恋的望向白凤，还好他没有受伤
“白凤，你看，天空
天空已经在你的头顶
用你最大的力量取飞翔吧”
都说人在临死前，生前的事会想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我的眼前出现的只有白凤。
有小时候可爱的一团，俊逸高傲的少年，还有……我似乎依稀可以看到未来，自由翱翔在天空中，无拘无束的青年，与云为伴，与风同行……
在阳光下，我勾起嘴角，露出我一生中最灿烂的笑容，用温和的眼神，目送我家小凤凰离去……
我缓缓闭上眼，
傻小子，你怎么会知道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