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粗糙石壁里洇着几十年沉淀下来的雾气，血腥味荡在空中。
顺着石阶一路往下走，银尘离开了被月光照得泛白的地表。
牢房的尽头，吉尔伽美什低着头，手被向上挂在墙上。他一身平日里的月牙白长袍依旧那么干净，金线在袖口和衣摆处绣上华美精致的纹饰。
时间静止般，银尘连吉尔伽美什的呼吸都察觉不到。
克制着自己不靠那人太近，却忍不住抬头，银尘的眼睛里是无法控制的厌恶和恨意。
“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只是这样就以为自己能逃掉吗？我不觉得你有这么蠢。”
“是吗？”吉尔伽美什轻轻的说着，像是叹息般，眼睛倏地睁开，深沉的蓝色撞进银尘的眼睛里，银尘也只静静的盯着他看，然后他却眨了眨眼，粲然一笑:“那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他们？”
银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使徒是如此的优柔寡断之人，到底是令我有点失望的。你知道你这样会葬送你们所有的努力……以及所有人的生命吧。”
“你绝不会……”银尘的声音虽然平稳，但满含怒意与威胁。
银尘很不安。即使白银祭司给了吉尔伽美什一切，给了他完美的身体，审判之轮，四象极限，用永生皇血来熔炼他并且杀掉所有皇族之人，使得他几近完美。他也不曾想到过吉尔伽美什如此的忠于白银祭司，就像——就像他是白银祭司之一一般。
银尘没有参与最后那场终战，他没有看到那幕天地失色、万象夷为平地的景象，也没有看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格兰尔特。亚斯兰的主力全部死绝，其他国度之人损伤惨重。战线绵延千里，最后在雷恩的海边，麒零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粉碎了吉尔伽美什的魂路。而他赶到的时候却对战后的众人出手，最终带着昏迷后的吉尔伽美什离开。
吉尔伽美什是要提供自己的身体为祭司所用的。祭司一旦离开，所有的魂力都会失控，它们会迅速吞噬反噬这颗星球，整个奥汀大陆将在瞬间蒸发——银尘在知道了这些后，多次尝试寻找吉尔伽美什，却从来无法见到他。
“我为什么不会呢，我一定会的。我不想骗你，但是在这里我迟早能走，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跟我一起走吧，银尘。不然你必定会后悔。喏，你看。”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吉尔伽美什动了动手腕，他手上一双原本闪着寒光、坚不可摧的玄铁镣铐碎成了粉末。他作势向银尘走来。
很轻的噗的一声，像是什么穿透皮肉的声音，吉尔伽美什低头，看见从身后而来的，贯穿自己左胸的一根冰凌，擦着心脏穿出，冰凌的尖端冒着寒气。
“真可惜”吉尔伽美什笑笑，嘴角却流出一道血来。

——真可惜你还是不杀我。
又是噗的一声，另外一根冰凌从他腹部穿出。
“要是这样能让你解解气，那你随意。”又一根冰柱从他右膝穿出，吉尔伽美什停下脚步。“否则还是听我告诉你，要如何才能杀掉我——”
吉尔伽美什突然说不出话了，他舌头麻木，嘴巴也无法张开。他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继续面带微笑的抬头看银尘。他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异常醒目的鲜红色。
——没事的，就让格兰仕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冰柱消失了，吉尔伽美什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不是因为魂力——而是那四年与永生皇血熔炼后的结果。吉尔伽美什如今已经是个毫无魂力之人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银尘想着，如果他说一个不，他就放他走，哪怕是骗自己。吉尔伽美什，你就说一个不吧。
吉尔伽美什静静的看着自己合拢的伤口，再一步的往前走，脚上的镣铐粗重，尖刺密布，轻微的动作都会将他的脚踝划上伤口，但他对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脚浑然未觉，总算站到银尘面前。他的声音很低:“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杀了你吧。”
——
吉尔伽美什被一股气流撞到，他的身体像断线风筝般不受控制的往后滚去，最后重重的撞到牢房尽头的墙壁，他滚落在地，摔断的手臂开始慢慢愈合。
银尘向后倒跃而出，但方才吉尔伽美什手中藏着的镣铐碎片已经划穿了银尘的后腰的层层衣服，也刺破了皮肤，吉尔伽美什的血即将滴到银尘的爵印旁，却瞬间被冻结成粉末，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银尘的眼睛变得暗淡几分。
“你是当真要杀我。”
吉尔伽美什抬头，“若你不杀我。你的死亡只会是时间问题。但你现在死掉的话，帮助还是挺大的。”
……
“你希望我杀你吗？”银尘突然很认真的问道。
“当然不会啊，这么多年真的挺难的，我为什么会希望我的所有努力突然失效。”吉尔伽美什亦是认真的回答。
两人对视无言。
银尘向外走去，吉尔伽美什只听到一片机关锁链哗啦啦的声音，知道是牢门关闭了，他轻笑，半躺着微微侧身准备睡一个短觉，却不想银尘又走了回来，还在距离自己最远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一脸警惕未褪的神色望着自己。
吉尔伽美什坐不住了，他撑起身打算靠近一点对方，却在起身的瞬间，被一个迅疾飞来锥刺穿腰而过，悬空钉在了墙上。锥刺入墙，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真是不习惯呢，没了魂力后感觉自己迟钝了太多，放在以往，这样的攻击对自己而言就如同几千倍的慢动作一样，现在却频频被这样的把戏伤到，吉尔伽美什有点力不从心的沮丧感。
银尘眼神冰寒，看向对方。却只看到月光像水一样地顺着吉尔伽美什的脸庞滑落下来，掉到地上的血里，似乎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定身骨刺定住的人是绝对无法动作的。饶是如此，银尘还是极度小心谨慎，如临大敌般等了好久，才走到吉尔伽美什的面前，毕竟这个人身上，凡事大抵都有个例外。
吉尔伽美什是真的动不了了，他的眼皮都无法眨动，眼珠也不能转动，他就看着银尘通红的遍布血丝的双眼。慢慢凑到自己面前来。
银尘吻住了他干涩的嘴唇。
只是轻轻的含了一下，就快速退开，银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中]
吉尔伽美什真的很累。但他心情很好。
他被脚不点地的钉在墙上，一动也不能动，体重将他压在定身骨刺粗厚的刃上，他闭不上眼睛，甚至动一下眼珠也不能，说不出来的难受，那人走前还……啧。
深夜里，有那么一会儿，在光线的阴影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他一眼就知道那绝不会是银尘。但他没办法叫格兰仕，没办法对格兰仕说什么，一向多话的格兰仕这次却似乎无话可说了。后来光影变化了几番。待到小窗外的光线能照亮眼前那一片地面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
吉尔伽美什想要帮助祭司回家，第一步是先让其中某位出来，共同参与容器的研究，加速这一过程。吉尔伽美什的想法从来没变过。即使战败，他也依然觉得有退路。
的确。他的使徒把他救了出来。那个零度王爵是足够的英勇无畏，麒零利用自己的魂路和吉尔伽美什的魂路共振，然后想要彻底摧毁对方，那种攻击方式，对敌我的伤害却是无差的——
那人曾做过银尘的使徒，即便如此，银尘还是辜负了他的牺牲，未来的零度王爵麒零死掉了，曾经的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却还活着。
他想起了那个对话。
“我以为你们必定会不同意，即使如此，也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要求吧，那么再次复活银尘的原因是？”
“救你的命。”
“……为什么以后还会有这种需要？”
“目前不清楚。只是因为无论如何他也必定会救你。”
吉尔伽美什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没有太多的感动，甚至还有一丝怀疑。
“等他明白我是怎么利用他的，恐怕就不会了吧。”
白银祭司没再回答他。
如今空荡荡的身体里没有一丝魂力的痕迹，曾经是爵印的地方留下了一片永不愈合的焦痕。已经没有灵犀可言了。
那个银尘，喜欢自己——真是可笑又任性啊。
这么想着的吉尔伽美什心中的嘲讽戛然而止，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再迟钝的人都会感觉到这种大范围的地震，这对于以往的自己依旧是不入眼小把戏。但是看着翻涌过地底裂缝的岩浆，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会被岩浆淹没，虽然这也远不能置他于死地，但现在的他无法移动，他将无法逃离，很快被真正能杀死自己的人发现。
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周围的石壁立时向银尘长出尖刺。
吉尔伽美什发现自己能动了，银尘的魂器嗡的一声消失在空中，银尘向他招手，他就被一股气流裹起，银尘背着他，跃出地牢。
地面上，原本的小屋已看不到踪迹，到处是熊熊大火，地源火源的人都来发难了，风源的人刚刚脱离一场恶战，尚在休养中。
地源与火源的一度王爵，赫然出现在银尘面前。然后格兰仕也御风而至，没有人说一句废话，战斗一触即发。
吉尔伽美什明白自己必死无疑。
……不对劲，格兰仕这是在？
银尘看着格兰仕的眼睛，然后点点头，他的影子像消失般迅疾，吉尔伽美什被周围的凌厉气流吹乱了衣袍。转眼已经逃开数里。
远处追兵又至。
此时吉尔伽美什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格兰仕他——而四象极限的拥有者只余一人，银尘身上的魂路在短短的一瞬就完成了复制。
“何必呢。”他轻轻的叹气。
银尘看他一眼，眼睛里是他所异常熟悉的坚定以及浓厚的悲伤。
——
“我不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保护你了，即使现在，我也远不如以往的你，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抓住你的……告诉我，如果我放了你，你就会去心脏吗？”
“银尘，你可以试着给我赐印试试看？”
银尘脸上的震惊之色就像被打了一样。
“呐，魂力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吧。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走两步都怕的不行，似乎到处都是生命危险。”吉尔伽美什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害怕的影子，他仿佛在开一个玩笑般轻松的说着。
银尘的表情很快恢复成一贯的冷静，甚至还带了一层漠然:“下一步就是再一次的杀掉我，然后让你恢复如初。”银尘的声音带着描绘不出的疲惫。
“使徒是可以杀王爵的吗？”
“使徒可不是魂兽……”银尘说，他的眼睛里却亮着一点小小的火光:“不过如果你保证不会杀死我的话，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我向你保证，我的王爵。”
这话以现在的情景从吉尔伽美什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是玩笑。但银尘还是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手抵在吉尔伽美什胸口，开始赐印给自己曾经的王爵。
他说:“这样的话你甚至能体会到一点使徒对王爵的倾慕之情吧……”
不对劲。这是吉尔伽美什听到这句话立时便产生的想法。这个想法像断了一样，消失在了吉尔伽美什的脑海里。吉尔伽美什看着银尘脸上那些银色的发丝，他身上浮现着一层朦胧的金光，灵魂回路经过那只手复刻进自己的身体里，汩汩涌动的力量慢慢到来，对面的银尘看上去就像一个优雅而强大的天使般。
使徒。
吉尔伽美什自己从没是过使徒，他却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使徒是什么。白银祭司给自己使徒的时候，已经安排的清清楚楚，他也谢过祭司后就去领到了这几个……工具人，轻而易举，毫无阻拦，这几个人虽然跟自己比都远远不如，但好歹还是可以派上一定的用场，而且他们都很喜欢自己的样子。这让事情就更加好办了。

虽说是安排，其中那个叫银尘的天之使徒——他还曾怀疑的问白银祭司“这么瘦瘦弱弱的，让他去送死？”白银祭司让他放心。
赐印之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个银尘优越的体质条件，他想到白银祭司那些计划和安排，想到银尘那些血淋淋的死法，觉得挺是惊奇与好奇的，于是从一开始就多关注了他一些。
印象最深的场景是熔炼结束睁开眼时，吉尔伽美什早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但当真看到了，心脏却猛的痛了一下，苏醒后第一个感觉是自己被空落落的放到了无人之境，而不是回归。
回忆掠过脑海，他的身体里已是熟悉的四象极限回路。这个银尘啊，有时候那么聪明，有时候却又傻得可爱，让自己都有点不忍心下手了呢。
吉尔伽美什的手指头这次非常顺利的点在银尘的爵印上，银尘连一点痛苦都没有感觉到，就没了气息。
——
银尘再一次被复活的时候，他静静的躺了好一会儿，脸上是一种早该料到会如此的茫然。

[下]
被鲜血染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溶洞里，尸块叠着尸块，像是个屠宰场，甜甜的血的气味厚重的堆积着，这却是外围的景象。而凝腥洞穴最深处的墙壁如无暇之玉，天地都是水晶铸造，干净的让人不忍驻足，吉尔伽美什神色如常，但他现在已经是白银祭司与吉尔伽美什两人了。
何时不是呢。反正白银祭司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只是亲自来，也没什么不习惯。
“我们开始吧。”他（们）像是宣布一般说。
来自外世界的力量缓缓的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面前的十一个胚胎像是受到了影响，吉尔伽美什双手平举，汹涌的魂力与粉色的某种物质开始传递过去，那些胚胎在这两股力量的影响下快速发育，最终发育速度缓和了下来。
“好了，我们可以先回去了。”他又说。
银尘苏醒在心脏的地面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景象，他侧躺着，半边胳膊压的麻木，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他悲痛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你停下。”
没有白银使者的阻拦，似乎使祭司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高的权威性。
“复活我…然后留下我在这里有什么用吗？”
“我告诉他你已经毫无用处了。是他坚持要复活你罢了。”白银祭司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快。吉尔伽美什从不曾违抗过他的任何命令。但这件事也无关紧要就是了……
“是吗？”银尘冷笑:“你们居然也会意见不和？”
白银祭司并没理会银尘那没什么力道的挖苦:“你要出去，就会死。我就告诉你这些，是去是留随你。”
银尘虽然说着那样的话，但是身体却很是诚实的停了下来:“这里面哪里有房间可以住吗？”
——
吉尔伽美什这次轻而易举的躲过突然窜出来的冰刺，一道威力无穷的风刃，火舌也从一个相当诡谲的角度钻过来。接着就在地面猛的下沉的时候。他按住了银尘的手:“别闹了。”
“又不需要我死了？”银尘的声音里满含悲愤:“我绝无可能再救你了，留我何用？”
“是吗？”吉尔伽美什却面带微笑的说道。
银尘愣了一下。
“你那么神通广大，却需要我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活来着拯救？我不信你没有别的后手，你在骗我，吉尔伽美什，我倒要看看你还想干什么。”银尘声音转冷。
“并没有哦，还真的有那么几次非你不可。”
一根冰刺再次升起，然后凭空消失。银尘气的不轻，却毫无办法。
“王爵，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怎么做，想必也不是你能管的吧。”
“就当是为了我……”银尘小声的嗫嚅着，仿佛恳求一般，他的眼睛里盛着水光:“求您……”
“可别。”吉尔伽美什无情又干脆的打断他的话，“使徒啊，你凭什么让你的王爵，为了你？”吉尔伽美什悠然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但是茶壶里空空如也，他又放下了茶杯。
“那我所做的一切……”
“那也是你自己愿意做的。不是吗？”
“使徒和王爵的关系……原来，它的意义就是这样啊。”银尘像是悲伤愤怒到极点，却笑了出来:“你，别待在我面前。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好吗？”
“如果我今天就住在这里呢？”
“那我走。”银尘刷的站起来，肩头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忍着哭一般，他鼻尖眼角通红。
吉尔伽美什忙按住他:“你看看你呀……算了。我走我走，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怀疑。”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变得神秘莫测起来:“麒零他，真的死了吗？”
——
现在银尘觉得自己必须要离开心脏了，但是当他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心脏仿佛一个大迷宫一样，怎么都出不去，甚至还暗藏机关，一些要命的地方幸好无人把守，否则自己必定在劫难逃，纵使如此，待他踏足地面的时候，魂力已所剩无几，他遍体鳞伤着也舍不得用仅剩的魂力来疗伤，忍着痛一步步向雷恩的方向走去。
麒零已经死了，这是无法逆转的事实，但是银尘到底来亲眼见证这一幕，麒零的尸体收在雷恩的市中心殿堂里，冰封着无人问津，那具尸体已毫无价值，麒零的体质太过特殊了，即使是浆芝也不可能吞噬他，也无从复制。银尘靠着冰坐着。心里空洞茫然，可能是由于过度悲痛，他回忆不到一点过去的事情，有一阵子似乎发出了一点极小声的呜咽，像是绝望之人的悲鸣。后来他终于受不了这种强度的伤痛，因为格兰仕的脸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由得想起吉尔伽美什，吉尔伽美什永远那么淡定从容，即使当他强大不再的时候，格兰仕死的时候呢……那时候吉尔伽美什察觉的很晚，但是他的神色看上去像是慌乱了，也像是意料之外一样。
唉，吉尔伽美什要做的事情如此，还想要求他怎么样呢？
那才是真的残忍。银尘心想。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是现在吗。这个直觉让他好几分钟都忘了呼吸。
——
白银祭司从来都不是十二个人，十二个灵魂的碎片洒落世界各地，却在预言之源的水晶里折射出他们的光影，吉尔伽美什找的好苦。然而纵使白银祭司对吉尔伽美什的一切思想和行动，哪怕是他最深的梦境都了如指掌，吉尔伽美什的从容，却不是假的。
白银祭司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永远的被封印，真正的葬身于奥汀大陆。另外一条便是重汇灵魂，离开这里。而奥汀大陆作为封印的本身也会彻底覆灭。

从黄金瞳孔的使用开始，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了。黄金瞳孔会作用于这片大陆的封印之上，将他们更深的封印在此处。唯独的解就是制造一个合适的肉身。
牺牲了一片灵魂才制造出的零度王爵……那些人快速的丢掉了零度王爵，那个人也算是传奇般的彻底的失去了控制。
也没事，有了他以后，这一天的到来只会更加快速。
他神识最强烈的一片灵魂附着在自己的终极武器身上——这人绝对的忠诚，毫无保留，一点也不需要怀疑。
因为这个人早把自己的故土当做家了，吉尔伽美什此人小时候就特别向往的看星空，问自己，是不是以后就能回家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肯定能的，但是你要帮助我们才行。
吉尔伽美什极尽所有可能的强大起来，为自己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本来其他王爵也是一样的用途，但是那个零度王爵极度狡猾，最不可言说的秘密一泻千里，明白过来了这一切的人们将所有的矛头对准了吉尔伽美什。
还好吉尔伽美什将一切处理的无比妥当，那人的手段当真是出神入化，白银祭司想着，未来在故土，一定能和他成为永恒的朋友。
眼下，就是将所有灵魂聚拢的时刻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背叛我？这片恶心的土地和庸俗如蝼蚁般的众人，他吉尔伽美什受得了？白银祭司不相信这样的事情。说好的一起回家呢？吉尔伽美什，你以为你就属于这里吗？你以为你在这里活得下去吗？
我又是为什么会不知道的？
“白银祭司，我看我们还是别走了吧……”吉尔伽美什轻声说，那些灵魂是透明的，闪烁着颜色各异的光泽，剩下的十一片灵魂。
天地间的颜色剧烈转换，高山刹那沉入深海，而海底拔地而起，最后成为浮在空中一大片海泥，山洪海啸，一切都像变了样一样，城市被土石挤压，转瞬就成了废墟。火山汩汩涌动，流入大海，流了很远才凝固。世界上的所有物质都像杂糅在了一起。
然后时间倒流般，又回归了原样。新的天神将那位曾经的天神杀死了，白银祭司被永远的封印在了大陆深处，于万物之下。
神已经死掉了。而我们获得了自由。不必为神所活的自由。
那些幸存的人们日夜都能听到哭声，持续了三年之久的，神的哭泣。
吉尔伽美什漂浮在空中，他的眼泪汇聚成很大的水团，向上飘入天空里。无人知晓。
——
后来吉尔伽美什才知道银尘早就明白了这一切，但银尘什么话也没说。他所不知道的，银尘全都想到了。真不愧是自己最聪明的大天使。
那么，银尘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因为他明析战局？这是吉尔伽美什如今唯一关心的问题。

完了（拍拍手走人）

他看到银尘静立于河边树下，就像好多年前一样。
银尘回头看他:“所以你那时提及麒零，为了让我离开心脏，他们为什么会拦我，我还以为他们开始怀疑你了。”
“你的确是人质，他们也的确有点怀疑我。”
“那怎么。”
“你做的很好，不然我可就头疼了呢。”
“王爵，祭司就这样没有了吗。”
没有听到吉尔伽美什说话，银尘回头看他，却见他恍若天人般的脸上，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睛似乎湿润了。
“对不起。”银尘在心中默念。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吉尔伽美什岔开话题。
“从你开始反复强调让我杀你开始，我就明白你大概是身不由己了，但我也只是如此希望罢了……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也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当时杀了我就可以，银尘。”吉尔伽美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是有那么好一会儿，我是想要下手杀了你的，但是这样也恐怕无济于事罢，问题从来不是出在王爵身上，祭司离了你应该还会有其他办法吧……”
“你是忠诚的，但我啊……”吉尔伽美什叹息:“这件事没办法再改变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银尘听到吉尔伽美什这样说话，心里就像揪在了一起:“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的。”
“包括你的每一次死亡吗？一开始你也只是一个比较关键的棋子而已……”
“死亡的时候又对时间没有概念……其实还是很轻松的。那时候我都想着，我的死亡挺有价值的，就也没多大的反感。现在看来，这个棋子可不是挺实用的吗，况且为了让棋局继续下去的代价。不就是棋子的牺牲吗？”银尘实话实说:“不过，你失去魂力那次杀我，我想不明白……”
“我不能任凭你就杀了我啊。我必须走，否则在那时已经功亏一篑了。”
银尘沉默了，跟这个世界相比，的确是这样的，东赫是的，格兰仕是的，自己也是的，还有自己舍弃的那个虽然已无比强大，但永远像是自己的小使徒的人……永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最后你还是杀了我，那次相当于杀了自己的王爵吧？这是什么感觉？我听说只有使徒对王爵才有那样的感情，在我做了王爵后我也明白了这点。”
“那时候你的确显得漂亮多了。看上去也不普通了。我就很难受了……但是我必须要那份力量，我太难办了，只是不那样的话，后来这一切就无从谈起了。不过，那天晚上你的那个吻我觉得……”吉尔伽美什这时才看清了银尘心里所想，借着灵犀所带来的天然优势，他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银尘局促不安的红了脸，他想转过头又打消了想法一般，尴尬的手足

银尘局促不安的红了脸，他想转过头又打消了想法一般，尴尬的手足无措着站在原地。
然后银尘轻咳两声:“抱歉。要让我的行为看起来合乎情理，我想不到别的……”他轻声道。
“可我觉得很好呀。”
银尘震惊的看着吉尔伽美什的眼睛，那人的唇距离自己近在咫尺。
“我很怀念……”吉尔伽美什说。
“是吗。”银尘听到自己的声音，笑意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