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11年11月24日深夜。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五十米。
一些微弱的光照亮了那个双手枕在脑后，坐在电脑椅上的男人的脸。“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你最近有点消瘦呢。”EVA半透明的手轻轻抚摸这个男人的脸。
虽然那只手在空气中只是一些变幻的光线，没有任何接触感和温度，男人依旧眯起眼睛，歪了歪头，似乎十分享受被抚摸的样子。
“是啊，又快要过圣诞节了。你不在身边，我真讨厌过节” 男人低声说
⒈传说中的表白舞会
虽然对于由混血爬行类主宰的卡塞尔学院来说，圣诞节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日子，甚至比不上一年一度的自由一日来的重要。
但！是！
圣诞节前一周举办的舞会，却是各种高年级的俊男美女选择互相表达倾诉仰慕之情的重要日子。
对此路明非表示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非要选圣诞节舞会表白？
废材师兄芬格尔的解释简单明了：舞会表白求交往成功之后，接下来的圣诞节丶圣瓦伦丁情人节和白色情人节丶甚至连中国的七夕节都可以一起度过，就此脱离苦海。
至于那些失败的光棍汉们，就得一直苦等大半年再寻找合适的时间——比如次年11月11日和。。。。。。。新来的小师妹。凯撒早已慷慨地承诺让出安珀馆两周，作为圣诞舞会承办地点。于是圣诞节前这段时间，安珀馆夜夜灯火通明，学生会的干部们为那重要的一天忙碌的做着准备。
圣诞树提前被装饰起来了，从巨型的落地玻璃窗外一眼就能看到那颗深绿的树，至少有两层楼高，上面挂着的礼物也闪闪发光。那些礼物都是真的！不是漂亮包装纸包着的白色泡沫塑料。摘下来打开，是会让人尖叫的各种小玩意。
比如爱马仕的尼罗河花园中性香水，雕刻着卡塞尔学院徽章的纯银ZIPPP定制打火机，海蓝之迷顶级护肤品套装，甚至装备部的一些很特别的改装品：能当炸弹用的手机丶能当鞋披子用的MP3之类，全都是居家旅行出任务的必备良品。
气氛浓重而热烈——毕竟表白什么的，是十分重要的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而又春心荡漾地等待着舞会到来。
最经芬格尔的行踪也有点诡异。
一连好多个晚上都没有刷路明非的信用卡买宵夜一起吃了，跟废材师兄一起指点江山畅谈人生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问他在忙什么，他扭扭捏捏地说在做毕业的准备。
路明非也懒的多问，真要有了妹子，谁也拦不住这败犬见色忘义啊。
⒉芬格尔的忐忑
圣诞舞会按照管列将在圣诞夜的前一个星期举行。
12月17日，终于等到这一天。芬格尔一大早就显得有点亢奋。
“师弟你是不知道啊，有很多一年级的新生会去啊！全是萌萝莉软妹子！要上台表演节目，就跟你们中国春节联欢晚会一样，唱歌跳舞魔术什么的，然后就是三支压轴的双人舞曲——传说中的表白舞曲。大家趁着跳舞的时候表白啊表白，成功了就可以牵着妹子直接离场。”
“师兄，八年多了，你成功过一次么？”路明非憋不住了，很残忍地问出这句话。
“......”芬格尔默默的闭上嘴，需而又忍不住愤愤地说，“但是，这可是一年中仅次于自由一日最重要的一天啊！因为第二天的守夜人论坛就会出现很多表白成功，甚至订婚的炫耀贴！你忍心一年又一年地看着他们在上面炫耀，而和自己完全无关么！”“总之这种活动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路明非懒洋洋地说。
他心想，总不能走到诺诺跟前说：“那个，师姐，嫁人之前能先做我的女朋友一阵子么？”
“今年的活动诺诺一定会去的，师弟，你难道不想看她穿着大红色低胸超短裙和长筒靴，脖子上海挂着圣诞响铃的模样么！”芬格尔冲路明非诡异一笑。
“喂喂！你这说的不是诺诺，是《凉宫春日》里的朝比奈学姐吧？！”
“。。。。。。看来不说出来不行了！其实我也有一个节目，一直没要意思告诉你——就是唱一首中国最红的名族风歌曲。。。。。。《忐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芬格尔显得有点扭捏和忐忑。路明非脑补了芬格尔那个二货瞪着铜铃般的银灰色眼睛，摇头晃脑张牙舞爪地唱“噔里咯噔。。。。。。。噔里咯噔。。。。。。”的画面，默默地捂住脸。
“师兄，我突然有点闹肚子。。。。。。我还是不去了。”
路明非默默地想，原来除了守夜人那个老不正经的牛仔，学生会那帮精英也能把圣诞节舞会这纯西式活动办得颇具中国特色。
“师弟，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万一我唱完没有人鼓掌，你一定要用吃奶的力气大声为我鼓掌叫好！知道了么！”
当路明非被芬格尔用单手胳膊夹住脖子从下铺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芬格尔原来那么强壮。
那燃烧的肱二头肌，宽阔的背肌，以及专门打理过的一头灰色乱毛，都让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换做是一年级的无知少女，听着他唱《忐忑》，说不定会尖叫的吧？
⒋野百合也有春天
“师弟，怎么样，我今天表现的还行吧？你不明白，那是一种久违的充满活力的感觉啊，这就是他们说的燃吧！我我觉得全身血液现在还沸腾着呢！”
芬格尔已经下台半天了，依旧兴奋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己。
路明非窝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声。
台上粉呈的精彩与他无关，台下那些内心萌动的人群也与他无关。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看客而已，好戏总是别人的。
“李嘉图·路。我的节目表演完了，你能陪我跳最后那支结束曲么？”有人打断了芬格尔的喋喋不休。
路明非和芬格尔回过头，原来是零，身边放着他的小提琴盒。
依旧是白得近透明的肤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近乎银白的淡金色头发居然扎成双马尾。
她非常应景地穿着一件圣诞风格白貂皮滚边的大红色超短裙。纤细的双腿上套着暗红色 鹿皮长靴，脖子上甚至还系着一只金色的圣诞响铃。
······这套宅男见之痴迷的近乎cosplay的圣诞套装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
刚才她在台上有一曲小提琴独奏，拉的是帕格尼尼的一首难度很高的曲子。
“这货不是零这货不是零，这货简直是俄罗斯版的长门有希！”
路明非和芬格尔不自觉地摸了下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
“那个……我不会……”路明非突然没来由地结巴起来，有点迈不开腿。
“我什么我啊！师弟，上！”芬格尔吹着口哨大力推了路明非一把，于是他只好抠着脑袋硬着头皮上了。
“额，又因为身高缘故找我搭舞啊？我是想说，偶尔跳跳舞也挺好的……”路明非拼命找话题。
虽然和零一起做过任务、修过课、考过试、但是总觉得这种场合和一起跳舞有点尴尬。
但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零的步伐起舞，两人配合的默契程度也还算不错。
“李嘉图，你今天有打算向谁表白么？”零做完一个360°的旋转动作后，突然问道。
“我，我……没有啊。”路明非觉得话题方向有点不对。
“那么，入场表演到现在那段时间中，有人向你表白过吗？”零又来了第二重磅炮击。
“没……没有……我，我一向还是挺低调的……”路明非真心觉得自己有点怂。
“那么，这是今天最后一支舞曲，我知道你目前还是单身，鉴于以上的情况，你能做我男朋友么？”
零突然毫无征兆也毫无表情地说，下额微抬，纤细的脖子挺得笔直。
……这是什么神转折啊！？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野百合的春天？
路明非目瞪口呆，瞪着零那张波然不惊的脸，余光看到零背后一直搂着空气独自起舞的试图偷听的芬格尔一脸震惊下巴都快掉地上的表情，心里涌起的感情一时间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这、这么说，我是被表白了？
被、表、白、了？！
难道说零已经暗暗默默地暗恋了我几个学期？我就觉得上次给她买冰淇淋的时候，她好像还有什么表情语言而止……
我是不是终于可以抖擞地跟芬格尔那只败狗说了，老子脱光了，再也不用跟他那条光棍为伍了！
但是我这么跟诺诺解释……算了，反正诺诺从来都不是我的。
不不，淡定，淡定。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路明非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剧本，属于他的剧本不是一直应该是衰仔一个，光棍一个么！
这枚少女如果不是表错了白，那至少表错了人。
“你你你……我我我……那个那个……”
这时候一定不能怯场啊！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妹子表白啊！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脑子进水，这一刻都太值得珍惜了！
但是，舌头好像被谁打上了结，他两条腿都有点发抖，好像是自己才是刚刚表白的脸红的胆怯少女，还没有得到高大帅气英俊多金的学长的肯定，整个人都在颤抖。
“接受还是拒接？这支曲子还有2分30秒结束，给你考略。”零依旧淡淡的说。
他们两的角色完全颠倒过来，零才是那个霸气的纯爷们。
她淡金色双马尾
随着她旋转的舞步轻微摇晃，让路明非一阵头晕脑胀。
“我、我说你不是来玩我的吧……你、你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好吧。你的意思是拒绝咯。”零淡定地点点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我不会再提第二次了。祝你圣诞快乐。不过，还有件事……”
“拜托，等等下、不要这么淡定啊……你真的很想芬格尔派来玩我的啊！”
路明非有种词不达意死到临头还不由自主要说烂话的感觉。
零什么也没说，踮起脚尖，轻轻在路明非嘴唇上吻了一下。
路明非呆呆瞪大眼睛，明明只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不知为什么会觉得时间被谁启用言灵一样无限地拉长，漫长的遥不可及，好像连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洋溢着音乐的会场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正在跳舞的人都停下了，大家只呆住了一刹，然后纷纷掏出手机……
路明非受惊的如一只彷徨的小兔子，逃也逃不掉，心跳得快出胸腔里掉出来了。
他忘记了原来自己正站在哪见鬼的榭寄生下面呢，是不能拒绝被亲吻的。
虽然零的一吻和她整个人一样凉冰冰的，他还来不及细细感受和思考回味呢，但是这整个舞池里怎么会都市和芬格尔一样的二货！你们不都是心怀回测地各自来表白的么？忙你们自己的事儿还不够么？你们这些混血龙类怎么掏手机拍照的速度比掏枪还快啊？！
时间好像真的被暂停下来，一切都静止了。人们的动作、呼吸、音乐、灯光，包括流动的空气都被暂停了下来。
“哥哥，看来这个圣诞你过的很快乐哦！”
路鸣泽那个小魔鬼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暗红色西装——应该是为了配合圣诞风格，口袋里还放了条白色的手绢，头发依旧梳理的一丝不苟。
他杨着小脸儿站在零身边微笑地看着他们俩，路明非头都大了。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又突然出现啊，真的很烦哪！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人生中最重要最值得纪念的时刻！”路明非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到刚才那个定格的一瞬间。
“被这样的女生表白么？哥哥，你不觉得她冷冰冰的么，一点温度都没有么，这种女生可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路鸣泽严肃地说，好像真的在跟路明非讨论他的婚姻大事，“而且，你内心还是喜欢的是诺诺。你没办法欺骗自己的，至少欺骗不了我。”
“我……可是，她都订婚了。我已经没机会啊……”路明非幽幽地叹了口气，抓抓脑袋。
“作为一个成熟、负责任的男人，你当然不应该拿这个女孩当备胎。不过作为我来讲，你拿她当备胎我也没意见。只是你得弄清楚这个姑娘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才跟你表白。”路鸣泽带着魔鬼一般的微笑看着他。
“出于别的目的，你是说图我成绩平平无房无车爹娘不靠谱信用卡还有欠款么？再难不成是图我的色？”
自己又不是家财万贯的恺撒，更加不是冷面英俊的楚子航。
路明非还没晃过神来，路鸣泽已经消失了。
时间重回到正确的维度，而这个时刻，零已经头也不回地拎着她的小提琴盒走了，淡金色双马尾在他前面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路明非很想叫住她再商量一下这事儿，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人群开始骚动，然后音乐恢复了，大家乃就翩翩起舞，只有他还傻站在舞池中间望着零的背影。
突然，一直待在门口的圣诞老人取下了头套和帽子，对他促狭似的眨了眨眼，那个神情有点眼熟。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诺诺！
难怪从入场开始一直没看到她，她一直都在场啊，只不过扮演的是圣诞老人。
路明非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宿舍，双手枕着头躺在宿舍床上，满脑子有如一盆浆糊。
诺诺到底看到刚才那一幕没有这是他第一次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有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来真的啊！这是他第二件搞不明白的事情，那万一是来真的不是捉弄他的，他还有没有机会啊？这是第三件想不明白的事情。
至于第四件则是……那些混血龙类拍的我被吻的照片有没有人能发我一张啊！虽然结局不了了之，但是确实很值得纪念的一个时刻吧！没过多久，芬格尔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回宿舍：“你今天风头太盛了啊！S级师弟！我的《忐忑》唱得那么精彩，都没有盖过你被女生告白强吻的风头！那个女生还是被称作‘冷面三无萝莉女王’的零！今晚守夜人论坛的头版头条非你莫属了啊！我打算开个互动的帖子，征集今年圣诞舞会的表白照，估计你和零的那张照片要排第一位了！”
⒌EVA的礼物
12月25日深夜。
依旧是卡塞尔学院地下五十米深处。
那个经常在深夜来这里的男人这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瓶啤酒。
“圣诞快乐！”他向前面那个半透明的女孩子举瓶致意，然后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
EVA矗立在他面前，微笑地看着他。
“一个人过这个万众都在欢庆的日子实在是有点受不了，所以过来和你一起喝酒。”男人抹了下嘴。
“我知道的。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不过，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会成功的。”
“不成功也没关系，我一直只是想让他别觉得太孤单，明白至少这个世界还有人记着他就好。”男人微笑着说。
“真拿你没办法呢……不过让零对路明非表白，这种奇怪的思路估计也只有你能想出来吧。”EVA理了下自己的长发，那张素白脸上的笑容，是在宠溺一个孩子的时候才有的表情。
“唔，我没想到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很有你当年的风范呢！”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给她发了封匿名EMAIL，承诺如果她能够在圣诞节的时候对路明非表白，就帮她修改本学期GPA而已。她这学期炼金实验课有一门没考好，还有今年暑假的日常任务表现平平。按照系统对她的行为性格分析，她似乎不能容忍自己有不拿到满分的科目。不过也只有零那种孩子才会不假思索地就去做这件事了……”EVA笑着说。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孩儿，干得漂亮！”男人又隔空对着EVA举杯示意，然后咕咚咕咚地来了一大口。
⒍零的礼物
卡塞尔学院的人们谁也不知道，零在12月17日晚上扭转头甩着淡金色双马尾离开后，回去做什么。
除了诺玛。
零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打开了她的电脑，接着甩掉脖子上的金色圣诞响铃，然后扯掉两只长筒鞋，那双漂亮的鹿皮靴子穿得她纤细的脚踝有点痛。这身行头是圣诞舞会前一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放在她宿舍门口的。衣服挺合身，只是靴子穿着有点难受。
黑暗中，电脑屏幕蓝光闪烁照亮她苍白的面孔。
她抱着腿赤着脚坐在椅子上，登陆了自己的邮箱，把一封匿名隐藏了发送地址又读了一遍，发送回执后，删除。
零的回执上只写了几个字：“条件已完成，请按照约定执行。”
然后她登陆了守夜人论坛，在互动论坛区帖子里找到那张已经被置顶的圣诞表白转帖。
帖子里面沸沸扬扬盖了几百楼。但是第一楼第一张照片就是她亲吻路明非那张。这是今年表白舞会的第一吻，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亲吻一个男孩子。
她看了下，角度选得很好，一览无余，拍照的人一定就在他们旁边近距离围观。看来这张是芬格尔从很多张照片中精心挑选的角度最好的一张。
下面的跟帖她一篇都没读，利落的将鼠标放在照片上右键反点，图像另存为，然后电脑跳出了她一个常用的文件夹地址。她确认了一下，然后点了保存。
这个文件夹里的搜集日期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文件夹里面还放着那个男孩的许多其他照片，和一些无关大雅的小花絮。
那个文件夹的命名为：Zero&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