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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的家长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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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9-09-01 15:15回复
    暑假总是很快过去。新学年开学前一天学生报到,大雨瓢泼,校园里随处可见打着伞、拉着行李箱脚踩水花的学生,沉寂了两个月的教学楼在喧闹中恢复生气,每一个重返校园的人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
    教师返工是在学生报到的前三天,这学期学校给我添了一项新任务——担任本系大一新生的辅导员,为此我暂时搬入学校安排的教师公寓,以便就近工作,也省去了每天开车上下班的麻烦。
    一周的时间,我在学校盥洗室的镜子里看到了从没有过的黑眼圈。
    “唷邱老师。” 洗手台旁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一位,是教哲学的傅教授,因为姓氏容易混淆他的职称,所以学校里大家都称他一声傅老,听起来德高望重,他很满意。这学期他被委任给大一新生上马克思主义理论课,不知是否太过劳累,我总觉得他发顶的头发又稀疏了不少,果然,他又是来告状的。
    邵凌越,这个名字在短短几天内反复出现在教师们的口中,我回到办公室,翻开学生名录,手指点划到监护人联系方式一栏,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号码。
    “喂您好,我是毕华德学院大一新生邵凌越的辅导员,请问您是他的……”
    监护人电话后面显示的名字是邵驰深,我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手机,电话号码并不是同一个,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2楼2019-09-01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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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之星》决赛采用线上线下同步直播,眼见着只剩两天,彩排却出了状况,对导演组紧急讨论出的救场方案,我和秦易吵了一架,他摔门而出,两厢不欢而散,陈露等在外面,一脸尴尬,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我却并没有什么表情要整理,直接问她什么事,陈露递过来手机,说方才凌越的辅导员打过电话,请学生家长有空去一趟,这倒意外,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电话回过去,约定了就在今日傍晚,也就是一个小时以后见面,这是挤出来的时间,我几乎立刻就出发了。
      接过陈露准备的墨镜,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了,有些累,我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既然是去见老师,便打消了先问问凌越的念头。
      空调的风轻轻地吹,快到的时候我才转过来,和陈露对了下时间,她叮嘱我别聊太久,晚上还有安排,又问我要见老师紧不紧张。我回忆一下,答非所问地点点头,“那个邱老师,声音不错。”被陈露大喊职业病没救了,她笑起来,一扫之前车上的沉默。
      下了车,我转脸就把墨镜摘了,其实这样反而不容易醒目,按着电话说的很顺利找到了教学楼,站在门口我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会有点紧张,然后扣响门板,自报了家门。
      “邱先生?”我没想到居然会见到一个认识的面孔,“你在这里工作?”我很快地反应过来,“不,你就是邵凌越的辅导员?”原来电话里的仿佛耳熟并不只是下意识的敏感,我虽然没能及时把两位姓邱的姓氏联系起来,不过这两次倒也足以证明他的声线能戳中我。
      我因为这个巧合放松下来,但又想起这个尴尬的身份,有些头大,伸出手去,“不好意思,我就是邵凌越的哥哥,他是不是惹麻烦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9-09-12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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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接通后,对方是女声,我愣了一下,不过不等我说完,她先告知我她的助理身份,半个多小时后,邵驰深本人又回了电话过来。恰逢学校放课时间,吵闹中我只来得及表明自己姓邱,以及务必请他来一趟学校便匆匆挂了电话,至于电话里的声音是否熟悉,无暇去想。
        雨天一旦结束,秋日的舒爽立刻眷顾这座城市,晚霞映照天空,令站在阳台上的我一时看得忘记时间,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我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将插在衣袋里的平光眼镜戴上,回到室内,请人进来。
        “对,我就是邵凌越的辅导员,” 我迎向邵驰深,与他第二次握手,“真巧,邵先生。”
        办公室的白炽灯在夜幕降临时显得异常明亮,他似乎打理过发型,刘海往上梳,比起第一次雨天见面,更能让人看清楚他的样貌——真是一张适合当明星的脸。
        收回手,推了推眼镜,我请他先坐,并倒了一杯水给他。
        “邵凌越倒不是‘惹’麻烦,而是整个人消失了一整周。” 把点名册翻开,推到邵驰深的眼前,双手交握搁在桌上。
        “这一周里我尝试联系他,电话却被转移到不知名的地方,他的监护联系人也与其他同学不太一样,填写的不是父母,是你的信息,所以我想有必要与你见面,了解一下邵凌越的家庭情况,以及这段时间来他的去向。”
        头一回约谈学生家长,我没有什么经验,一口气说完,后悔没给自己倒杯水,只得舔下嘴唇再续。
        “我听班上的同学说,邵凌越并不喜欢现在就读的专业,他想当演员。”


        5楼2019-09-12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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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迅速进入了主题,简单而又直接,如此“无暇叙旧”反而让我更快地放下最初的尴尬,专心地注意到他说的事情上来,倒比见一些导演制片的时候来得更正式和认真,只是据他所言,凌越在校的情况可不大让人放心,而这一切我居然不知道。
          “谢谢老师告诉我这些,作为家长,我是有责任的,”我从座位里更加正了正姿态,对着他轻轻前倾了些,“抱歉。”
          暗自沉下一口气,我合上面前的点名册推向邱老师,略微想了一下,开始回答他想要了解的
          问题,听见那句“他想当演员”,着实让我感到了一些头疼。
          “我是凌越的哥哥,不过我们年纪差了不少,加上他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出来工作了,所以兄弟之间的感情不像一般人家那么亲密 。因为相处的时间比较少,有时候我觉得,他或许并不拿我当成哥哥,更多的,应该是把我当做长辈吧?”我顿了顿,但此刻不容我对弟弟分神歉疚,便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们并不是那种可以无保留沟通的关系。”
          这个定论让我有点沉重和遗憾, 不过既然选了这一行,我早就认识和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只得向邱老师再次致歉。“这次他过来上学,离我近,自然应该是我照应他,不过因为工作原因,我没有特别固定的作息和地点,所以还是把他生活上的事交代给了助理,这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回去会详细了解一下,再向老师汇报。”
          我说的是实话,凌越不愿和我一起住,说太远了,不方便,我把他安置在玉府澜园,自以为是理解他,应该给他这样的年纪一点私人空间,只是,我给的自由大概太过了。我没有当面试图联系凌越,想要给彼此留一点脸面,绕来绕去,我不得不承认,凌越现在这样,和我有很大关系,在我这里他看到了一些娱乐圈的光鲜好玩,那个想法他和我是提过的,不过我和爸妈都没有当真。
          “小孩子是有些玩性的,放在了不合适的地方,肯定是不对的,要改,这个我回去会和他再讲,还恳请老师,再给凌越一点时间和机会,我会让他给学校一个交代和检讨的。”
          我观察到,邱老师和上次看到的时候不大一样,大约是戴了眼镜,还是斯文,却多了些不算锋利的距离感。说了一车的话, 成年人总要做些场面,客套之下,让我和他之间那些因为巧合引起的细微波澜完全平复了下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笑起来,手摸到了杯子,只是摸了摸,又放下来,“邱老师,等我教训了凌越,带他上门
          亲自给你赔礼,耽误了老师的时间,你可不要轻易放过他,要叫他长点记性才好。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9-10-08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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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语有一种超出年纪的沉着和郑重其事,反倒是我愣了一下,视线随之抬高,穿过鼻梁上的镜片注视于他。上一回见面绝不是这样的情形,因为难得有人来家里做客,我不知不觉就将那次意外过程当做了会客。
            “邵先生,我告诉你这些,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气氛有些过于严肃,我不合时宜地又想起傅老,而我打从心底里不想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至少,不是一个背后告状的人。
            “如果说责任,学校教书育人,我这个老师也脱不开责任。但我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找您来的初衷,也不是让邵凌越检讨,或给学校一个交代。”
            “我是希望,可以从您这儿,多了解一下我的学生。” 我收起点名册放入抽屉,脱下眼镜,把它折叠起来平放在桌上,撇开教授的身份,就年纪而言,我也不过像是邵凌越的兄长。
            “所以您是说,邵凌越的生活大部分由您的助理来打理,倒是和从前的我有些相像。”
            窗外的校园在夜色中逐渐安静,我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喝水容易使我放松。
            “我有一个大我五岁的姐姐,我们姐弟从小到大的生活几乎都由管家打理,那天您在我这儿没看到管家方姨,是因为她刚好回乡。家里曾经安排我学经商,而姐姐被送去了医学院。” 重新坐回桌边,我向他笑道,“但结果,姐姐受不了天天面对生老病死,转去学设计。而我,您也看到了,我在这儿教心理学。”
            “如果家里人能够了解我们,也许会少走很多弯路。”


            7楼2019-10-10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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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质是一门玄学。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粉丝说的,我见过他们分门别类地整理我的各种造型,并给它们冠上不同的名号,脑洞大开地设计角色之间的关系往来,有些的还挺有意思。但对我来说,不同的造型不过是迎合不同的需要,扮演不同的角色,眼神与体态都只是附加其上的东西,早就不是自己本身。有一点必须承认,眼镜和帽子都是很好的道具,这放在圈外人身上,同样成立。
              邱老师收起了他的镜片,他又讲起了他自己,再推己及人,整个人放松而温和,像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样子。那是很体贴的建议,同时也是一种高超的谈话技巧。
              “邵老师,这样很好,”我或许应该说幸运,我想,“能最后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点着头应和,黄昏忽而已过,校园的夜悄悄爬了上来,这么安静,和外面那么不同。我其实很羡慕他们,因为很早就入了圈,浮华是紧凑的泡沫,这让我对高校有一种自发天性的崇仰,这源于对知识的敬畏,所以我并不赞同凌越的任性,我们彼此都有对方没有的东西,他不应该拿来挥霍,即便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容我解释一下,我没有误会邱老师的初衷,还请放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地提了这一句,“但我觉得,总是要追责的,因为这是应该的,我也很感谢学校和老师对凌越的关注,这提醒了我许多。我不回避我们家有一些沟通问题,这是我和凌越都需要改进的地方,可是有一点,所有的理想和兴趣,都应该是有底线的。”
              我向前探了探,手握在一起搁在桌上直面对方,“如果自己应该做的事都做不好,怎么去说服别人,能做好想做的事。”
              “邱老师,你说是不是?”我侧歪了一些脑袋看他,又笑了起来。


              8楼2019-10-11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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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所有的父辈与小辈都存在沟通的问题,且代代相传。” 我开玩笑般说道,“但平辈之间应该会好很多。”
                “能够最后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并不容易,事实上,我有很长一段时期都不清楚自己真正喜欢做什么,就这点而言,邵凌越比我更早地具备自我意识。”
                我注意到他搁在桌上交握的手,手指长而匀称,没有凸起的指节,比起大部分同龄的老师,这双手的皮肤更细腻,肤色也更健康,这让我想起那日自己对他职业的猜测,他似乎就是演员。
                “理想和兴趣应该有底线的说法,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当然,我不是赞同凌越现在就放弃学业。”
                直到此刻,谈话的氛围变得轻松,但却似乎转向了另一个事先为曾预料的方向。
                “一个人的兴趣或许成不了未来为之奋斗的事业,但理想可以。学业包含的内容很广泛,我是说,如果凌越真的不喜欢目前所学的专业,或许您可以和他认真谈一谈,重新考虑专业的选择,甚至学校的选择。”
                我诚恳地向他建议。
                “容我冒昧地问一声,您是演员对吗?”


                9楼2019-10-1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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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老师说的对,平辈之间更容易沟通,我会和凌越好好聊一下这个问题。”
                  听邱老师说话,是很熨帖的一件事,他的语调和态度没有攻击性,我想起以前一次采访问到的问题——与圈内人做朋友,和与圈外人做朋友,有什么不同?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圈外的朋友,但那时我还是很认真地去想了,然后回答,没有利息瓜葛,不论善恶,圈外的会更纯粹一些。这话一出,甚至成了我的某个“黑点”,如此比较像是过于计较得失,一度引起了些争议。但事到如今,我还是觉得这本身没有错,譬如我和邱老师聊的这些,我不用顾及考虑太多,话留三分不算多这种事,在足够放松和安适的心境下,是不存在的。
                  “与其说是自我意识,我更担心的是他被环境暗示,”我自然地承认下来,“邱老师客气了,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演员,所以你大概能理解我的顾虑。”
                  “如果凌越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我自然倾尽所能去帮他,但他事前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些,兴趣如果只是源于好奇,这可能走不了太远。适不适合,是他要去适应的东西,我不下定论,但作为哥哥和前辈,我起码应该让他知道,这个圈子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就算要转行,也得把现在的事好好地了结,而不是这么任性地逃课,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管在哪里,做什么职业,负责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担当。”
                  话被我转到了些许严肃的地方,但我们彼此想要了解的情况基本也都说得差不多了,我换了个口吻,轻松地调侃起来,“邱老师也是猜的吧,我估计,你没有看过我演的戏。没看过最好,邱老师如果空了,去找来打发时间,看看近两年的就行了,以前的可就算了,都有点黑历史要藏着掖着,可得给我留着面子。”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9-10-12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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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因他态度过于谦和,还是语气过于诚挚,这句“说的对”出自他的口中,我居然生出一丝不自在。
                    要不是办公室的陈设和头顶的白炽灯提醒我身处学校,此时此刻,我真想请他省去老师这个称呼,以交换过的名字和一种更平等的身份来交谈和讨论。
                    “我能够理解,您说的也有道理。”
                    身为演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行业的环境,和对少年的诱惑力。而身为家长,他的顾虑也会比我更深。
                    “这或许也是您和邵凌越谈话的重要环节,沟通的目的是相互了解,邵凌越也可能并不了解您,以及您为他担心的事。”
                    “不论如何,邵先生对责任和担当的这份态度,值得邵凌越学习。”
                    我突然想起那个雨天,他焦急找猫的样子,有这么负责任的铲屎官,猫应该很幸福。
                    “抱歉,前几年一直忙于专研,对国内流行娱乐不怎么了解,” 谈话的目的已达成共识,我也随着他的调侃笑着揶揄起自己。“甚至还不如方姨。那天若是她在,一定能认出您来。”
                    “回国后有了空闲,是想找些影片来看,可我又不太擅长选片,既然我们住的那么近,邵先生不嫌烦的话,也请帮我推荐几部。” 抬手挠了下额头,面露赧然,“毕竟,我不想离我的学生们太远了。”


                    12楼2019-10-14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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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邱老师聊天让我觉得情绪很松弛,大约是聊完了凌越,抛开身份立场的对立面,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应该更贴近我们本身。
                      “不麻烦,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看这几年的获奖作品,大致上都是不错的。”我随口列举了一些能即时想起来的片子,没有避讳前年自己得奖的那一部,当然也没刻意提醒,他若有心去看,总会知道的。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看屏幕提示是陈露发的,没点开我也猜到了她要说的,只是轻轻推回了口袋,又接着讲下去,“只是不知道邱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毕竟现在市场太丰富了,观众的喜好是多样和多变的,学生里面尤其如此,年轻嘛,不过他们也最热情,”回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走进校门的路演宣传,我不自觉笑起来,“算是最可爱的了。”
                      话告一段落,我也起身告辞,到了门口请他留步,我们又站在了门的两边。走廊的灯没有屋里的明亮,光影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邱星凉的鼻梁底下有浅色的阴影,很像电影里需要突出的镜头,我发现他长了一个很好看的前额。
                      突然想起冯姨先前路过他们家,回来后提起的闲话,我说,“邱老师最近好像不常在家,等什么时候空出来,还欠你一顿饭,我记着呢。桂花酒酿能尝么?家里人的手艺不错,先送些给你试试,再不久就要过季了。”


                      14楼2019-10-24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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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的获奖作品,这个范畴对我而言实在太广了,我甚至想问他究竟获什么奖才更有含金量,但毕竟今日是学生家长面谈,不适宜将话题的探讨继续深入下去。
                        “好,” 幸亏他列举了几部具体的影片名字,我的记忆力向来都很好,记住这些片名并不费力。手机震动的声响很轻微,却带动了桌子共振,我想大概是因为手机主人的腿长,抵到了桌子的缘故。
                        “没有特定的类型偏爱,如果一定要说,大概是悬疑推理片,以及人物传记片”
                        谈话的结尾依然是围绕电影内容,我从邵驰深的眼睛里看到类似星光的神采,一个演员必须得有信念才能干好这一行吧。
                        对于他的邀请我有些意外,却又感到欣喜,桂花酒酿确实是我心头之好,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谢过他之后,自然而然地边聊边送他下楼,学校的路灯已经亮起,灯光将地上的身影拉长。我目送他走向远处停车场,忽然想起曾经很喜欢的一部影片,那是在学生时期看的。
                        “邵先生,《演员的自我修养》,真的有这本书吗?”
                        说完先笑了起来,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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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楼2019-10-24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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