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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宇轩扬】鹰(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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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9-09-04 20:53回复


    2楼2019-09-04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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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HE/完
      - 就是你见过的那篇
      - 回坑第一步先修篇垃圾旧文...

      然而我的意思是说天上未必胜过人间,我且再指点那岩后的山坡与你看呵,
      白杨多悲风,但见丘与坟,而它们一个个都绿得那样沉默。
      ——《岩》 何其芳


      3楼2019-09-04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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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落日终于收了残酷描摹着枯枝败叶轮廓的光,把猩红留在了山的另一边。这里几乎没什么生灵的痕迹,太阳都不愿多留半刻。山林静成画本子的风景页,无风无声,荒芜人迹处是肆意疯长的野木,囚絷了瘦瘠的飞鸟望向山外的目光。
        但没能困住那鹰。
        这刻晓星尘正独步行在山中,他望望阴沉的天色,顿了顿步子才继续行去。雪落在他睫毛上,扑簌颤动间就成细碎水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埋在了不识人间的万千草木里,无人晓,无人觉。难得蜀东下雪,虽极轻极小,也别有番韵味,只可惜,踏雪之人心无赏雪意。
        他身后负着两柄剑。一把灵光流转,青铜的剑鞘明眼人一瞧便知断非寻常物,其上镂着精妙奇绝的纹路,而剑身明亮如雪色;另一把被完全裹在黑布中,包得严严实实,却几乎无所生气。
        晓星尘猛地抬头望去,见一鹰盘旋在上,发出极其古怪的叫声。不似寻常鹰的鸣啸,而是狼族般的长嗥,又透着几分凄厉。是只有灵的鹰。
        它落在斜前方一棵树上盯着晓星尘看,眼神同其他鹰一样敏锐凌厉,可又更狠戾,像是废了半条命从哪门地狱的锁链子里挣出来的。他愣了下,嘴唇抖了抖――身后又一下比刚才更加虚弱的颤动敲醒了他难得滞涩的神智。但鹰已经飞走了。
        人都说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分明是搏击长空的飞禽,却多了鹫的阴骛。山林中隐约还有它扑着翅的回音。
        “不……等等!”
        发颤的声线是与本人性情不相衬的惊诧与慌张,作以应答的只有在山间来来回回撞了几下的回响,终于七零八落后又归于沉寂。
        1.
        魏无羡见到带着晓星尘一同前来的宋岚时,也是一个雪天。他和蓝忘机同去斩杀西南放肆作乱的妖狮,归来云深不知处已有半个月了。静室外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白雪,偶尔有风吹起,雪花就卷起形状各异的画来。宋岚依旧如十二年前在义城相遇时一样,口不能言,颈上的妖纹也没什么异样。而晓星尘却与魏无羡同阿箐共情时所见的不同——那双眼眶里,一对完好无损的黑眸清明澈然。真实见到本人,与共情所见,给人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
        可魏无羡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竟又想到了当年同自己近在咫尺的薛洋那恶魔,简直是把自己整个人住进了晓星尘的躯壳里面。
        蓝忘机察觉出了一丝异样,魏无羡看看他,又点点头,取了纸笔递给宋岚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晓星尘。一身白衣若雪,品貌温雅清明,同记忆中的样子没太大的区别,但那双完好的眼睛里的神色,自始至终都透露出隐隐的思虑之意,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真是个亢长而沉重的故事,魏无羡心想。可他依旧不明白,为何十二年就能将魂魄安养至此化形回世。最要命的是,完全想不通那些七零八落散去的魂魄,最终竟还是尽数藏在那座已空空如也的鬼地义城。
        “魏婴,”始终沉默着的蓝忘机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闪了闪,沉吟片刻道,“是不是……”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晓星尘,心里有一种难以置信、却在目前看来唯一有可能的猜测——这个前半生以惨烈收尾、绝望到自散魂魄的云游道长,在锁灵囊从薛洋手中变换到宋岚手中后,凭着自己的意识引宋岚助他聚魂,安养后化形成了如今的样子。
        当年那点碎魂,分明半点求存欲都没有。
        魏无羡皱皱眉,十二年就将魂魄安养得几乎完全,又得以化形,换作是一般人,想必二十年都未必做得到。饶是晓星尘天资过人,魂魄精粹,心性纯洁坚韧,也实在难以置信。
        他见宋岚又写:“此来便是恳请魏公子探明星尘情况,若有助他摆脱现……”
        还没写完,魏无羡便轻轻拦住了他写起字来并不十分顺畅的手,会意地点点头后顿了顿,又说:“宋道长,小师叔现下虽已忘尽前尘诸事,于他却并无大碍,正如魂魄可得安养,神智与记忆也有法子恢复,只是……”
        宋岚微微侧首,向他望去。又见魏无羡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晓星尘,终于叹道:“……若本人不愿回想,那便同曾经不愿重回于世的魂魄是一样的道理。其实那些往事若是忆不起,于你二人言,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吧。”
        晓星尘却上前一步,语气一如魏无羡曾在共情中所见的温煦自然,神色间则是不容忽视的笃定,“我并非不愿回想,”他轻轻笑着又道,“既然已有重归于世之心,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或是有什么人一定要去见的。”
        有什么人一定要去见的。
        谁?
        宋道长?不是就在眼前吗。
        抱山散人?这么多年他依旧不曾与世瓜葛啊。
        阿箐?小姑娘已经转世得一好人家了吧。
        谁。
        魏无羡张张嘴,没说出话来,眼前只闪过许多年前鬼雾里不要命的那恶魔的身影。
        荒唐。
        晓星尘这般心志与性情的人,断不会允许自己不明不白归世。
        魏无羡看看蓝忘机,后者与他对视片刻,轻应了一声“嗯。”
        他能记起来的事情不多,记得自己姓名与出师,记得同宋岚一道除魔奸邪;记得有个人用奇怪的腔调亲密又恶毒地对自己说,“道长,你可别忘了我呀。咱们走着瞧。”每每想到这里,总忍不住皱眉;还记得一座偏僻的城中,后来不知为何盲了眼的自己与一个少女和一名少年相伴。
        那是一段很平静的日子。
        是晓星尘所想能起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最完整的部分了。格外柔软安宁的岁月。
        问宋岚,没有回应。最后只告诉他,再等等,我带你去找含光君和夷陵老祖,他们人正心清,也定识得更多能助你忆起前尘的法子,总比我于旁讲与你听的好。
        或许是他自己也根本不愿讲起。
        宋岚看看他,原地沉默良久,才提笔写道:“谢魏公子相助,宋某先走一步,星尘就拜托了。”
        魏无羡点点头,不知是宋岚自认凶尸之身不便在云深不知处久留,还是因为他也有些东西不愿面对。但无论如何,由魂魄作始,修思补神,到底是鬼道之法最妥当。若以正道修养,那本就受了薛洋好多年各路鬼术折腾、又刚刚修聚好的魂魄,万一与什么相冲而受难,可就麻烦了。
        宋岚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魏无羡后,又看着晓星尘写道:“星尘,若你记起一切后还愿来寻我,便……”
        晓星尘认真注视着宋岚写字的目光丝毫未变,口中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惊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的话来。
        他竟说:“从此不必再见。”
        毛笔一声闷响倒在了案上,振开的墨碎在纸上散得不成样子。晓星尘嘴唇都在发抖,根本无意识说出口的这句话好像扎在脑后的一根刺,戳得生疼。宋岚转过身来,瞩目的尸纹竟在死白的皮肤上缓缓动了动,神情似乎复杂又痛苦。
        魏无羡赶紧上前一步开口道:“您放心,小师叔这边有我和蓝湛照顾着,有些事情现在说起也没什么意义!”
        晓星尘都快要站不稳,耳边不知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头疼欲裂。甚至听不清魏无羡在说什么。回过神来时宋岚已经站在了静室外,雪花落在他黑色的道袍上,晓星尘脑子里来来回回撞着几个字眼,傲雪,凌霜,“子琛……”
        他喃喃念出这么两个字。宋岚滞住了脚步,但未曾回头,而后又孤身一人走向远处了。他醒来这近半月,从来叫的都是“宋道长”。


        4楼2019-09-04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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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看嘛?


          5楼2019-09-04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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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9-05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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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早上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9-05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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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蓝忘机被蓝启仁叫了去,还未回来,魏无羡在静室闲得无聊,就又去了客房同晓星尘聊天。
                “啊,无羡。”晓星尘将他请进屋,转头简单收了收案上的纸笔。
                到底是师叔师侄,魏无羡这性格也早早就受不了晓星尘一口一个“魏公子”。十数天下来,倒也走得甚近。他看看墙上挂着的霜华——想来也是惊奇,算下来剑的主人死去了差不多二十年,如今竟还如多年前义庄一见时那般锋利耀眼,灵光缓转似流星闪耀。这等品阶的灵剑竟不会封剑吗。
                魏无羡暗暗思索了一会,微有犹豫地说:“师叔,如今你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有件东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交到你手中。”
                “……何物?”他想不出,自己那样的前半生,哪还会与什么身外之物有所牵绊。
                当魏无羡回房取了东西再站在晓星尘眼前时,白衣道人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魏无羡手中那把通体乌黑的剑,面色苍白如纸,几乎没半分血色的双唇抑不住地发抖。
                是降灾。他见过,也识得,却是只在他陷进义城那沼泽之前,捉拿薛洋时。
                本该持着灵气又沁着毒戾与不详之息的剑,此刻死寂得如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物件,稍有不慎就会锈蚀成废铁。
                十几天来魏无羡并没在晓星尘面前提起过薛洋——他不可能记不起来,只是谁都没有开口提及。关于那个人的所有情绪都是蛮不讲理横在心口的荆棘丛,动一下就是一片鲜血淋漓。
                像千斤重。黯黑的剑鞘,苍白的手指。他捧着降灾的双手掌心沁着冷汗。良久才似乎平复了情绪,对上魏无羡的目光,声音微微发颤,语气却笃定道:“十二年前,他就死了吧……”
                “是,”魏无羡长叹一口气,一如多年前同金凌和蓝景仪几个小辈说的那句话,“他必须死。”
                晓星尘又看了看手中那把死气沉沉的剑,手指轻轻抚着剑鞘上面简单而做工精良的纹路,低声道:“给我讲讲吧。”
                “……”魏无羡皱了皱眉,薛洋这两个字对晓星尘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无论是生前入世的经历,还是死后破碎不堪的灵魂,亦或是如今安神养魄记起的往事。
                思索片刻,魏无羡没先做应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愿聚魂重生,是为了宋道长吗?”
                恐怕不是。
                晓星尘动了动嘴唇,垂下目光道:“不是,子琛愿火化我的尸身,将魂魄安养好后重入轮回,不再与这世的一切有半分牵扯——他确是为我好。只是……我觉得自己还是该有些其他……要做的事。”
                果然。
                魏无羡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听见这话还是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睛说:“该不会……”
                “我要去找他,”晓星尘皱紧了眉头,目光里是痛苦与困惑交杂着的神情,却有不容忽视的坚定和无奈,“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这样不明不白……”
                还能是谁。
                半晌,久久不能回神的魏无羡才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深吸口气说:“我和阿箐那个小姑娘的魂魄共情,看见了一些事情。”
                晓星尘身子僵了僵――阿箐在自己身边这些年一直都是双目完好的人,那小小义庄中好几年的时光里,什么都没看到的,只有他一个。
                魏无羡继续说:“你最开始杀的走尸之中,确有一部分……是活人。”
                他有些谨慎地看着晓星尘的表情,果然对方皱起眉头,眼神里也流露出难掩的痛苦。晓星尘开口后又顿了顿,说:“都是阿箐看到的吗?她并未和我提起过……”
                魏无羡有些无奈道:“谁叫那些村民大多是平日里暗地羞辱过你们的人呢……小姑娘以为他们突然变成怪物是天谴的罪有应得,甚至觉得薛洋在帮你们。不过,”魏无羡想了想道,“后来好像只能见着你们二人去夜猎妖物、牲畜和低阶的走尸了。”
                晓星尘抿抿唇,犹豫了一下,又像在自言自语:“他平日里到底在做些什么……我目不能视,实在不知他在我身边这些年……”提到这,他却咬咬牙,神色间竟带了几许怒意,又说,“竟然还……还用心头血日日济养,锁我魂魄许多年……他真是!真是……”
                魏无羡瞪大眼睛看着情绪上涌、单手掩面的晓星尘,好像终于有点想通了他要聚魂回来的原因,定是薛洋死时晓星尘的魂魄才感知到自己竟然被这人以心头血强行锁囚了那么多年。可不就像是被闷头狠狠打了一棒……
                他又想起来将晓星尘模仿得几乎完美的薛洋——这人,撕破脸皮前成日成夜粘着目光盯着人家看,刚开始总恶意报复,后来竟一声不响同寻常人般过起日子。直到剑刺入腹还能神色如常地与人说话,被蓝湛刺中许多剑却只顾着口头上的反驳和逞强。一句带着极度愤怒的[“谁要跟他玩游戏”],确不是为了赌气。魏无羡自然看得出,那时的薛洋已入痴又疯魔,唯一的软肋叫人说一句都是要命。
                可如今却是晓星尘反过来要找他。这个事实让魏无羡沁出冷汗。
                共情是捷径,让人见其所见,思其所思,却也只能,见其所见,思其所思。原来沉沦在那场三年好梦里的人,并非薛洋一个。
                心头血锁魂的方式魏无羡再熟悉不过了,连不修鬼道之人也有所听闻,几乎是赌了半条命——藤蔓扭曲地生在丛林中,一生只见过一次光,于是就肆意疯长,非把太阳裹得密不透风扯到地上才甘心。别人碰一下念一下,都是抢。
                [“还给我!”]
                十二年前那句近乎疯狂的嘶吼声,似乎和薛洋曾盯着晓星尘一动不动地看的目光一样,含着更多他们从前未曾意识到的情绪。
                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8楼2019-09-05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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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文的胖友,冒个头噻!


                  9楼2019-09-05 10:41
                  收起回复
                    dd加油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9-05 23:09
                    回复
                      3.
                      两人沉默了片刻,晓星尘又拿起那柄剑,有些无力地向椅背靠去,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他说:“他明知道,你与蓝公子嫉恶如仇,对他这种人绝不姑息。去抢霜华和锁灵囊,只有死路一条。”
                      魏无羡挑起眉,他从没说过薛洋是怎么死的。即使灵魂能有所感知,也是因日日受着心头血续济与囚梏,却不可能知悉死后数年来的事情。
                      “你怎知他是因抢锁灵囊才……”
                      晓星尘深吸口气,说:“薛洋此人,一向如此……”
                      这话总觉得十分耳熟,片刻后魏无羡才想起来,原来是当年他与阿箐的魂魄共情时,晓星尘对阿箐说的那句话。他怔怔地说:“那,他屠义城,夺锁灵囊……你都猜到了。”
                      晓星尘抿抿唇,叹了口气,问起别的话:“这降灾,你从何处得来的?”
                      魏无羡沉声道:“当年整理遗物时,金家人从敛芳尊那寻到的。我听金凌……金宗主说起,那时这把失了主人的剑就像根废铁,”他抱臂叹了叹又说,“到底算不上是敛芳尊自己的遗物,一同葬下去也不合适。其中剑灵虽然沉睡,却终究随了主人心性,不是什么善类,任其随意流传下去总归不是好事。”
                      白衣道人点点头,没再说话,双手虚虚地握着那剑。
                      良久,魏无羡问他:“说不准死透了,小师叔,你真要去找?”
                      晓星尘抬首看他,指腹缓缓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声音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嘶哑:“他恐怕不会轻易任自己灰飞烟灭。”
                      后来他没再去找宋岚。无论是宋岚走前托魏无羡递出的那封信,还是自己拜托他们二人日后有缘再送出的回信,都没人再提及。
                      他仍未改从前下山之时的心明如镜,行于世间依旧是坦然至善洁身自好。夜猎,除害,任何一处好像都有他济世行义的身影——明月清风依旧,磐石之心下却是不知从何时起生了一株除不去的草,如今被硬生生拔去了,而世人对二十年前的明月清风晓星尘重回于世的奇谈,和对他曾斩杀常萍传言的非议,阴魂不散在耳旁转来转去——罢了,道在心,不在他人之口。
                      这夜里晓星尘缩在山腰一处矮洞中,迷迷糊糊地倚在岩壁阖起眼。外面雪越下越大,化形后的体质虽抵得住严寒,可风灌进来仍有些不适,便不由自主将身子缩得更低。
                      他怀中正抱着降灾——见到那鹰后他就将裹了一年多、始终背在身后的降灾拿了出来。半睡半醒间,猛地像被火烫到一下猝然睁开了双眼,背后竟然有些汗津津的。一抬头竟看见傍晚那只鹰就收了翅,站在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看。目光不善,像藏了淬着毒的匕首,却还有一丝得意似的挑衅。
                      降灾在他怀中发出一声嗡鸣,比傍晚时分贴在身后颤动时惹人注意地多了。晓星尘与鹰四目相接,一刻都不肯放过那双眼中的神色,手上不由自主地缓缓抽出了半截降灾——许久以来死寂着的剑,终于流转起了暗暗的灵光,尽管极其微弱。他手还在发颤,嘴唇抖了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鹰盯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更加锐利冰冷了。晓星尘手中的降灾还留一半在鞘中,却见那鹰猛地飞冲过来,翅直迎上外面的半截剑身,转眼十二年来始终与浮尘为伴的刃上便染了血色。
                      而鹰左翅最外侧的羽根处一片殷红。故意的。
                      世人定没见过这样的奇景。云游道人白衣胜雪,眉眼有皎皎明月,颦笑如远山清风——他肩上却常落着一只目光狠戾恶毒的鹰。
                      薛洋有些郁闷地盘腿坐在溪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捡了根树枝胡乱划着水中自己这张脸的影子。身边躺着一只昏迷的鹰。他在鹰身里住十四年还多,晓星尘醒来已经两年半,自己以鹰的样子,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半年了。
                      薛洋烦躁地甩开树枝,低声念了几个字。
                      一道暗红的光闪了闪,溪边坐着的年轻人一下子消失不见,地上鹰则清醒过来,扑扑翅膀飞远了。这两日才能勉强化形,还不稳,况且扇着翅膀虽慢了点,倒也不觉得比御剑差劲多少。
                      从山间际遇至今,晓星尘竟还真拿他当一只寻常的鹰来养了似的。不过肉食总归比萝卜青菜好,依着鹰的肉身,生肉和小分量的食物竟也有份出于本能的吸引力。这是个城郊没人住的小屋,一灶一榻,微微破旧的桌椅门窗,清扫了灰尘和稻草,确成了个能落脚的地方。
                      他初来那天正下了场寒雨,修葺屋顶时鹰就站在屋脊盯着他看,好像会边扯那带些市井气的调笑词句,边扬着嗓子说补房顶应该这样那样地指指点点。
                      但鹰静得过分。晓星尘叹叹气,像是对自己很不满意。
                      你可真是,不过是一只有了微弱灵力的鹰,怎么可能是他呢。
                      多年前隐约听见那人说梦话时用回本音的时候,自我安慰道,怎么可能是他呢。
                      晓星尘便沉默着、一语不发地独自修补着漏雨的屋顶。不知是因为眼睛能看见了,还是因从前也这样补过房顶修过门窗。竟也有股轻车熟路的感觉,颇为讽刺。


                      11楼2019-09-06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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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发文了,快夸我~


                        12楼2019-09-06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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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大大好棒,加油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9-06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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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啊,更新了!


                            16楼2019-09-08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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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晓星尘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发白,他终于抬起双手死死按着薛洋的肩膀,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一切的情绪都倾注其中一般地说:“薛洋……你别再骗我了,说清楚,说清楚你真正想要得到的,说清楚这么多年你真心想做的。”
                              被按着双肩的人勉强地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来,知他薛洋之人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苦笑会有一日出现在他的脸上。薛洋低低地又笑了几声,像是自嘲也像是不屑,而后却抬起一只手捏住了晓星尘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近在咫尺地对视:“是啊,我不会再骗你了,可我不骗你的你却也从来都不会信,不是吗?”
                              薛洋又施了几分力,捏得对方有些吃痛地微微蹙眉,又自顾自地说:“晓星尘,反正你也不信,那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这么多年我想要的,想得到的,”他顿了顿,眼睛里像燃着绝望意味的火,“你会不清楚吗。”
                              “你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早就什么都没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现在见了我又想让我放过你。好玩吗?”
                              “我从来没说过这样好玩。”晓星尘冷冷地说。
                              果然薛洋又开始大笑起来说:“晓星尘,我可真是看不懂……”
                              “你当真看不懂吗?”晓星尘一字一顿地说。
                              于是薛洋便笑不出来了,抬手极轻极轻地抚上晓星尘的唇,二十年梦做得太长,骗局久到分不清几分真假,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薛洋有些发痴地看着他颤抖的唇瓣,眼底卷起血色的暗潮,爱恨痴狂甘苦喜怒,全都是那人下的蛊。
                              他得到过金银奢宝,受过万人非议,享过荣华富贵,遭过迫命之裁,好的,坏的,想要的都拿到手过,却从没得到过一个吻。
                              他予过被捕的灵兽自由,助过仁人猎逐妖魔,规劝过世人心纯怀善,施予过他所能施予这世间的一切真善诚挚,却从没给过谁一个吻。
                              晓星尘手心还沁着冷汗,却只将薛洋的双肩捏得更紧。他颤抖的唇瓣轻柔又仔细地描摹着另一人偏薄的双唇。温热的交错的呼吸和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心跳冲得薛洋头皮发麻,几乎麻木地看着晓星尘眼中含着极其深切的悲痛与深情吻住自己。
                              终于记起呼吸是什么滋味的薛洋像是一下子被人从梦境敲醒,仿佛能将人盯穿一样看了脸红得耳朵都发热的晓星尘许久,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双臂环起的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故人或是浓情蜜意的爱侣,而是本来就该住进自己骨骼、血液、灵魂中的人。
                              晓星尘被抱到喘不上气。
                              疯了,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薛洋贴着他颈窝,吮起白皙而透红的脖颈,两颗虎牙剐蹭着脆弱又柔软的肌肤,又忍不住去用自己的脸颊与他相蹭,睫毛轻轻扫过发烫的耳廓,或许这便是世人所说的耳鬓厮磨。
                              固执地任肉身消亡也未转世,栖魂养魄;毅然决然地选择聚魂重生,不再逃避。
                              谁说得清曾经蜀东义城的遑遑岁月,几分游戏几分真情。
                              他们不识何谓醉心动情,但都没忍住在那座小城里停下脚步想看看人间。是从未见过的渺小、无聊、平淡到年少有为从来不屑一顾的人间,却叫人一场酩酊大梦不愿醒,食髓知味。
                              “杀人修魔,替人做事,真是无聊的很。天下家族从来就没休过你争我抢,”薛洋毫不在意地将纸条扔进了炭火,自顾自地烤起了倒八辈子霉撞上来的信鸽。信来自试图与云梦江氏结盟的黔南葛氏,而烤鸽子的人事不关己地随意吹着口哨,“信鸽烤出来的味道都没野鸽子香。”
                              晓星尘看看他,收起手中的书走过去坐在薛洋边上,闻声道:“如今可是也算无聊?”
                              薛洋眨眨眼,像是有些意外他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眯起眼睛探着身子轻车熟路地捉了一个让人满意的吻,神色里满是笑意。夜猎云游,肆意快活,还有眼前人形影相随。如果这也算无聊,那怎样活着算有意思。
                              心情甚好的人还未说话,晓星尘就已经红着脸不好意思直视他了。
                              啧啧啧,你这道士。薛洋忍不住侃他。
                              又是冬天了。无风的小雪飘落,临山的空气冷冽清新,院子里还晾晒着昨天夜猎叫恶狼抓脏的外衣。薛洋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雪落在发间与眉梢,禁不住遐想老去时的样子。
                              有只鹰飞过了头顶,那对人相扣的十指又收紧了些,眸子里化开的柔情与笑意都溢了出来。
                              [END]


                              17楼2019-09-08 18:1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