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费屋里，菜，小雨
1
（连日阴雨，好似将整个江南的梅雨照搬了来，却毫无眼力价儿的，不知自己愁煞了多少人。我本来是欢喜的，因每逢落雨，便有借口缠着额娘叫涮锅子，热腾腾的好去去湿气。可这阴雨绵绵，涮锅子却不可连连，今日瞧见午膳不过是备了寻常菜色，气极，旋身便走，约摸着时辰，不如往娴娘娘处碰个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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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晦。廊下原憩两只雀儿，因檐外穹窿乌云翻滚，唧喳一声飞得老远。继而，焦雷再无忌惮，轰隆骤鸣，转瞬落起雨。雨丝是缠绵，与那震天雷音，显是格格不入，委实奇怪。然，这并不能引我从话本子中抽身，谁才是始作俑者？）
（ 破空的银丝不能令我“回心转意”，可——热气腾腾的铜炉锅子，咕嘟咕嘟翻滚着的热汤，自然令我的心儿和五脏庙也跟着颤动。昨日兄长送来的上好羊肉，分了几处，余下的，小柚已然让御膳房拾掇干净了，替我做主，今日吃火锅。）
“ 哇，小柚！我真是！太欢喜你啦！”

3
（雨多，将人困于伞下，随撑伞的嬷嬷亦步亦趋，待至屋檐之内，才展颜奔向内厅。才过门槛，便听见里间一声欢呼，颇为好奇。）
“娴娘娘，饭饭来啦！”（既为熟人，自不客气。）“娴娘娘说喜欢谁呢？”
（步子一迈进内厅，隔着珠帘却已闻见沁香扑鼻，正是连日来最眷恋的那个，喜上眉梢，难到娴娘娘正在涮锅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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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未至隆冬，然小儿们尝与我说，吃锅子可不分四时，端看兴致。我以为，很是在理，遑论打心眼儿里不欲糟践了兄长特特送入宫的羔羊肉。）
（ 秋愁在顺贞门上悄种，牢笼携来的郁塞，恍若都能因兄长的记挂，和这羊肉一并在咕噜咕噜翻腾里荡然无存。他总有法子，叫我打破这按部就班又索然无趣的日子。）
“ 你倒是来得巧，方端上锅子呢！”
（ 菜品方上齐，便有稚音起。回眸去探，不禁喜上眉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况这丫头最是贪嘴。）
“ 你猜猜，是谁？”

5
（循着香味移步近前，一双眸子便盯着桌上正热气腾腾的铜锅，再也移不开眼。一壁确认是分心去答娴娘娘的话。）
“这还用猜，肯定是饭饭我啊！”（人身量尚小，只比这桌子高出半头，略踮了脚尖儿探望桌上，才要开口，眼珠儿一转，却又甜笑望向娴娘娘。）
“我也最喜欢娴娘娘啦！”（眸中满是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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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不害臊呀！”
（ 须臾，水气氤氲，令人愈发心急，急不可耐地意图将菜品全然丢入沸汤里。秋日燥，饶是我素日最喜牛油红锅子，这会儿也不敢随意吃，是以，小厨房备的是大骨浓汤锅底。我笑嗔了一句，将她抱起，稳稳当当地摆在椅子上。）
“ 唔——那还用说？”
（ 自然，我也不会害臊，全然受之。小柚很快取来了饭饭在我这处的碗筷，我则是咬着筷子，思索着先下什么好。勺勺、西西和碗碗早些时候往小昭那儿去了，说是要用完膳方归，遂桌上的涮物不甚多。）
“ 来，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且叫他们去备。因她们姊妹几个都不在，小厨房也没拾掇几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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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嘴儿似抹了蜜般甜，自然也得了好处，终是由娴娘娘抱到了椅子上稳当坐好，亦算得偿所愿。）
“分明既是实话，难道娴娘娘说不是吗？”
（梨涡愈显，偏头瞧着她，一壁却分了神儿瞧见宫娥新呈了碗筷来，便伸手去接。）
“怎么没起红锅啊，那吃着才够味儿呢。”（此时坐得高了寸许，得见桌上锅中之物全貌，微微蹙了眉头。）“唔，再来点虾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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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了！说谎话可是要做噩梦的！”
（ 我瞪了她一眼，不忘信口雌黄。大骨汤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然，羊牛肉不可率先入锅，不若那汤将浮出沫子来。我忍着向下箸的欲望，先扔了些豆皮、鱼丸之类。）
“ 这会儿燥，吃多了要上火，滋补的锅子才合宜。”
（ 她同我一样，总爱吃那些口味儿重的，奈何如今的天儿着实不合适。不过酱料倒是可以添些辣椒，我一壁嘱咐丫头小心别溅到热汤，一壁嘱咐侍女再备菜肴。）
“ 按公主说的去添，一会儿再备上些甜汤来。前日里恭妃做了一道新菜式，回头你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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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量尚小，此时虽坐于椅上，双足实悬空中，并不能落地，是以探了身去瞧锅中美味的举动，便颇受掣肘。所幸，有娴娘娘照管，倒也乐得自在。）
“难怪娴娘娘今日谁也不请，自己窝在宫里涮锅子，若是平日吃胡萝卜的时候，娴娘娘定是要叫上一大桌子人来分呢。”
（小脚丫空着晃了晃，闻人后语，登时更起了兴致。）“嗯？恭娘娘的新菜式，快快做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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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婢再添几道，我抬眸看去，菜色尚算齐全。丸子不多时便咕噜噜浮在汤上，我小心翼翼地捞了两颗，搁在饭饭的碗碟里。自己则下箸蘸了一口调味尝味儿，很是鲜美。）
“ 啊？呸呸呸，瞎说八道！我那是、那是，那是为了你们好！多吃胡萝卜，才长得高！”
（ 丸子里的高汤烫得我倒吸冷气，却也比不过小豆丁儿一语道破天机令人慌张。我同她大眼瞪小眼，一时僵持不下，提及小恭，方想到引去别处的话头。）
“ 别急呀，今儿她不在。听闻皇上有意东巡，待行至蒙古、吉林那处，必然有你没尝过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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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吹着气儿，等着面前的丸子不再热腾腾的冒热气，才试探地送入口中，细细一品，果然鲜美。）
“可是我吃了那么多，没觉着长高了啊。”（闻人语却颇有些不赞同，抬了抬手，感受了下，小声道。）“袖子一点都没有短，倒是窄了几分。”
（眉头蹙起，实不愿接受自己又圆润了几分的实情。）
“嗯？”（却又叫人轻易哄骗了，将话茬儿转开。）“那会有我从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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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那、这个、嗯......反正，就是，长了嘛！管他横的竖的！”
（ 我最喜趁热用食，是以，又是不管不顾地将热气腾腾的丸子塞进嘴里，支吾着说不清话。不过这一回，是丸子太烫，还是小丫头的话儿噎得，倒也难说了。我抿了抿嘴，在水气氤氲中匿去了羞赧，大言不惭。继而，又是惯用的哄骗招数。 ）
“ 自然了，你一准儿吃得停不下。”（ 遂与她掰扯吃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