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壹】却道天凉好个秋

“叮铃铃.........” 随门的晃动带着铜制的门铃轻响。微绿的铜壁上细细雕刻了花的纹样，泛着金属光泽。
趴在柜台上小憩的女孩微微抬头，困顿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来着。“欢迎光临”她懒懒地起唇道，声音还残留着未睡醒的沙哑。

一个蓝衣小姑娘怯生生地探进来，墨发绾成双挂髻，约十几岁的年纪。她扶着一位黑衣男子。血顺着那人的墨袍滴落在地板上，慢慢扩散开来。
.这人怕是受了重伤 ........
阿言眉头微皱，托腮静静看着门口的两位客人。“二位有何需要？”她的话依旧缓缓的，波澜不惊。
话音未落，那小姑娘便扑通一下跪下。“小女子名为岚秋。但求您救一救大哥！”她伏在地面上，重重磕头。再抬起头，那双眼直勾勾望着阿言。那是可以称得上绝望的表情。
阿言瞥了一眼那受伤的男子。开口道：“且把他扶过来，我看一看”
闻言，岚秋如释重负一喜，小心搀扶起身旁的男子，靠近了阿言身侧。
“谢谢您！”岚秋盈盈地看着阿言。
“谢？不必了，待会付清报酬即可”阿言挽了挽袖子，手指附上那男子的脉搏。
岚秋身形一颤，纠结地咬着唇。‘我们....没有一分钱’她低声说着，“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只求您...”话未说完，便被阿言一个眼神制止了。阿言将手指比在嘴上，作了噤声状。
她轻阖上眼，凝神静气探着。那男子的血，终究伤的只是皮肉，没有大碍。只是他脸色青白，唇上毫无血色，眼神混沌。此时一探，却是气血絮乱。甚是诡异。
本都是自身的血，又怎会相争相克..........阿言鬓角出了薄汗，勉勉强强将那人体内肆意妄为的异血压住 。
不对，那血明明是不净之物的，这人确实是人类之身。难不成.....
阿言缓缓睁开眼眸。
“我大哥伤势如何？”岚秋见阿言睁眼，急急地问道。
“只是暂时压抑住。”阿言挥一挥手。高架上的一个小木盒微动，盒盖打开，一根银针乍得飞出，银光灿动，稳稳落在阿言的掌心。她轻轻拈起针，刺入那男子穴中。
“小姑娘，这异物之血可不是好对付的”她微微抬眸，耀黑的眸子慵懒。岚秋似乎被一语道破惊了一跳，后悠悠叹了口气。眼下，是瞒不过了..............

"大哥叫时鹨，本是名门正派弟子。谁知那家主为自己名利培养更优秀门生将大哥变成半人半鬼的样子。”岚秋咬牙切齿地讲着，手不自知地扶上剑鞘。
“那狗贼，害的大哥受世间众人白眼，沦落被唾骂的对象。昨日天之骄子，今朝竟就是秽物。往日体内异血暴走都是大哥一个人强压下来。今日不知怎么了，比往日严重些许。只可很那愚民凡夫没一个人愿医治，只活活看大哥受苦，枉称良医。”
话毕，岚秋向阿言半跪行一礼。
“感谢您救命之恩，岚秋无以为报”
阿言微眯了眯眼。“你高估我了。微度常年隔绝于世，不知你大哥背负的骂名。今天救你大哥也仅是小本生意”
岚秋眼圆睁。“隐于世？”
阿言点点头，“你们是如何来此的？你们理应寻不到这里的”她的目光透过窗，落在外面景色。花开花落，都是虚妄。
微度，在世上，亦不在世上。只待有缘客

“有一红衣锦袍男子让我们来此”岚秋道。
那红衣男子剑眉星目，红衣坦荡，不像是坏人。当时她无处可去，便听那人的话来了微度。现在想起，对那人只是感谢。
阿言听见红衣男子，眼皮跳了一跳。好那个凤凰，让他出去帮忙拿个货，他也是不想让店里清净清净。罢，罢，罢。也是一家杂货店，不能太冷清。
“那人是？”岚秋见阿言面色微动，问道。
“店里常客，日常混吃混喝”
阿言为自己当年没有把那鸟轰出去而痛心疾首。
“今日平息异血暴动，还需一药”阿言道

“什么药？”岚秋问道。她紧盯着阿言的眼。
“咳咳，别紧张”阿言别过头去。那小姑娘目光如焗，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所需的，是人血”
岚秋听闻，抽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小臂。
阿言摇摇头，飞镖出手。岚秋只觉匕首微振，金属铮鸣，脱手掉在地上，清脆的吧嗒一声。
岚秋怔了怔。眼前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甚至有些颓废的人，实力绝对在她之上。到底是什么人..
“太冲动了，关心则乱”阿言懒懒地开口，从柜子上拿出一瓶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人血？”
阿言敲一敲杯壁，“上好的人血。待会交费”
电光火石间，岚秋拔剑，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有人血？”
阿言浅浅抬眸，“你怀疑我是恶人？”
“您对大哥有救命之恩，岚秋不敢揣测。只是您武艺高强，不是平平之辈。此刻又有人血。岚秋.....”她剑有些不稳，最终收回了鞘中。“是岚秋鲁莽，请见谅”
阿言笑而不语，将血涂在银针上。那银针忽的一闪，即刻变的鲜红，血渗透了进去。银针为引线，辅以阿言将血运遍全身。异血微微平复。那男子脸色也恢复了血色

那男子还在昏迷，一身墨袍，雪白内衬。墨发微束，腰间配刀。那刀鞘上的暗纹。阿言愣了片刻，随即轻笑。“你们是除妖师？”
“是。魑魅魍魉，为害一方，世间动荡。”岚秋只是叹。一己之力，过于绵薄。
“我也是妖”阿言道。似笑非笑，玩笑式看着一脸为难的岚秋。
岚秋，你会怎么做？
小姑娘只是摇头，再摇头。“您心善，非妖也”
“你们除妖，就是看心善心恶吗？”阿言笑道
“人心生恶念，怕是比妖坏吧”岚秋脸上转瞬即逝的落寞。是是非非，善恶两难。她目光落在静静安眠的时鹨身上，他呼吸均匀，已无大碍。岚秋轻轻勾唇笑了。
这个人，是否能两全呢.........
阿言唤了岚秋一声。拿了算盘。“姑娘可否结一下医费药费”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狡黠。
“我们....身无分文”岚秋叹息，将剑摆在桌上。“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您不嫌弃就收下吧”她似乎不舍，但坚决。
阿言将剑推回岚秋身前。“羽司没告诉你？这个人啊.....把客人带来也不讲清楚小店规矩”
岚秋望着阿言。那人似乎在笑，仔细看却无一点笑意。
阿言呷一口茶，青色的衣松松垮垮。眉间慵懒缱绻。她的眼似乎隔一层雾，隔着山，隔着海，望不穿。几分凉薄，几分温暖。
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墨香。
“一炷香的故事”她浅浅地笑了。
“一炷香的故事？”
阿言拉开前台的抽屉，点了一炷香。若有若无地檀香，弥漫了整间小屋。阿言似乎很怀念的样子，轻嗅着，很安详。
“在这柱香的时间里，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岚秋应了声“好”
一时间被追忆起斑驳的过往，似乎有许多苦楚和欢愉卡在了喉间，只觉眼角发酸。
她想了想 ，或许能被称作过往的，只是那一天。
对，她真正的生活，从那一刻才能被称作开始

那日是初秋，空气微冷。城外，枫叶落了一地。而他就站在树下，对她笑。
枫叶火红，悠悠点亮了什么。
“小姑娘，传闻此地有妖？”他的目光落在岚秋身上。她素昧平生，从未见过那么好看一双眼。温柔沉静，有星河，有光。
妖？她一时间想起来这人是谁。所谓冤家路窄，不过如此。
三天前，她冒黑猫在城主窗下，偷听屋内对话。她是天煞孤星，她认。她不详，她认。她是妖，她不认。
一时气急，破窗而入，又被抓住打一顿，丢出去。被啐一口，**。
大街熙熙攘攘，无人驻足。
她愣愣地跪坐着，看天，看城。
天很好看，有白云，有飞鸟。城也好看，喧闹繁华。
她也就是看看，这些与她无关。
命运可能真的很重要。谁谁家的小姐少爷天生锦衣玉食。她懂得的，她只是不认命。被当成妖魔的本不是她，是城主的女儿。几年前国师临城，百姓跪拜。那国师只是道：“吾夜观天象，此城必出一煞 ，于七月降世”轻描淡写，是生命之重。
岚秋不懂得，为什么那人只要说一句话，就有人要死。
她是妖魔吗，不是。那城主女儿是吗，不是。只是七月而已。
岚秋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是来杀我的？”
少年只是笑“你不是妖，我杀你作甚。”
“大家都说我是。”
“人言亦是妖”他揉了揉岚秋的脑袋。“谣言已破，我该走了”
下意识的，她揪住那个人的衣角。
“你杀我吧”她几乎是在央求。
“我叫时鹨”他说道，轻轻牵住了岚秋的手。“走吗，去远方”
“远方，是不是有天空，有城？”她问，挨近了时鹨。
“对，有天空，有城。但也有市井冷眼”时鹨道。他似乎伤痛，但不惆怅。“你叫什么？”他笑了
“岚秋”
七月....兰秋

少年和女孩走上了路途，一去不返

香燃尽了，檀香萦绕。
阿言听完故事，悠悠道：“作为回报，这瓶血给你吧” 她将玻璃瓶拿来。“此血性阳，世间罕得”
她留意到岚秋脸上的犹豫和困顿。又道“我是生意人，不杀人。”
当年那狐狸笑眯眯地把这血给她，说是还茶水费。她见这血罕见，且无怨气，便收下了。
“我本就欠您那么多，又怎么好收下这么珍贵的事物。岚秋,,,,,不敢收”
“你大哥如果再像今日一样呢，你怎么办。”阿言看着眼前的姑娘。岚秋一怔，目光落在那血上，片刻，只能道‘您有恩于我，来世定当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阿言眼角微弯。所谓来世，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许到来世的诺言，皆是此世完不成的夙愿。于是找了个借口，来世。来世怎样呢？没有人知晓。不知在向心爱人许下来世的时候，会不会惶恐，还是真的以为爱能深到刻在命运上，纠缠不分。
这世上多的是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不必，今世你便还清了。这血我本就留着无用，你拿去也无妨”阿言挥了挥手。
岚秋还未言谢。只见那男子指尖微动，便惊喜地奔到那人身边。
时鹨缓缓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四肢酸痛，似是死过一次一样。他看向身边岚秋紧张的笑脸，笑容渐渐舒展开。很安心的笑容。
岚秋搀扶时鹨起身，像阿言千般道谢。阿言只是浅浅道了声“不必”

一脚迈出屋，外界的风吹入了屋，丝丝凉意。正逢秋季。
“您叫什么？”岚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忙回头道。
“不可言说，知名便生羁绊。” 阿言浅笑着。
岚秋似懂非懂，一时有一股力，将他们推出了屋内。一个踉跄，待稳住身形疾回首。却只见到一堵墙。青苔爬满石壁。斑驳老旧。
“原来，是巷的尽头吗......” 岚秋怔怔地看着身后的墙，伸出手，触到的是石壁的冰凉。
就好像微度不曾存在，仅是大梦一场。

“天凉好个秋”阿言微眯着眸，有些困倦的模样。
“说什么胡话”羽司被这句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微度隔绝于世，无四季之分”
阿言不语，埋头又睡去了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码完第一章啦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