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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人间朝暮——青玉向,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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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新文。
本来脑补的是神仙青和愚蠢的人类玉,结果写出来就变成了小道士和小书生的故事。
以及,借用的是仙剑的部分设定,算半架空吧。不要吐槽说青玉崩了,这其实是完全新的新故事。
好久没好好写文了,不太会写了。反正我坑挖了,撒花~


IP属地:浙江1楼2019-10-02 11:26回复
    (一)
    细雨蒙蒙,淋淋漓漓下了几天,白石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即使打着油伞,也挡不住浸润的湿意。
    这种天气,就连小孩子都不喜欢出门,若是不小心滚在了泥地里,回家准会被爹妈絮絮叨叨地骂上半天。
    大一点的孩子,就要去学堂念书了。村子里唯一的一间学堂,与祠堂比邻而立。窗格打开,能听到里面吵吵嚷嚷,已是放学的时间,年轻的夫子刚布置完作业,这些半大的孩子有的叫苦,有的抱怨,一片嘈杂。
    “这是两天份的功课,这些字都是要写完背会的,”年轻的夫子也不恼,静静地说,“明天我要请假一天,你们就不用来学堂了。后天我要挨个检查,背不会我是要罚的。”
    放学了。孩子们呼朋引伴一哄而散,转眼学堂里就清静了下来。年轻的夫子将学堂打扫干净,关了门窗,这才撑起伞离开。
    想了想,还是先去了村长家,村长里正都在,春雨绵绵,没法下地干活儿,正在院里窝棚下商议春耕推迟的事,见了夫子,村长扬起脸冲他招呼了一声。
    “是小玉书啊?快进来吧。”
    两个人停了话头,一起看向他,玉书有些腼腆地冲两人笑了笑,这才进门。
    “村长,方叔。”玉书踌躇着开口,“我明天要告假一天,我要去趟后山。”
    “你到后山做什么去?”村长殷大叔身材魁梧,说起话来堂音十足,明明是疑问,却总让玉书忍不住审视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是去给夫子上坟吧?”旁边的里正方永思把话接了过去,“我记得好像该烧周年了。”
    玉书点头。
    夫子是前任的夫子,玉书自小没有父母,是夫子一手带大的,夫子原本也娶了妻,只是妻子早亡,唯一的女儿远嫁,身边只有玉书陪着,端茶送水,最后也是玉书给养老送了终。
    说起来,不免唏嘘。再免不了夸奖玉书人品好,把夫子当成亲生父亲一般照料,身后事全靠玉书操持,周年这种事也只有玉书还记得,比亲生的还靠得牢等等。玉书被他们两人说得眼圈红了,又被夸的忸怩,好半晌才从村长家出来。
    回到自己家,冷锅冷灶,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起和夫子相依为命的日子,玉书眼圈又红了起来。


    IP属地:浙江2楼2019-10-02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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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玉书早早就起来了,背了冥纸蜡烛,泥香供果,撑了油纸伞,一个人就进了山。
      山路湿滑,玉书走得小心。他自小就跟着夫子读书习字,倒是不像别家的孩子那么顽皮捣蛋,体力也自然就弱一些。等到他走到夫子的墓前,清理了新长出来的杂草,摆上供果香烛,对着墓石絮絮说上几句话,准备离开时,都已近午时了。好在阴雨天,看不到太阳,什么时候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对玉书来说分别不大,也就没了顾忌。
      玉书慢慢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越走越觉得雾气腾腾,再走一走,渐渐地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大清楚了。玉书还沉浸在忧伤中,没有察觉,只是随着惯性向前移动着脚步。不知不觉就偏离了原本的路,越走越远了。
      雾气也越来越大了,等到玉书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迷路了。
      玉书擦了一把汗,可怜他本就不熟悉后山的路。平日里对于白石村的人来说,后山也是禁忌之地,除了祭祖上坟,平日里都没有人进山。别的毛孩子还可能因为打闹,比个胆量,钻进后山探个险,玉书自小就听话,却是除了村子里方寸之地,多余的路一步不走的,这会儿再没办法,也不能指望有人,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希望能遇到山壁,确认一下方向。实在不行,只好等这雾气散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前挪动步子,走了好一会儿,玉书看到前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一片阴影。真的撞到了山壁?玉书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连忙加快脚步。
      险些一头撞上去,玉书这才猛地刹住脚步。这是……
      眼前哪有什么山壁,黑乎乎地一团在雾气中看不分明,但红色的一点却异常清晰,玉书猛然意识到这是一只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再一看,黑糊糊的是身躯,比玉书足足高出一倍,阴影里摇来晃去的好像是触角一类的东西,只是仿佛有十数只之多。
      玉书再看不下去了,本就走了一天山路,腰酸腿软,玉书向后一靠,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本能地惨呼了一声。
      似乎与他的惨呼声呼应,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轰隆隆地炸开,滚滚而过。玉书突然发现雾气散去了不少。眼前那黑糊糊的身影也清晰了许多。再一看,玉书确认了,这的确是一个怪物,身后那堆他以为是触角的东西,其实是蜈蚣的脚,好像人与蜈蚣的结合体,只不过这个“人”也并不完整,独眼,无唇,一口白森森的利齿露在外面。
      玉书抖得筛糠一般,翻过来调过去地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这怪力乱神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玉书连跑的念头都没有了。
      “轰隆隆——”又是一阵惊雷滚过。这怪物似乎并不着急吃掉他,反而离他远了一些,似乎是奔着雷声冲了过去。
      一阵紧似一阵的雷鸣,将残存的雾气越冲越淡,玉书趁着那怪物离开,抓紧时间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石壁与其他的不同,洁白如玉,平整如镜,映衬天地。玉书能确认的一点是,他从没来过这里。
      接着,在石壁上反射的映像里,紫色的电光越来越盛,他在电光的中心,发现了另外一个怪物,紫色的身躯,鹰首人身,手脚却还是鹰的,好像传说中的雷公。
      一道惊雷之后,人形蜈蚣猛然冲向那雷公,却有一道比雷电更亮的光闪过,伴随一声清亮龙吟,人形蜈蚣被贯穿,倒地。雷声大作,那道亮光也更亮,一分二,二分三,倏忽幻化成成百上千刺向雷公。
      雷声戛然而止,雷公也倒在地上。玉书这才发现在场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背对自己,只能看到他手执长剑,银瀑流霜,从背影看,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玉书精神陡然起落,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喊了一声“救命”,就此昏了过去。


      IP属地:浙江3楼2019-10-02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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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还以为师兄是蜈蚣精,我最怕多脚怪了……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10-02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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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玉书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乱,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艳阳高照的碧蓝晴空,想着是不是该是下午去学堂的时辰。
          准是方才读了一本志异的书,读着读着就睡去了。为此还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夫子去世了整整一年,自己上后山为夫子扫墓,结果被雾气迷了眼,被怪物吓晕过去了。玉书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被夫子知道自己又在偷读那些乱七八糟的逸闻趣事,夫子肯定要骂人了。正想着,耳边果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醒了?”
          却是不同于夫子的甘醇浑厚,而是清冷凌冽的,让玉书想到寒冬腊月时的新雪落在冰面上,冰层冻裂的一声脆响。
          玉书无端打了一个寒战,紧接着目光聚焦,汇聚在不同于自家小院的高大石壁,山路蜿蜒,与杂草丛生上。
          “啊————”
          玉书大喊了一声,以一个对他来说不可思议的角度,翻滚着试图远离那个声音,然后,又是一声惨呼,他的脚踝钻心的疼。
          原来不是梦。或者,这就是个梦,他就活在这个噩梦里,无力自拔。
          “啊啊啊啊啊——”
          玉书连眼尾都不敢朝旁边扫一下,死死地闭了眼睛,只用一叠声的惨叫来表达惊悚。
          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故意吓他,那个声音倏忽接近了他的耳畔,仍然是冷冽如冰雪的声音,“别乱动,你受伤了。”
          说着,玉书的肩头还被压了些许力量,冰冰的,不知道是不是有手压了上来,或者是爪子。
          玉书越联想越惊恐,陷在自己编织的噩梦里无法自拔。直至那声音第三次响起。
          “够了!你如果不能闭嘴,我就打晕你。”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效。虽然玉书心里吐槽,你还不如打晕我,但还是止住了叫唤。
          见他安静了,那声音继续冷冷道,“你的脚有扭伤,我给你略正了骨,你就不要再乱动了。你的家是在山下?我可以帮你去叫人来接你回去。”
          声音还是那个冷冽的声音,话里的意思却透着善意。读书人知礼,玉书没办法再继续闭着眼睛对着人家,他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战战兢兢地看了过去。
          入目是白色的布靴,踩在尚泛着泥泞的碎石地上,干干净净。往上,是青色的道袍,一尘不染。再往上,银发如雪,一根青色带子扎起,鬓发随意地垂在肩头。再往上,面容苍白,俊秀的下颌,微抿的薄唇,显得整个人十分凌冽。阳光投在他的眼睫上,投出细细密密的阴影,阴影下一双凤眼半开半阖。看上去如仙人下凡,纤尘不染,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玉书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半开半阖的眼眶下,一双灰白的瞳眸定在那里,只偶尔转动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玉书再次失控,紧接着颈后一痛,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IP属地:浙江5楼2019-10-07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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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已是天色向晚。朦胧月色中,玉书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家床头上那个被虫蛀的洞。
            抱着被子坐起来,玉书揉了揉脖子,那处残存的酸痛感与脚踝处依然明显的痛觉,都表明了一切的真实。
            “哎呀!你醒了?”一个稚嫩的女孩突然冒出在玉书的视野里。被连续惊吓的玉书先是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是谁。
            “采薇?你怎么在这里?”
            “爹爹和殷大叔说你晕过去了,让我看着你~”小女孩笑嘻嘻地说,“你醒了,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不要——”玉书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跑了出去。玉书扶额。
            过了半晌,果然村长殷大叔推门进来了。却不见采薇,想必是太晚,被方叔叫回去了。
            “殷大叔。”玉书脚疼,不敢乱动,只能招呼一声。
            殷大叔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床前,先看了看玉书的脸色,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看着还行。刚回来那会儿,脸白得跟张纸似的,你都把我们吓坏了!”
            “我……”玉书嗫嚅着想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殷大叔还未等他发问,已经是自顾自地念叨起来。“你也算是命大,后山石壁那儿是禁地,你上个坟怎么上到那边去了?那边总有妖精鬼怪出没,要不是那位青石道长碰巧遇到,你就没命了。道长把你送到了村口,正巧你方叔到村口去接采薇,这才把你背回家来……”
            殷大叔粗声粗气旱雷一般,玉书被念得耳朵嗡嗡作响,不过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白石村临着白石山。山前是村子。靠近村子的一面朝阳临水,村人的祖坟都在这面。背阴的一面有一座高大的石壁,这就是殷大叔所说的禁地,村子里自古流传了很多传说,故事大都与这块石壁有关。
            有的故事说,这块石壁本是瑶池仙女的梳妆镜,每逢年节,仙女们瑶池沐浴之后,要下来梳妆,偷窥仙女的人都被仙女变成了石头。还有的故事说,这块石壁其实是一面神界的照妖镜,神魔大战的时候,被遗落到人间,就落在这里,很多妖魔都觊觎这个宝物。还有的故事版本说,这石壁根本不是镜子,是一块石盖板,下面压制着一个绝世大妖……
            玉书连山南面都没去过,山北这传说中的禁地自然更不知道。但他自小爱听故事,这些传说,他倒是都能倒背如流。
            原来是闯到了那里……玉书仍有余悸地回想那一幕。也为自己对恩人的失礼而惭愧不已。
            “那位道长……怎样了?”玉书打断殷大叔的念叨,嗫嚅问道。
            “人家本来就是路过,除完妖当然就走了。”
            年轻的夫子到底面皮薄,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糗事,呐呐听殷大叔又念叨了半晌。殷大叔却只拉拉扯扯了一些旁的杂事,最后说道,“玉书你受了伤,就养几天。学堂就放几天假,正好雨停了,开始农忙,让这帮小子丫头都帮家里干点活儿。”
            玉书点头应了,见殷大叔要走,还要起来让,结果被殷大叔的大手硬是压了回来。走到门口,殷大叔一拍脑袋,又转回身来。“你看我这记性,刚才你方叔说你脚扭了,这几天肯定行动不方便,让采薇那丫头白天没事过来帮你照看照看。说起来,你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成个家了?”


            IP属地:浙江6楼2019-10-07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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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神仙吗?怎么又是道士了??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0-07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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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成家?
                玉书心里窘迫而慌乱,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候,殷大叔已经摆摆手关上门离开了。
                玉书颓然倒回床上,明月初升,斜斜地照进屋里,干净而又冷清。玉书拿手盖住了眼睛,不忍看也不敢看。如同夫子过世后的每一天。他像一个吃不起糖果的孩子,蒙着眼睛,假装手里攥着一块甜甜的糖果,他蒙着眼睛,假装夫子还在这个屋子里,和他相依为命。
                也许,是该成个家了。
                只是,夫子只给他留下了这个房子,许多的书,以及教书先生的这个活计,养活自己都还勉强,什么姑娘肯嫁到这家徒四壁的屋里来?
                百无一用是书生。
                春夜的寒意,与心底的凄凉交织在一起,透骨的冷。玉书蜷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迷雾重重,玉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雷声隆隆,玉书摸索着向前,突然眼前冒出一个长着青面獠牙的蜈蚣,张牙舞爪。玉书吓得惊叫了一声,一个冷得让人血液都凝固的声音适时地在耳边响起,“别怕。”玉书身子一振,一个青衣白发的背影出现在视野里。玉书长舒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浑身是汗。一个梦。
                许是那天被惊吓过度,玉书连续几天,每天梦里都会梦到各种各样的妖怪,不是青面獠牙,就是兽首人身,个个都要吃人地追逐他。每次都是那个冷冽的声音将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明明是冷入骨髓,竟也被他听出几分温柔之意来。
                玉书暗自苦笑,大概救他一命,已经是那位神仙一样的道长最大的温柔了,别的……别的不说,就连脚踝上的简单包扎,玉书后知后觉地发现,用的都是玉书自己的长衫上撕下来的布条。
                当然,玉书是读书人,至诚君子,绝不是对救命恩人心存不敬,他只是遗憾,就连梦里,他都没机会和这位道长说句谢谢。
                玉书年轻,到底恢复得快,几天之后,就能下地拄着棍子慢慢地走了。
                这一下地,玉书又发现,用来背香纸蜡烛的木箧没有了。一定是被他丢在了后山。那是他用来背书的,也是夫子留下来的。玉书虽不至肩不担担,手不提篮,但也不精于手工,家里的物什,没一件就少一件。玉书又面皮薄,不愿去央求旁人帮忙,在地上打了半天转转,还是决定冒险再去一趟后山,把木箧找回来。
                第二天,玉书起了个大早,拄着棍子,气喘吁吁地又爬上了山。春日晴暖,地上没了泥泞,好走了不少。这一丛那一丛还冒出了很多嫩绿小草,春意盎然。玉书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山南山北的分界点,天已经快到晌午。他停在界碑旁,擦了头上细密的汗珠,身体倚在界碑上,让受伤的脚稍事休息。界碑是一块古老的石碑,碑上有字,但年深日久,早就模糊地看不清。石碑立在那里,上面爬满了绿色青苔,无人打理,残破不堪。
                往左,是他送葬的时候走过的旧路,村里人的祖坟尽数在这边。往右,那是村长反复提醒不能进入的禁地。玉书自小听教听话,前次迷雾中走错了路还算情有可原,这回乾坤朗朗,却要直闯禁地,玉书心里几分愧疚几分害怕。他往右边张望,深山密林,杂草茂密,看不出什么。玉书默默祈祷,“我是去找木箧,绝非有意冒犯,夫子保佑,山神土地,各路大仙,千万勿怪。”
                祷毕,玉书自觉也歇够了,拄着棍子朝着右边进发了。这边几乎没有路,不知是何年何代的小路上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玉书几乎是趟过去的。湮没其中,玉书觉得自己更加渺小。沿着草蔓土路艰难跋涉,不知走了多久,草蔓渐渐稀疏,地上出现了一片一片白色的石子,大大小小,零落一地。再走下去,石子变成了石块,石板,大片大片。
                没有走错路。
                玉书暗舒了一口气,又擦了一把汗。心中默念苍天庇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没有迷雾,也没有惊雷,不知几时开始,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玉书忽然发现,一路相伴的鸟语虫鸣,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了。山风吹拂,却连风声也听不到了。
                这地方果然邪门。
                玉书心下害怕,眼神不敢乱飘,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又走了几步,忽然一道断壁洁白如玉,映入眼中。
                这便是上次他来过的地方了。没了雾气掩蔽,岩壁平滑如镜,光可鉴人,高有数丈,此刻已是日落时分,夕阳西下,斜照岩壁之上,映出一片血色光影。
                白色石壁前,一片石台。一件灰扑扑的物件倒扣石台上。是他的木箧。
                玉书尽力用最快的速度朝那木箧挪过去。


                IP属地:浙江8楼2019-10-27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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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这样了还找啥筐,不找对象啊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10-28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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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10楼2019-11-03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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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木箧被倒扣在白色石台上,玉书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香烛纸钱。他突然想起,上次自己被吓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回了村子,而夫子的周年就这么错过了。几分羞愧涌上心头,虽知道夫子一定不会因此责怪自己,自己却不会安心。
                      走到了近前,拄着拐,弯下腰,玉书去捡那木箧。指尖都已触到那圆润的木质,身后却忽然一阵吸力袭来,强力之至。玉书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凌空而起,飘飘悠悠地朝后飞去。
                      “啊——!”
                      玉书只在梦中有过凌空飞行的想象,但双脚离地的感觉绝非美妙,身子失去了控制,玉书只顾着将木箧死死抓在手里。下一个瞬间,身侧又是一股更加强劲的力道袭来,无可匹敌。玉书不由自主地斜飞了出去,咣当一声,头撞在了坚硬的岩壁上。疼痛感并不强烈,却好像打开了一道闸门,风扑打在石壁上,古木枝叶带起沙沙细响,一切的声音倏然放大般响起在耳边。
                      “又是你?”
                      梦中反复出现过的嗓音,夹杂了一片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是你?”
                      玉书睁大了眼睛,看了过去。那人手持长剑,剑锋带着一股泠泠的松风寒意。青袍白靴,银发如雪,眼眸空茫。和梦里的一般无二。玉书想起上次的事,脸一热,就要爬起来行礼,谁知不动还好,一动方觉脚踝的伤痛入骨髓。哎呀一声,玉书重又跌倒。
                      “怎么?”
                      铮然一声,长剑入鞘。那人迈步走了过来查看。
                      “我……我……”玉书又羞又恼,又有几分不知所措。话没说出来,那人已经蹲下身来,指尖在他脚踝处轻触,隔着袜子玉书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不由打了个寒噤。
                      “断了。”那人不等玉书呼痛,已经收回手。
                      “……”玉书呆呆地看着他走向石台侧面的古木,随手在地上捡起两根较为粗硬的树枝,折了回来,又探手在玉书自己的衣襟处用力一扯,撕拉一声,一道布条被扯了下来。
                      “得罪。”这人还有礼地向他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后干净利落地就给他的断脚绑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此处险恶,以后不要再来了。”那人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手伸出来,等着玉书握上去。
                      玉书还没从迷惘中缓过来,目光投向那双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白皙优雅。
                      玉书赶紧将一直搂在怀里的木箧放开,背在背后,又下意识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只手掌上。玉书的手是读书人的手,白皙细腻,指节匀称,手掌绵柔而温暖,乍一相触,如碰冰霜。那手却十分有力,将他握住,随即将他拉了起来。
                      那人松开手,轻挥衣袖,一道气劲自指尖挥出,凝成剑形,停驻脚边。
                      “上来吧。”那人当先踩到气剑之上。玉书拿眼去寻那根来时拄着的木棍,却不知方才被丢去了哪里,一时看不到,只好扶着那人的手臂,也踩了上去,站在人后,又连忙撒开了手。
                      “扶住我。”那人说着,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气剑载着二人转瞬已经腾空。
                      “啊!”玉书一惊,他身形不稳,方才已是摔怕了,这回再顾不得礼仪,两只手死死抓住了身前这人的双臂,竟是整个将人圈住了。淡淡的松雪晨露的味道自人衣领处传出,玉书脸色微红,却也不敢放开。风声在耳边呼啸,烟青的山头在脚下掠过,山间景物都有几分模糊,让玉书辨不清来时的路。突然想起了一事,玉书的脸涨得更红,鼓起勇气叫出了声,“那个,道长,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前山?”说完,也不知身前这人听到没有,玉书自己倒是已连脖颈都红了。
                      脚下的气剑一个急停,玉书没防备,鼻尖重重磕在这人肩背上,那股松雪晨露的味道萦满鼻端。玉书更为羞愧,连忙调整身形站稳。却听这人问道,“你不回家?”
                      “我,我要去给夫子上坟祭拜……”玉书如蚊蝇呐呐,不过显然这人已经听得足够清楚,也没有多问,只调转了方向,径向下方飞去。玉书心中一翻腾,下意识将双手搂得更紧。片刻之后,脚下轻轻一震,已是落了地。
                      “下去吧。”这人又说了一句,玉书这才面红耳赤地松开手,想跨到平地上,脚却不听使唤,最后还是这人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IP属地:浙江11楼2019-11-24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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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坟地。白石村村民的祖坟都在这里。
                        玉书脚步不稳,目光已先落在了靠东边的一座坟茔上。不比其他地方的杂草丛生,但原本齐整的地面上也已冒出零星绿色,还有藤蔓从另一边蜿蜒伸展过来,将石碑上都挡了大半。
                        玉书跪不下去,索性坐在地上,伸手将刚冒头的杂草除去,又将藤蔓摘掉,远远扔出去。背后的木箧已经放在了旁边,玉书默默地将里面的香烛纸钱都摆了出来。沉默了片刻,一摸怀兜,玉书脸又红了。
                        出来得本就匆忙,他又是临时起意来这边扫墓上坟,根本就没有准备火具。他偏过头去,看到那人还站在落下的地方,神色泠泠,不像在关注自己的样子,只好窘迫地开口,“道长,不好意思,您那边有火吗?”
                        那人缓步走了过来,来至坟前,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指尖一丛跳动的火苗已经将香烛都点燃了。玉书目瞪口呆,半晌人都退走了,他才想起来道谢。
                        本来很肃穆很悲痛的时刻,却被这插曲搅扰得悲痛不下去。玉书将坟茔打扫了干净,在夫子的坟前拜了拜,又喃喃地说,“夫子,我不是故意来迟的,上次实在是迷了路,又遇到了妖怪……”话说一半说不下去,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辩解什么,也不知为什么,就拿眼去瞟那位道长,却见那人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远远地,似乎毫不关心他这边的情况,嘴里下意识地接着说道,“幸好遇到了一位道长,也不知是不是神仙,救了我一命,啊不,是两命……”这才发觉自己都不知道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好像殷大叔提到过,自己却没放在心上。
                        玉书脸红了又红。最后叹了口气,拜了一拜,“今年错过了,是我的错,来年我再来给您祭拜。”
                        乡里人传说,人死之后,上了望乡台,头七之内,还能看到家乡,看到亲人,还能收到各类祭品。出了七,就只能等周年,每个周年祭日,新鬼旧鬼可还乡探望亲人,亦可收到亲人祭拜,祭品拿来在阴间用度。若是没有祭品,在阴间也是个穷鬼,遭鬼欺压,凄凉得很。
                        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玉书是读书人,从来被教导都是只问苍生,不问鬼神。不过玉书自小喜欢听乡野故事,喜欢读野史逸传,如今更是亲身经历,书里提到的精怪就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想不信。他在人间倍感凄凉,自也不希望这不是亲人,却又是唯一的亲人在那处也凄凉。


                        IP属地:浙江12楼2019-11-24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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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断了?????什么仇什么怨????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11-25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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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诚心祷祝一番后,玉书扶着墓碑站起身来,冲着始终等在那边的道长呐呐地说,“我好了。”
                            玉书早上为了进山起了个大早,山后山前折腾下来,这会儿都已是黄昏时分。夕阳下,那位道长背光而立,周身晕染出黑暗前的最后一抹光晕。听到他的话,倒是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清冷的眉眼被余晖镀了一层融融暖意。
                            回程很快。玉书还在纠结要不要在村口就让人把他放下,脚下一顿,抬头,发现已经落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玉书大讶,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村北老槐树下,就你这一家,独门独院。上次把你接走的那位村长说的。” 道长倒是帮他解了惑。
                            说着话,已是架着他进了屋。夜色沉沉,无星无月,屋内屋外都是一样的漆黑。玉书刚张口说了一句“灯在墙边的桌上,我去点灯,”架着他的道长袖子一挥,油灯已经亮起了晕黄的光。
                            玉书呐呐地闭了嘴,随即又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这位道长双目空茫,哪里会需要光亮。
                            玉书还在暗自后悔,道长已是将他放到了榻上,撒开了手。
                            “不要再去后山了。”不冷不热地丢下这句话,道长转身就要走。
                            玉书脑子一直混混沌沌,这会儿却是福至心灵,一把抓住了道长的袍袖,“等,等一下。”
                            道长转回身,眉端微挑,似有讶异。
                            “道长,你还要去后山?”玉书问道。
                            “是。”
                            “山里天气多变,这会儿阴下来了,只怕是风雨将至,要是道长不嫌弃,就在我这委屈一晚,明天再去吧?”
                            玉书抓着道长的袍袖,仰着脸,满心祈愿。
                            片刻的沉默,玉书差不多都要放弃的时候,道长略一颔首,吐出两个字来,
                            “也好。”
                            玉书张罗着烧饭烧水,道长摆摆手,表示一概不用。最后,麻烦道长替他去院墙下又捡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回来,他这才爬起来,烧了点清粥,就着小菜,随便吃了一顿。又烧了热水,让道长洗漱。
                            歇下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周遭一片静谧,偶尔传来远处的一两声犬吠。玉书侧耳听着,室内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身旁那位道长的呼吸轻而缓,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玉书翻了个身,睡着了。这一晚没有梦魇,睡得格外踏实,夜里风雨大作,都没有把他吵醒。


                            IP属地:浙江14楼2019-11-26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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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风雨。早晨起来的时候,雨犹自淋漓。道长醒来得早,正在榻上盘膝打坐,听玉书醒了,方才收了功法。
                              玉书睡了一个好觉,醒后精神了许多,一扫前两日的萎靡。就连伤腿,都觉得骨节一夜之间仿佛长了不少似的。
                              窗外雨声连绵,玉书起来,先趴在窗边看雨势,再倚着木棍转回来,觑着道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外面雨好大,你要是不急,等雨停了再走好不好?”
                              道长也来到了窗边,侧首听了听,倒是没纠结,点头说好。玉书又高兴了起来。
                              简单洗漱过,玉书又进了厨房。他腿伤之后,殷大叔来过几次,给他送了不少食物。玉书烧了火,煮了粥,热了几个白面的馒头,又洗剥了几只冬笋,削了几个土豆,翻出来一些腌菜,麻利地烧了两个菜,端到了桌上,招呼道长吃饭。
                              玉书手里拿着筷子,眼睛却瞟着道长,看道长好看的手拿着修长的竹筷,就觉得更加赏心悦目。又怕道长目视不便,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夹菜,结果却见人家云淡风轻地吃上了。转而又觉得道长的吃相都很优雅。胡思乱想了半天,直到道长放下筷子说吃好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红着脸端起碗胡乱扒拉了几口。
                              等玉书收拾完碗筷,雨还是下个不停,春雨缠绵,雨势说大也不能算大,但冲入雨地,片刻也定会湿了衣衫。春寒犹冷,被雨淋湿衣衫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玉书怕道长着急,可看过去,道长又回了榻上,开始盘膝打坐了。脸上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玉书不敢打扰到道长,自书架上抽了一卷书出来,也靠在榻边,安静读书。
                              书都是夫子留下来的,家徒四壁中,满室的藏书格外惹眼。这些书,玉书都读过了多遍。在学堂教书也是有钱的,玉书拿到钱后,也总是给自己添置一些新书,藏书量只增不减。村里人偶尔看到了,总要笑他几句快要变成书呆了,或者劝他攒点钱将来娶媳妇。玉书只是腼腆笑笑,他只是爱读书,书里的大千世界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读书累了,偶尔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一旁打坐的道长,玉书觉得道长身上的气息,就和手里的书一样,是让人觉得特别安心的那种。
                              要是道长一直在这就好了。
                              玉书从小就被教导君子端方,求取有度。这是他第一次无端起了贪念。


                              IP属地:浙江15楼2019-11-26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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