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皇城庙会，同一盏花灯

是灯，一盏一盏，一闪一闪，从潮云里滚落下来，霜花摔没了，蟾光打碎了，从散漫的星子变成浊世里干净的佛光——被我们用崇敬的心忱奉于神明的须弥台上。
今夜我要与他们抢一息烛明，分沾一点佛佑，一点繁嚣。人实在太多了些！追逐的小童，吆喝的街贩，他唱的什么？“华山宝钵一斧劈，沉香救母闻者泣……”噢，他是捏泥人儿的。
“以钟，你替我买一份糖炒栗子回来。”
我将钱袋交给她，提着竹雕绢纱的兔灯，留在街口看两个小儿踢毽子。
@爱新觉罗璟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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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啦哒啦，我这样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兔灯因不经意轻快起来的步子，在手中摇晃。盈满罩内的火光，也雀跃着要漫溢出兔儿胖滚的肚儿。夜幕微眯着眼，时而透过晚星，偷看人间烟火。）
（ 我鲜有这般清静的时候。自然，这全要归功于楚楚替我照看了稚子们。她呀，总是偏爱于我。）
“ 咦？”（ 似是有一瞬，我曾同巷口的她对视，可不是今日，也不是昨日。万千思绪闪过，末了，仍是无疾而终，只盼着她能捎来答案。）“ 咦—— ”

两个总角的小童，一高一矮，一个身着蓝袍，一个挂红袄，脸儿生嫩得如同才濯净的藕，红袄娃娃正换牙，说起话来漏了底气，髻团上系着两颗金铃铛，随跳跃的身儿欢快地响。
我看入了迷，眉眼比那月亮还弯半弓，替他们数着拍子，结果身旁一声“咦”，侧螓望去，媛女提一盏与我手中相似的月兔灯，发丝正随风曳，很是面熟，我眨了眨眼，噢，是靖懿郡主。
“郡主安康。”她可还记得我，某日小宴，曾有面缘。
“妾岳佳氏芙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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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蟾光清冷，诸灯却紧着争辉。长街一流，势若游龙，好不热闹。奇怪的是，她仍能在铃铛脆声、人声鼎沸中闻见我这一声若有似无的探询，撇开那胖团子似的一双小童，前来见礼。）“ 福晋安康。”
（ 眉眼依旧存惑，嘴角却是下意识地勾起，应景地道上一句喜乐。芙——苓——呐，她显是不动声色地替我解围。我稍一迟疑，恍然，原是宥弟嫡妻，成郡王府上的女主人。此刻，方将花灯晃了晃。）“ 好巧。”
（ 不知是这偶遇，还是，这相似的花灯，或许，二者皆有。）

5
星霄弥雾，月也不真切了，朦胧德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女缀泪的眼，它在苦恼甚么呀——是情郎不解风月，还是此时它不在是夜的主角？
我从街边的小贩手中买来这盏玉兔灯，满心想的都是，今夜何人会与我有相同的意趣和选择，她是意料之外，却又是另一重缘法，爱新觉罗枝繁叶茂，她亦是当中清丽一枝。
“我方才买下这盏灯时便在想，今日会不会遇见有缘人——不想竟然遇见郡主，您可在灯上题了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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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子粲然天际，须臾，又叫瑞霭吞噬去了辉光。似是在教她不必与月、与灯火，一较高下。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实乃大智。）
（ 笙歌聒耳，锦绣盈眸。我一壁晃着花灯，一壁在想呐，俗物，皆为俗物，远不及眼前之人万一。此刻的星子该是庆幸。我与她虽不想熟，却莫名的想要亲近。因一盏花灯？还是因我心向美？）
“ 是心有期许，我不负卿？”（ 狡黠一笑，继而鼓起腮帮子，压低了音道。）“ 尚不曾，原是藉小女之名淘来的，若提了诗句，恐是瞒不住啦。”

7
【小真小期不肯乖乖听从褓姆话时，我亦寻法子来哄，三人在树下踢毽，有一回，不留神将小毛毽踢到了房檐上，叫了仆从搬来云梯，以钟去取时，小儿快口，“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姊姊捉毽花”，正是改化杨诚斋的诗句。我买灯时，身侧小童踢毽子，忽而想起，便在兔身化了四个小人儿，春青瘦柳，还有拂风檐，这下展示给郡主瞧。】
“我也未题字，不过画了一幅画，添些趣味，等下好拿回去给女儿。”【听她后话，忍俊不禁】
“庙会热闹，怎不见郡主带小格格一同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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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皮里的烛火似是听明白了我的话儿，就着晚风呀，晃了又晃。我从前顶是欢喜这等璀璨绚烂之物，哦，不该这样说，现如今，也是欢喜的。只是有了儿女，喜恶悄无声息地被遮遮掩掩，不敢全然都叫他们晓得了。）
“ 一、二、三......四个小人儿？做何解？”（ 我凑近去瞧，这相似的兔灯，唯有这一处不相类。我瞧明白了，又好像没瞧明白，索性大大方方地去询这画中意。）
“ 若真带了 她们来，恐怕半刻也不能消停了。”（ 朝她眨眨眼，是意味深长。）“ 福晋，也是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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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像文令文昌殿下那样喜欢绘画，作起图来寥寥草草，只是能看出个人影儿罢了，到底是像星晓说的那样，自己脑海里想得如何如何好，真落在画笔上，只有自己看得出是什么。还好我今日超长发挥，画出来的还能看出“是个人样。”】
【与郡主并肩而行，提着灯笼与她道】
“是我与女儿还有侍婢玩闹的场景——郡主认出来啦，说明我今儿画的还行！”【说到一人，不免忍俊。】
“可不是，她们都不肯和我出来，跟着小姑姑去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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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嗣在天家尤为被看重，饶是鹤氏清贵，风骨不羁，早些年也没少被姑姑们耳提面命，催促着生养。现如今得了三子一女，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只那稀罕劲儿早不如从前，素日里也常盼着有人能替我管束这几个小祖宗，好叫我闲下一日。）
“ 原是这样！福晋当真是玲珑心思。”（ 虽只模糊辨出几个人影，却稀奇于她的心思。二人沿着长街一壁游览，一壁言语。）“ 怕是跟着额娘多有拘束，倒不如放她们去，您也省心。”

“郡主随年长几逾，心情却如孩童，若瞧小阿哥随你上街，只恐还有人视作姐弟呢。”【笑揶一句，腴纤拂上细腻灯纱，跳动的烛明急且轻地吻过指尖。每日相见的人，自然是不比鲜有相见的人，任她们随姑母去玩，正如璟訸所言，我“省心”，自己清闲些。】
“今日庙会，晚间还有花灯游街，不知郡主可否愿意与芙苓共赏？”
【一群小儿嬉笑跑过，步履嗒嗒，腕间的铃铛脆脆地响，我被一处摊贩吸引了。】
“唔，那处竟有卖灌饼的，许久不吃，现下倒有些馋，咱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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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市灯如昼。它不肖烟火，转瞬即逝，因还能留几许光明于人间，姑且值得一赏。偏颐，闻她俏皮话语不禁轻笑起来。）“ 福晋惯会说笑的。若真带我那幺儿上街，怕是一溜烟儿就没影了，哪里还能得这等称许。”
（ 她出自大家，久侍彤闱，原以为是同宫中那些姑姑一样，最是刻板。未曾想，总与出乎意料之喜。“ 有何不可，兴尽而归，才不负今日之缘。”（ 提步，自与她同往。）“ 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