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天空是怎样的?黑色如铅一般沉重的基调,硝烟一样弥漫在天际的灰色烟云,与群山一同延长,沿着地平线连绵向另一边的天空。天空的本身,说它是铅?现在的样子倒确实符合那种基调,但似乎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吗?那时候太远了,已经记不大得。在记忆中还留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当时的天空似乎是湛蓝色的,又像是与周围环境一样的火红色。那时的周围世界也是像如烈火般驱散黑昼的鲜红吗?该是这样吧,不记得了……应该不是现在这样的只比黑夜亮一些的“白昼”;那片连绵不止的漆黑群山在与天空交融的同时也仍然显现出不可弥平的交界线条,如同深不可见底的深渊鸿沟,区分着铅色黑昼与死海深渊。怎么印象里这“死海”像是沸腾的?对,是这样,那时候的天空、群山、世界都是火红的、沸腾的!我们曾经穿着戎装,为了这片赤色的天地,理性而忘我地战斗着,我们曾一齐宣誓:生命一息尚存,战斗不息!……但终究,我们败了,不败于任何人,而是败于历史,败于自己;日薄西山的黑太阳罕见的留下了一片一片的红色光晕,染红了周围的黑灰烟云,打破了这死气沉沉的世界,这一小片黄昏的景色,正像是曾经的黎明时分,正准备迎接着那喷薄欲出的一轮鲜红朝阳,荡涤这世界的一切,彻底消除这极夜永昼。……但,这却终究是日薄西山,是日落之时,暖红色的残云在慢慢变成暖黄色,向着它本来的黑灰演变着。快要消失了,那“旧世界”的遗留就要再次失去踪迹,勾起了最深处的记忆,它却又要走了……是这样的。
走了,走了;历史,也走了,只剩下了那片永远望不到头的黑昼与群山,还有一点点的仍遗留着星火的,那一片残云。在这里,世界,历史,仿佛永远的停摆了……
“……他,会来吗?”
天际之间,那轮黑日已经快要完全隐没了,暖黄色的残云却仿佛像是出现了异常一般,明亮,天际的那一片残云如同东方日升一般的明亮。之前暖红色的残云似乎只是为了迎接这片暖黄色的残云的到来,就像黎明的红晕只是曾经的红太阳登场来临的舒缓过渡,宣告着黑夜的离去,预见着白昼的降临。
老人的身上撒满了这明亮的光晕,照亮了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孔,那不屈的眼眸也在闪着光。他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在现在所处的世界中毫无真实感的温暖与激情……他年老的脸庞在闪着光,那光点就挂在他的眼角,慢慢的向下延伸,流淌。那份久违的感觉,恰是光荣与浪漫的青春岁月,曾经化为歌声的岁月重又再现了吗?老人静静的沉浸着,思绪中久久的回响着……不真实,这种沐浴在光芒之中的感觉在当下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根据,这是只有在我们的时代才会存在着的浪漫,在即将陷入黑夜之际,重又让我感知曾经的青春之火,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它还是要这样,从未变过……滚烫的泪花落到了荒草地上,只一瞬间便冰冷了,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多了几道长长的光点,起初也正闪烁着,渐渐的也黯淡了。这一瞬间的幸福是他的幻想吗?老人自己也不清楚,他在幸福与虚假中矛盾着,起初那种久违的幸福感久久地萦绕在他最深处的柔软内心。可是慢慢的,他感到虚假,就像是在黑色铁幕之下支撑自己苟活的幻想。是这样的,这是最虚假的妄想……
“也到了该消逝的时刻了……”
光芒渐渐消散,恢复到了世界本该具有的样子,没有如日出的明亮,暖黄色残云在黯淡,在向灰黑色转变着;老人所沐浴的光芒消失了,他的脸庞重新回到了原先那样的神态,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样的刚毅,眼圈也泛红了,似乎连眼神也没有之前那种誓死不屈的锐利了……
起风了,阵阵秋风吹拂这颠倒的世界,也吹动了老人内心深藏的记忆,青春的浪漫……风扫落叶,尽吹散。唯余的东西,只有那仍不肯屈服的目光。
黑昼,确确实实要消失了。而远处的天际之间,那片暖黄仍未消散。
群山的大部已经完全隐没了,顶峰由于那片暖黄的存在,还能够看出在黑与黄、冷与暖的强烈碰撞下起起伏伏的交错曲线,那片暖黄残云洒在了山峰之上,使山峰也具有了那样暖色调的色彩,明亮与阴暗,凸起与凹陷,峰顶与山谷,起伏蜿蜒的自然存在是如此的壮丽,而与山脚处群山和周遭环境混沌交融不分彼此是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最底是灰黑的死寂,最高则是将要消散的日落时分,异于常态的余晖。余晖照亮了群山的顶峰,使其如此气势磅礴,却永远照亮不了那棵老树落叶飘尽光秃秃的枝干,也无法再一次撼动老人那饱受这个世界风刀霜剑摧残的严酷内心。
老树的干枯枝干,终于也只余下一片仍旧不肯落下的枯黄叶片了。
群山的轮廓层次分明,在余晖下的顶峰仍然是非人欣赏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