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过州桥，踏碎一地的明月，撞进相国寺的怀里。悄悄猫着身，往下拱啊拱——）
：打搅了打搅了，借过借过。
（夜是散罢了短暂的点缀，留下了恒长的伴侣。月还是莹润高洁的，像从未被人碾过。脚下月呢？它正沉在一个小潭里。腕般大小的潭——或许更宜说坑，就这样，睡着亘古遥远的月。）
（那我憩息在哪呢？总不是喊着“萧小姐”“萧小姐”的尾巴。阖是扬州的桃枝下，任瓣披缀、吹拂，又或者是，此时的石榴裙下？）
（是金秋到了吧！我脸霎时红透，恁她，谁还有这样的威力呢？）
：对对，对不起，不，不是有心的。

相国寺的人自当是多的 月色朦胧 连那各人儿的脸也映的格外好看 稚嫩的孩童年迈的老者 以及 那位猫着腰像只小猫儿一样灵巧地钻来钻去的姑娘
她的五官很精致 拼凑出一个娴静模样 可若是和她此刻的动作拼凑一起 却显得略微古怪 红红的小脸儿活像了做错了事情被发现的孩子 真真可爱至极
"没关系的呀"伸出手想要搀扶一把"这个姿势蛮累的吧"

（这瞬间，心鼓频响，动地来。）
（一把僵住她腕，犹疑地遇上她时，我却了然，这张山中无甲子的脸，具象而言——没躲过债。）
（这甚至更鼓舞我。演一场你的拿手好戏吧！簇簇眉、缠缠手、泛泛泪花，但汴京人做不做得我的坐上宾呢？这很没有把握。）
：别、别、别，姐姐，有人……有人追我。
（披发半掩。她就着朦胧的月色，这样说。）
：姐姐……救我、救我！

一双玲珑眼里泪花隐隐约约浮现 嘴里眼里都是欲说还休的神情 一双手紧紧搭着自己的手腕 纤细 冰凉 此时的神情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只是这情绪未免转换的有些快了
“怎么 是谁追你”回手握住她的手 将她轻轻拉起 刚才那一下已有人频频侧目
万寿节 圣人过寿 确实不知这里面都混杂的什么人儿 但是看她如此柔弱 会是什么人让她前来求救？

（她只眼儿转一转，续道。）
：他们伪造债务，要拿小女子卖身……
卖身去抵。
（我怎晓得？古往今来，叩我宅门的，不都这一套说辞。瞧瞧，我还能做的更真——）
：请姐姐救我，一日、一日就好！
（深伏一拜。未冠的发从肩头垂下，拢在腰间，像一尾纺棰，紧咬玄线，又像深谷里的一曲阳关，等人来合。）
（俯看，我只给她一个圆润的额头，一个无声的，但精巧可爱的额头。）

她这深深一拜倒好 立即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那些目光里的含义我不是看不明白 一个含泪欲泣的美人儿苦苦哀求的神态最抓人心也最令人心动 巧了 我最爱这样的人儿
“娘子这一拜我可经受不起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娘子请讲便可”
伪造债务 却要拿一女子卖身相抵 凭心论是半信半疑的 信得她的梨花带雨 信得她的柔弱不能自理 疑得她的来意 不过既来之 那必好好待之

（月是最娴静的，她躺在脚边，背对我。风则其次，她不停拂我的发，有那样一丝，吹得高高地，吹到她脸庞，像是恶魔伸出的手。我也笑了一笑，望着她的眼，多好看啊，玻璃珠似的澄澈明亮，却装下这样个人物——我是她一片阴影，唯一的。）
（倏然间，这双眼变了，与其这样说，不如更是这片影子变了。它缓缓地升起，又“簌”地一声，窜走了。这片影子消失了，消失在她的眼里。）
（我按着她背，声音低到肩窝里去。）
：就这样。姐姐，我是你的侍女。
（问着萧小姐长、萧小姐短的小尾巴，压近了。）

打眼往远处一望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内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的人 身边的人眼里嘴里说着害怕 行事却还果断麻利 伏在背上的手沉稳有力 哪里像是个受惊的小女子 心下了然大半 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悄悄浮现又转瞬即逝 手轻轻搭在那女子手上 颤抖着 冰凉地
“跟紧我 别怕”四目相对间眼里似乎也向那女子诉说着害怕和担忧 论装模作样 江一禾也算是有些功底的
月光下两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 就以那样一个怪异的姿势将行着

（她传过来的温度，冰凉、颤抖，被我指捕捉，像是刚吻过一阵秋风——怕是个花样子？）
（但我真变成了个小侍，和我的“尾巴”一样。道边来往的，仿佛都是高门贵客，真奇怪啊？明明前一刻，还是个平头小民的。）
（“小尾巴”们也这么想吗？我的一时起兴，到底带来了什么呢？）
（我晃了晃脑，却更晕了，不是醺醺得醉酒，而是天与地、暗与光的交织。幸籍于此，一路格外的沉默和低迷。唉，真像逃命躲债去了。）
（但大路两端，天各一方。）
：谢谢姐姐，咱们——后会有期！
（行个抱拳礼。真和假，真那么重要？）

是个有趣的姑娘呢 她来的匆忙 去的也匆忙 就好像是一阵风 刮来刮去不随天意随心意 鬼精灵的样子
还未来得及和她道别 她的身影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后不断有人叫喊着萧小姐 萧小姐 莽莽撞撞地冲撞开人群
萧小姐？有趣 转身投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