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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短篇同人.间幕.TheGodThemsel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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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江南终于想起来自己写的不是但为君故是龙族
虽然填坑填的稀烂前后不通,不是他忘了前文就是“所谓伏笔”,不过看在有点路零的糖
与其等他,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ps1.摸鱼间隙边码边发,发完后会有说明的。)
(ps2.脑补而已,请勿当真。如果你觉得ooc——那你来打我啊)


IP属地:广东1楼2019-10-28 19:58回复
    1
      雪花自铸铁似的天穹里撒落,便为充斥这天与地之间的肃杀带去了些许柔和。
      昏暗天光下的土地也是铁一般的黑,覆着灰白的雪。曾在这里生长的针叶林只剩下段段木桩,它们锋锐的断口直指天空,有若已死的骑士们插入大地的骑枪。
      “诚如各位所见,所有的人都是这座舞台演员……我们上场,我们下场,在各自短暂的生命里扮演不同的角色。就像刚刚落幕的荒诞剧,我扮演了英勇的战士,就只有麻烦各位充当一下丑角咯。抱歉抱歉,我好像下手太狠了点。”
      男孩走过这片原野,他一身考究整洁的呢子大衣,黑发梳的整整齐齐,铜扣子擦的铮亮。没有人迎合他有声有色的独白,只有风在流转,风声像是哀嚎,像是哭叫,把他清脆的童声带向原野深处。他右手提着几乎有他小臂长的军刺,银亮的刃上有殷红的液体滴落,在他身后点出一道断断续续的红线。
      这粘稠的血似是无穷无尽,它们甚至没有在寒风中冻结。一度拥有它们的生命已经陨落,散落四周的遗骸上也盖了层薄薄的雪,他们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倒伏于地,有的依旧伫立。唯一共同的是他们死后也不曾合上的眼瞳,带着难以言喻的狰狞,就像一盏盏暗淡却不熄灭的灯。
      金色的灯。
      “我最喜欢的作家告诉过我,你要原谅你的敌人,那会使他们心烦意乱。所以我宽恕你们,如今我已惩罚了你们的罪,你们往后就不再有苦难,也不再享这人间的恶果。笑一下吧,为什么不笑——”
      话音忽地收束,男孩的脚步晃了晃,半蹲下来。那张带有东方风格的清秀的小脸有些扭曲,他丢开刚才绊住他的半截手臂,龇着牙伸手从胸口探进大衣深处。再抽出来时,五指上多了淡淡的血色。
      男孩凝视着自己的血,漆黑的眼眸深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金色。他像一位真正敬业的演员那样演绎着台词,可双目之中没有半分情感——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平静:比这压抑的云层更深重,比这冷冽的冬日更寒冷。他在军刺上抹掉自己的血,这柄凶器便重归金属本身纯净的银灰色,被它斩杀过的人遗留的血迹也消失不见。
      他满意地笑了笑,重新站起身,继续走自己的路。这种没有路标的冰天雪地里,男孩的脚印却是笔直的一道,每个脚印的间距都如丈量过一般规整。
      “好啦,继续走吧。谁让我家的傻姑娘被那种**的陷阱骗了呢。”
      也不知他是在对谁讲着话,也许是手中那柄军刺,又或者是一朵落进他领口的雪花。他黑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晦暗的远方,像是逐渐被雪覆盖的原木。
      “……美好的节日里我们约上朋友欢乐聚会……为了美丽的梦想,我们举杯畅饮……”
      直到他哼着的小调也湮灭在风声里,这里再无半点声息,就连风也在跟着他的步伐。于是这里只剩下遗骸们,这些曾经的龙血精英得以享受短暂的安眠,让雪做他们的收尸人。再到这份寂静被机械运转的声音打破,魁梧的钢铁之兽咆哮着破开风雪与寂静冲撞而来,明亮的独眼里射出煌煌烈光。
      火车沿着埋在雪里的铁轨奔行,靠近这里时开始减速刹车,激起满天飞雪。车上跳下黑衣的男人们,他们迅速巡视完了战场,检视完那些尸体上的伤口,他们的脸色变得比天更阴沉。
      “路麟城呼叫本部,我们来迟了。第一战场追击的人已经全灭,没有发现目标。”
      为首的中国人掏出对讲机。他汇报的时候视线落在铁路的前方,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他看不穿的距离之外,那个目标就在那里,以他一贯的拍子前行。
      “没有影响。他还在按我们计划的方向前进,这个陷阱里的饵食是他不可能拒绝的东西。护送圣枪的飞行队已经从谢列梅捷沃机场起飞,你继续前行。”
      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带着苍老的暮气,沙哑的像是木屑在摩擦。
      “明白。其余的人,我先让他们撤退。”
      “善必胜恶,如光所到的地方,黑暗无处遁形。今天是个适合皇帝陨落的日子,祝你好运。”
      “谢您的吉言,贝奥武夫卿。”
      路麟城关掉对讲机,下令让黑衣人们都回到火车上。他们都明白自己的领队有什么任务,每个人上车前都对他行了一礼。工兵把火车头和车厢分开,这辆火车后还有另一个车头,它会带着余下的车厢从反方向撤退。最后上车的是个女人,她和路麟城拥抱,亲吻彼此的面颊。
      “我等你。”
      “嗯。”
      乔薇妮只说了三个字,她深深地看了路麟城一眼,头也不回地跳进车厢。
      路麟城摸摸下巴,也露出淡淡的笑。虽然他清楚掷出圣枪的人会有什么结局,这一刻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畅想起回去后和妻子团聚的画面。那潜藏于胸中涌动的热血与情愫,正是它们支撑着一代代混血种走上十死一生的战场。那是龙类不会有的东西,也是他们固守人类身份的坚持。
      从来如此。
      他目送余下的车厢远去,摸进车头的驾驶室,娴熟地调完仪表缩进座椅里。机车再度咆哮加速,窗外一片茫漠的暗色,路麟城收回目光,从操纵台下面掏出瓶伏特加。虽然喝不惯烈酒,他还是灌了一大口,让那火一般燃烧的液体直抵胸腹深处。
      “呼……”
      路麟城吐出包含酒精的气体,所有的情绪都从脸上剥离。他进入了肃杀的备战状态,这是一场人刺杀神的战争,哪怕人类已经掌握原子弹这样恐怖的武器,在那些经过漫长历史存活至今的神面前,人类依旧是蹒跚学步的幼童。
      那些神有很多名字,神话里有他们无数的面目和痕迹——祂们真正的尊名都以铁铸进了历史的铜柱里,伟大的龙王们,权与力的化身。路麟城不知道目标是哪位龙王,但他的表现出的能力已经接近了龙王的级别。所有执行这个任务的混血种都怀着牺牲之心,路麟城也不例外。
      怎么会有回去的希望呢,这就是永别了。
      可唯有血与火才能结束战争,牺牲的血,还有牺牲的火。


    IP属地:广东2楼2019-10-28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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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睡了,明早发结局


      IP属地:广东5楼2019-10-29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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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雪更大了,纷纷扬扬的白色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它们裹挟在风里,跳着这世间最自由的舞。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中央,一套以原木简单切削后拼接出的桌椅摆放在铁路的枕木上。桌上有完整的茶具,享用它们的一男一女彼此对坐,就这样在这场风雪中进行着简单的茶会。
          雷娜塔摊开手掌,不一会掌心便积了一层。她的小脸也如这冰雪般素净而冰冷,雪花的触感在寒冷外还带有别的东西,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入血肉中,不断带走温度和知觉。她翻过手,让这份莹白重归狂风之中。
          “那也是炼金矩阵的影响,你的镜瞳应该能看见。它的力量从地下升上高天,雪花不过吸附了些许散逸的余韵。”
          方桌的对面,金发的男人以指节敲敲桌面,落向桌椅四周的雪便划出诡谲的曲线荡向其它方向。他的面容堪称俊美,以至于模糊了两性的界限,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看向雷娜塔的位置。雷娜塔毫不客气的回瞪,男人的瞳孔只有极小的一点,几乎分不出它和眼白。
          她和零号沿着铁路走了没多久,追击者便从风雪中现身。他们人数众多,有武器也有强大的言灵,零号一时间也甩不掉他们。他原本让雷娜塔像在黑天鹅港时一样挖个雪坑藏起来,自己去引开敌人。但雷娜塔放心不下,准备追上零号的脚步和他一同战斗。
          她刚爬出雪坑,就被这男人一把拎了起来。男人如获至宝般欣喜,摸出对讲机说了好一串她听不懂的语言,再然后重型直升机从天而降,带着她和男人来到这段附近有着针叶林的铁路上。一路上男人都表现的温和有礼,和雷娜塔讲了很多东西。
          龙王。混血种。陷阱。捕杀。雷娜塔目睹了他们在几十分种里把铜柱和水银一并埋入地下完成了炼金矩阵的搭建,在她眼中那些无形的力量拥有实质,一缕缕沉重的铁灰色的雾围绕于此,形成笼子似的结构。
          “虽然镜瞳能让你看清它所有的细节,不过原理还是让我告诉你吧。以你的血统,将来用得上这些知识。”
          男人不以为意的笑笑,把瓷杯递到雷娜塔面前:“炼金矩阵的本质是生命,用精神与火淬炼金属,撷取升华的灵性与基材,不依靠言灵搭建出的生命……”
          “我知道。他告诉过我。”雷娜塔没有喝瓷杯里的热茶,只以视线扫过深色的液体:“而且我还能看见你的言灵。”她顿了顿,撑起围巾遮住小半张脸:“所以我不相信你。你会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死掉。”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金色的光闪动,好像那些远方埋伏的秘党精锐就在她眼前。微不可察的哀伤自那双宝石似的眸子深处掠过,那是不夹杂任何杂质的怜悯,哪怕那些人是来抓捕甚至要杀死零号的敌人,她也会为他们的死去而悲哀。
          零号不也是如此么。他面对追击者时一边感叹着人类的愚蠢让他落泪,一边又以军刺切开他们的喉咙。不知不觉小魔鬼特有的矛盾也开始出现在她身上了,明明离开莫斯科时她还会因为父母哭泣。
          “这就是战争,小姑娘。这就是战争。”
          男人叹了口气:“我们和龙类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如果那位王离开这里,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他王座下的尸骨。倘若牺牲在场的混血种就能让他回归茧化,那就是我们的胜利。从那位黑之皇帝陨落后到现在的漫长历史里,混血种就是这样用牺牲换来一次次短暂的胜利。”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主……你的老板,他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杀了很多人。他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那些引诱他的精锐也会死在他手里。”
          他摘下自己的鹿皮帽子戴在雷娜塔的头上,这时便可见这男人长的过分的手臂,他的骨架大的出奇,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只大猩猩蹲在那里。雷娜塔没有躲开,任由他把帽子塞到自己头上,又拉下两侧的护耳。
          “……”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他至少是四大王座上的一位,而你是血统优秀的混血种。看样子你也没有被他干涉心智,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龙威,他也没有在你的血统里打下上位者支配的烙印。你早晚会离开他,然后明白他永远是我们的敌人,和我们无法共存的天敌。”
          男人又笑了笑,他笑起来时竟有几分妖艳的美:“当他再度茧化归来,也许你已经是挡在他对面的敌人。”
          “不用那样看着我。虽然你知道了我的言灵,但你不会死在这里。他会保护你,这将消耗他到一种虚弱的地步……他这次复生时应该没有完全茧化,那种人类的躯壳无法完全容纳他伟大的精神和力量。然后才是这个陷阱的本质,炼金矩阵会压制虚弱后的他,我们真正的精锐会带来能杀死王的兵器。”
          “他不会救我的。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价值,按照契约,他会抛弃我。”
          雷娜塔低下头,声音低的几乎完全被风搅散:“你们也不可能抓住他,那一千年的战争打完了,魔鬼从此自由了。”
          这小姑娘始终没什么表情,似乎她的感情早在风雪中冻结,没有恐惧,没有动摇,说着貌似和自己完全无关的话语。
          她不会落泪,因为曾经哭泣的她已经死在了零号背上。她不会恐惧,因为曾经懦弱的她已经死在了黑天鹅港。魔鬼也好。龙王也好。零号为雷娜塔举行了新生的洗礼,建立的新的契约。现在的她是零,魔鬼的仆从,用自己的价值维系着和魔鬼间的关系。
          而她犯了错误,被零号的敌人带来这里,他们还把她当成诱捕零号的诱饵——很难想象那个小魔鬼会有上钩的时候,他是嘲笑这世间万物的魔鬼,永远都带着掌握一切的笑,磨着牙准备骗取人类的灵魂。他会看穿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嘲笑自己的愚蠢,然后把她和这个陷阱一起毁掉。
          那个好不容易才自由的魔鬼怎么会为了自己的下属甘愿赴险呢……雷娜塔无声地自语,呼出的气在茶水表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当涟漪平静,她最后的动摇也随之消失。不去做不切实际的梦,那个梦里零号会再一次撕裂无尽的火,从死亡手里抢回自己,就像北极罂粟的花。
          它会再度开放,但不是在西伯利亚的雪原。它不属于这里,零号会找到其他的下属,他那么狡猾,再骗几个手下离开这里也是轻而易举。
          前往那个能让花四季开放的地方,那里的温暖也许就像她在黑天鹅港烤过的壁炉。
          “他会的。他选择了人类的外形,就必然还残留有属于人类的部分。对于龙王来说那是杂质,也是弱点。你就是那个弱点,是我们战胜这位龙王的契机。虽然听起来挺卑劣的……但这就是战争。”
          男人收回手,不再言语。
          他的目光在沉默的零和远方之间来回徘徊,那位王刚走到边缘,他还有点时间回忆自己的过往,想一个合适的遗言。因为他的言灵是莱茵,毁灭敌人也毁灭释放者的双刃之剑。


        IP属地:广东10楼2019-10-29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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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了一下2的部分,3还有一点,但是今天不想动了,明天再说
          ps1 给了路麟城一个三连载里出现过的言灵,这样他接触昆古尼尔不死有好点的理由。
          ps2 Q:江南原文写小魔鬼并不比龙王强大,但是狡诈勇猛XXXX
          A:那种环境里百来号掌握言灵的精锐组成的队伍,个体的狡诈,有用吗(此处艾特一人两刀在万人自卫队里无双的武藏),不如割草,一直无双一直爽,我能打一百头北极熊(此处艾特战斗力单位a级混血种无法对抗北极熊群的凯撒加图索君)


          IP属地:广东12楼2019-10-29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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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有血气的,都尽如草。诸等尊荣,如草上花。花必凋零,草必枯败……”
            男孩低声念着彼得前书的经文,神情恰如为诸位死难者做弥撒的神父般肃穆,可收割生命如收割草芥的不正是他本人么?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精英,声名显赫的自由猎人,古老家族的死士……倒地不起的混血种们的血统至少都在a级,却没有一个能抵挡住男孩爆发的精神冲击,只能在无意识的呻吟里被这眉清目秀的死神割下生命之蕊的穗子。
            他并非毫发无损,那件大衣的下摆成了破烂的布条,握着军刺的手臂裸露在外,肌肤上可见鲜红的伤痕——然男孩的威严依旧笼罩此地,双目中璀璨的黄金似有日轮闪烁其间——路麟城对上了他的目光,几乎被那烈光灼伤眼球。又一击重锤砸在脑海深处,瓦解了他所有的念头,把他的意识轰的七零八落。
            那居然是和他一样的东方人的面孔……路麟城最后的念头却是这个,黑暗吞没视野之前,他看见了一双皮靴踩过积雪朝自己走来。
            男孩停在路麟城身前,军刺在半空顿住,没有落下。他细细端详了路麟城片刻,燃烧的黄金瞳逐渐熄灭,平复为两口漆黑的深井。他笑了笑,带着深重的傲慢和嘲弄。
            “命运之枪……原来你的权杖也落在人类手里么?”
            他收起军刺,扯下几条下摆的布条缠在右臂上。属于他的血缓慢地坠落,在洁白之中染出一朵狰狞的红花。包扎完后他甩了甩右手,看起来对自己的包扎技术颇为满意。
            “命运啊,如今我将再度与你为敌。然后你才会明白,死亡并非真正的终结。它将归来,我们也一样。”
            男孩环视四周,落雪正在一点一点遮盖战斗留下的痕迹。铁轨已然扭曲变形,火车头侧翻在地。他俯下身,在路麟城额头以自己的血印上一点。
            “走吧。那位骑士便向前出来,他虽没有弓和冕,却也要胜了又胜。”
            他踢开路麟城,继续沿着铁路前行,步履稳健如昔。
            (补上第三节的尾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10-30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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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aotan百度隐藏楼不显示的
              图补





              IP属地:广东20楼2019-10-30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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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止吞楼,丢个乐乎的存放处
                ****i百度biss
                http://http://www.lofter.com/collection/xuwangyicun/?op=collectionDetail&collectionId=3946462


                IP属地:广东21楼2019-10-30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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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这种关头一个人躲在办公室喝茶可不是你的风格,我以为你起码会在指挥大厅。”守夜人打了个哈欠,显得睡眼朦胧:“你心里有愧不愿意面对那些远在西伯利亚的弃子么?”
                    “提出这个计划时我就做好了有所牺牲的准备,只不过今天还没轮到我。那位最古老的黑色皇帝尼德霍格书写了自己的命运,预言所有叛逆的败亡和祂以末日之名复生的未来,记载这一切的铜柱至今还伫立在祂遗留的国度里。为了扭转这一切,我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说出尼德霍格的尊名时昂热没有任何迟疑,他的话语铿锵有力,自有刀剑出鞘般的锐气:“直到新的命运成型之前,我们都是弃子,最后的战争还没有开始,我在等他入局。”
                    守夜人凝视老友的身影,他端坐在做工考究的家具中间,气息却威严如同即将出战的将领。
                    “你说的对,朋友。”
                    他抓起那杯半冷的红茶,一饮而尽:“等到你把自己拿去兑子的时候,我会很乐意出席你的葬礼。”
                  零忽然抬起头,瞳孔中映出止歇的暴风雪。她微微地颤抖,双手死死扣住座椅的扶手。
                    是意外?还是惶恐?还是惊喜?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酸楚的感动……远方清晰起来的地平线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逐渐放大。他落在零眼里就像一轮升起的太阳,带着洒满阳光温暖的潮水向前推进。她淹没在这潮之中,却没有溺窒的顾虑,因为那份温暖正如他曾许过的诺言,以双手般的触感扶住她的后背。
                    “你看,他来救你了。”
                    夏姆榭尔.拉法因低声说。
                    他站起身,脚下的雪地轰然震动。埋入地下的铜柱在此刻突破泥土和积雪暴露在外,表面明亮的仿佛行将融化。水银运转的声响似是大河奔流,在空气里留下模糊的影子。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9-11-01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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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9-11-01 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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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炼金领域发动的瞬间,集结于此的最后的精锐们也从伪装中现身: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秘党各家族的死士,灰色地带的自由猎人……他们以龙文呼起战争的号角,掀起赫赫风雷扑向那沿着铁路走来的小小身影。
                        夏姆榭尔的身影阻断了零的视线,这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发起进攻的同伴们,闭上双眼在胸口画出一个十字。
                        “你知道他们的战斗注定不会有结果。”零收起心底那一瞬的悸动,冷冷地说:“从头到尾这个陷阱真正的杀招都只有你。”
                        “但他们战斗过。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能活着离开。你以为他们会白白牺牲,可正是他们消耗了那位王的力量,打断了祂精炼血统的过程。”夏姆榭尔的眼角有水珠坠落:“好好看吧,看看龙类是如何对这世界发出它们弃族的咆哮,看看我们这千年以来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把龙王们推回死亡的长眠中,看看我们是如何赋予生命以光辉和意义——”
                        他走到零的座椅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他宽厚的手掌带着难言的力量,压住了零所有可能的行动:“然后你就会明白这一切,明白你究竟属于哪一边。”
                        那个男孩的身形单薄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摧垮,比起向他围拢的精锐们可谓势单力孤。可那些混血种中的佼佼者咆哮着向前,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抑制住自灵魂与肉体深处涌出的原始的恐惧,他们分明是向着一个人冲锋,但每个人都有种飞蛾扑火的错觉。
                        男孩的气息就像烈火要点燃他们这些胆敢冒犯王座的贱民,在典籍里这种现象被称为龙威,龙王的龙威足以摧毁懦夫的灵魂,敢于直视王的勇士也会被压碎心脏!
                        所以他们吼叫,让血脉中潜藏的力量完全沸腾,让编制言灵的龙文代替人言的陈词,让战斗与厮杀的本能代替理智来驱动身体。所有的人都有龙化的现象,鳞片与骨刺刺穿皮肤组成新的甲胄,倍增的言灵之力叠加成狂暴的漩涡,那是不断扩大的元素乱流所掀起的毁灭风暴,要把这片土地和男孩彻底搅碎。
                        但土地依旧稳固。元素乱流只搅散了高天的云层,露出其后澄澈的寰宇,仿佛一只俯瞰人间的眼睛。男孩也在俯瞰这些怒吼着奔向自己的混血种们,尽管他比他们都要瘦小,可他渺小躯壳下蛰伏的伟岸灵魂已然复苏,正透过他的双眼俯瞰这些凡俗的蝼蚁要如何以卵击石。
                        那双眼瞳已经彻底被璀璨的金色淹没,仿佛有太阳从其中升起,为这极北之地的寒夜带来光与热的神罚!
                        “大卫和西比拉作证,尘寰将在烈火中融化,那才是神怒之日!我已代审判者驾临清算一切,你等将如何战栗!”
                        平素以魔鬼自称的男孩却吟唱着赞美上帝的经文,他的左手对着虚空握紧,就有无形的力量生生停住扩张中的元素乱流。一切试图落向他的言灵都在半途消散,来到他面前时只余下吹动他发丝的微风。
                        “受造的都要复苏,答复我的审讯,死亡和万象都要惊慌失措。那记录的书已展开,就据此清算一切有生之物。”
                        男孩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便如雷鸣莅临此地,从云端到大地都回荡着他歪曲后的伪经,驱散所有的龙文和咆哮。他似要拥抱虚空般敞开双臂,黑色的雾气活物般自他的七窍里涌出,带着他以身组成的十字升入高天,来到所有混血种上方。
                        “通过黑暗之路的人有福了,因我将寻回迷途的羔羊。胆敢荼毒我同伴之人,我要向他们施刀兵和天罚!”
                        他松开手,军刺向下坠落,和无数光焰组成的十字一并。它们来自他张开的骨翼,嶙峋的白骨双翼挥动时撒落的骨刺,这些碎屑无视了紊乱的气流笔直下降,降落途中就燃烧成明亮的火柱,再变形为十字,要去把一切叛逆之人钉死在上面。
                        夜晚不复黑暗,大半个夜空都被点亮。金色的是男孩眼中的烈光,他以漠然的目光扫过地面上的蝼蚁,赤色的是他降下的审判,如阳光般平等的照亮每个人。十字架在混血种们的视野中成型时,那十字便已降临在他们头顶,无从闪避,无从抵挡,肌肉僵死动弹不得,言灵寂静失去效力,坚逾钢铁的鳞甲在烈火下崩解。
                        空气仿佛在此时凝固,随着男孩庄严宣告的判词而震颤:“那时你们便知我的名——”他忽然咳嗽,星点红色的液滴飞散,他不以为意的抹去血迹,让那些红色在掌心蒸发。
                        “因为我就是阿拉法,我就是欧米茄。我曾赐你们平等的生,也一并施以终结。”
                        他合手轻轻地鼓掌,让所有的十字架同时贯进冻土层中。那些混血种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姿态被十字架洞穿躯体,尚未流尽的血成为让烈火久不熄灭的燃料,连哀嚎也没有发出的余地。
                        骨翼完成了使命粉碎崩塌,男孩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从半空中摔落。
                        零始终睁着眼睛不敢闭上,看着零号轻而易举地把所有阻拦他的人钉死在十字架上。那确实是魔鬼的风格,散发着无可抵挡的凶焰,暴虐而傲慢地碾碎敌人,可他忽然坠落了,好像直接摔在零的心头。她下意识惊呼出声就要冲过去,但夏姆榭尔的手依然如铁钳稳稳的定住她。
                        “看啊,那就是你的王,高踞这个世界顶端的王,挥手间就能毁灭无数人类。你还觉得他是你的同伴么。”夏姆榭尔幽幽地开口:“我们就是在和这样的怪物战斗。如果牺牲就能对抗他,那无名者公墓里的墓碑还能多上一倍。”
                        “你知道吗,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觉醒了血统,听见龙文在我脑海里高唱失落的历史。那时我就知道我的言灵是什么,它正是我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等待一个能让我的牺牲更有价值的时机。”
                        夏姆榭尔在零耳畔低声说:“我不畏惧死亡,它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我的朋友。现在它来了,我找到了最合适的机会,来改写黑之皇帝尼德霍格预言过的命运。”
                        “你听不懂也没关系,对于孩子来说它太沉重太宏大。”夏姆榭尔松开手,零立刻跳下椅子,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他对这女孩笑笑,黄金瞳缓缓亮起:“但你会长大,然后做出选择。现在跑吧,去拥抱他也好……”
                        零当然不会等他说完,她的镜瞳看见了夏姆榭尔体内开始流动的言灵之力。她撒腿就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雪地,身后的波动逐渐剧烈,热辐射正在加剧。
                        夏姆榭尔说的东西已经被镜瞳刻在记忆之中,但她不去想这些,只是本能的迈动双腿,穿过这片雪原,去往他的身边。
                        夏姆榭尔看着女孩鹿一般远去的背影,神情变的无悲无喜。他眼中的金色不逊于之前的零号,龙文的吟唱声仿佛以雷霆为槌撞响的大钟,每一次鸣响都伴随着夏姆榭尔躯干表面的龟裂。吟唱引导出的力量正在摧毁他,血肉开裂后溢出暗红的雾气,一点一点抽离他的身体。
                        记忆在燃烧,身体也在燃烧。他的一切都会成为莱茵的燃料,为这毁灭之钟的鸣响献上引子。夏姆榭尔.拉法因过往五十一年的人生正在他亲手点燃的火焰中消融,这火伴随他出生,伴随他思考何为人类,伴随他探寻生与死的对立,然后为了他所确信的答案燃起。
                        当人的部分所遗留的喜怒哀乐也化为火星散落,夏姆榭尔瞥见远处把男孩拥入怀中的女孩,她不顾男孩身上的污渍血痕抱的那么用力,就像把整个世界抱紧在臂弯里。他最后残余的欲念化为唇角细微的弧度,似是一个微笑。然后,这微笑也消散了,宛如飘进篝火中的落叶,只留下灼亮的余烬飞舞。
                        龙文的吟唱再抵一个高峰,虚空里开始闪烁细小的光点,一次次能量溢出的爆炸。夏姆榭尔的身体在胶着的空气里崩塌,但他的精神还在操纵这一切,操纵四大元素彼此碰撞聚合,朝着那个毁灭一切的爆发点逼近。
                        


                      IP属地:广东37楼2019-11-03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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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液滴落在零号脸上,冲淡了那些分不清本质的污痕。零想擦掉它们,颤抖的手却被零号一把握住。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最讨厌难看的部下了,女人哭的时候可不好看……”
                          他以零熟悉的无赖语气说着,活像个生气的小男孩。零盯着他苍白的虚弱的脸,那个无所不能的魔鬼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可这样却让他更像一个人类,有血有肉的人类。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身体冷的像冰,零只觉得握住自己手掌的是一团雪。任谁都能看出零号现在的虚弱,眼瞳里的光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她想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火星,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要带着他逃跑吗?
                          那个男人的言灵足以波及上百公里的范围。零的体力也不允许她带着零号逃亡,肺部还在因为刚才的奔跑隐隐作痛,而现在零号可能比她还孱弱。他受了很重的伤,为了救自己。夏姆榭尔的话犹在耳畔:他会为了救你被消耗到虚弱的地步……然后我们的精锐会带来真正能杀死他的兵器……
                          魔鬼就要死了,他曾许诺只陪伴拥有价值的部下,却违背诺言闯入了这个陷阱。这可真不像魔鬼该干的事情……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零说不出更多的东西,只是重复着简单的道歉,把零号抱的更紧了。
                          她会履行自己的承诺,不抛弃不放弃直到死亡的尽头。如果魔鬼会在这里死去,她很乐意和他一起。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一个人去温暖的地方看花有什么意思呢。
                          “我的傻姑娘啊,笑一下,我跑了这么远,可不是过来看你愁眉苦脸的。”
                          零号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挣脱零的怀抱,摇晃着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
                          “那家伙和你讲过命运对吧。”
                          “嗯……”
                          “没错,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走到现在这个结局。这就是命运,我最大的敌人。”
                          他脱掉破烂的外套,胸口那处孔洞暴露在零眼中。镜瞳捕捉了所有细节,从孔洞途经枯萎的血肉和尽头残损的心脏,一颗扭曲的子弹嵌在心脏中央。它很久才会微弱的搏动一次,却没多少能挤出的血液。
                          “这具身体确实撑不住了啊,毕竟只是人类的容器……不过没什么,我已经和命运战斗了一千年,它杀不了我。我说过的,这世上有种生物每次死亡都是为了归来。”
                          他从零的衣袋里摸出一个白铁盒子,打开后取出那支嫩黄的北极罂粟,别在零的发丝间。他抚摸女孩的脸,泪痕在他指下无声地消失,但泛红的眼眶他无能为力,那双眼眸里的惶恐和哀伤也不是他能轻易抹除的东西。
                          零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热流从他掌心渗进她的身体。四肢百骸里的疲倦都在褪去,涌上前所未有的力量。
                          “活下去。你还没有等到你的春天,在这里凋零并非我许可的命运。”
                          零号放缓语速,衰弱的气息无损他宣言时的庄重威严,他嘶哑的低语也压过了空气里潮汐似的鸣响。莱茵即将发动,这是爆发前最后的平静。零能看见元素乱流如同行将突破地表喷发的岩浆,它们已经开始干涉物质,大气里闪过类似极光的弧光带。
                          “我已救你的灵魂脱离犬类,让你免遭刀与剑。如今我将你栽入我的庭院,你的生命便不遭断绝。”
                          他张开双臂,把零护在怀里。明明他比零高大不了多少,可零却觉得他的臂膀坚实伟岸的像是自己不曾见面的父亲,恰如那场让她重生的洗礼般温暖。他们面颊相贴,零在她耳畔轻声说着他们立下的誓言:
                          所以活下去,不要死。
                          新生的骨翼血淋淋地张开,把娇小的女孩完全包裹在内。零号抬起头仰望满天星斗,千年的时光对群星几乎可以忽略,仰望过它们的猿猴已经攀上世界之巅,而零号依旧孤身一人。不,至少这一次他找到了一个下属,虽然她在他面前表现的有些笨笨的,可女人总是对自己爱上的对象笨拙……
                          “我们将不抛弃也不放弃,死亡也无法阻拦我们。”
                          轰鸣淹没了他最后的低语,莱茵终于爆发,那一瞬间有千万个太阳坠落于此,煌煌白光覆盖了一切。云层的空洞极速扩大,更广漠的夜空里宇宙展现出它深暗的渊薮,群星也在这人间的毁灭之光下黯淡。紧随其后的声音仿佛天与地在碰撞,冲击波形成的飓风四下横扫,裹挟着光与热向前推进,在这片大地掀起层层涟漪。
                          雪消失了。零号留下的十字架群消失了。森林消失了。那茫茫的白光似乎永远不会熄灭,它就是毁灭这一概念的具现,大地颤抖着粉碎,火又填满每一处缝隙。
                          这就是莱茵,降落于世间的苦艾之星,言灵在毁灭方面的终极形态。人类掌握的裂变乃至裂变也不过如此,龙类仅以语言和精神命令元素便能达到这等境界,如同把恒星内部的无穷光热在这小小行星的一角散播。
                          一百三十一公里之外
                          驾驶舱所有的仪表都在疯狂报警,驾驶员看着远方明亮的天穹,打开了通讯:“这里是角斗士,莱茵已经发动,我们即将进入爆区。”
                          七架战斗机护送着中央的重型运输机,这个距离上爆炸的余波已经没那么夸张。它们呼啸着撕裂空气,朝着那炼狱的中央飞行。


                        IP属地:广东38楼2019-11-03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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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pp第三季真好看啊(
                          结尾的第六段大概可能会在明天
                             ——“殿下,你不可能比我计算得更快。这是为什么?”
                             ——“我没有计算,我只是在聆听命运的声音。”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9-11-03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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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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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抓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温暖的触感传来。分散的意识无从组合成有效的思考,仅仅保留了“我”这个概念,漂浮在茫然无觉的混沌中。但那波动的光愈发明亮,它形成的网格逐渐收束,分割黑暗后把零碎的念头集合在一起。
                            光在漆黑的帷幕里照出一幅幅画面,尚未稳固的意识集合体看不清飞快闪动的它们,却能捕捉到最后定格的一幕:铁幕似的天穹下,面目模糊的男孩伸出手,掌心赤红。
                            “我的血已将你烙印,它正是你所受的膏油。”
                            男孩嘴唇开合,声音如同雾气般缥缈,却又沉重如钢铁在摩擦。
                            “今日我的血流尽了,但它必不终结,日后会再有。”
                            那只细瘦的手掌向下,黑暗便随着他的动作沸腾。温暖消逝后的冰冷尖锐且锋利,正是属于真实与现实的质感。
                            “去东方。路麟城,那便是你的应许之地,那便是你新的命数。”
                              路麟城。
                              和这个名字一并涌入意识中的还有庞大的记忆,正是它们填充了灵魂骨架之上的血肉。“我”的概念不再囿于代指,它自这幻境中划出指向真实的路径。
                              我是……路麟城。
                              路麟城是被血的腥气唤醒的。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剧烈地咳嗽,那份腥气似是从五脏六腑中升起,要随刀剑割裂般的痛感一起贯穿他的身体。他咬紧牙关,调动还在工作的肌肉撑起身体,以最快的速度观察完四周。空气里有异样的高温和烟尘,地上有大片冲刷的痕迹,前方的夜空泛着明亮的光。
                              莱茵。莱茵已经发动了。
                              记忆定格在男孩朝自己走来的画面。祂无疑是位龙王,对这具身体留下的伤势连八岐都尚未完全修复。难怪昂热会订下如此残酷的计划,用上百名精锐的牺牲维持祂属于龙类的杀戮欲望,确保祂进入莱茵的爆区核心。只有身居“八岐”的路麟城能第一时间赶往爆心,也只有他能短暂抵抗圣枪昆古尼尔的“死亡”概念把它贯进那个龙类的心脏。
                              这个计划透着太多的诡谲。可路麟城没有细想的余地,杀死龙王的目标优于一切,莱茵会重创祂,但不确定能维持多久,他要在第一时间前往爆炸的核心。
                              火车肯定没有指望了。路麟城最后看了眼同伴们已经冻透了的遗体,短暂默哀后迈步就跑。他的黄金瞳愈发明亮,动作也有僵硬变得轻快自如。
                              时间仿佛过去了千万年之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闭上眼睛后零听不见爆炸也看不见火光,充盈她感官的是零号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心跳。
                              漫长的寂静里他的心跳几乎和零的同一节奏,但那份透过胸膛能直接感知到的搏动在衰弱。属于零号的一切都在消逝,稀薄,离她而去。
                              于是零睁开眼睛,看见了这片莱茵制造出的炼狱,满目疮痍。
                              大地上已经没有了雪的白色。裸露的地面满是玻璃化的土石,玻璃质上还有未曾熄灭的火,火苗在高热的空气里无声翻滚。无数触目惊心的伤痕留在地表,以中央的深坑为主体四下辐射开。
                              她就在深坑中央,像只犁地时被翻出泥土的虫子。
                              该离开了。不论是本能还是理智都在这样提醒零。追兵随时可能出现。
                              可零迈不开脚,两条腿像是钉在了地里。她半跪下来,视线停在那具焦黑的人形表面。
                              是零号。他躺在火与烟之间,身体维持了完整,只是四肢躯干都化作漆黑的炭,全无生命的色泽。他的面容也隐没在烧焦的血肉余烬下,睁着的双眼出乎意料地完好,只是里面的光已经凝固。
                              零毫发无损,相对的,零号承受并拦下了几乎所有的冲击,只有零立身之处没有被爆炸干涉。零捂住嘴,用力的指节变得苍白。她拼命屏住了呼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另一只手撑住,五指深深嵌进冻土中。
                              在她的感知里,那已全然是一具焦炭,找不到丁点生的气息。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零的视线迅速模糊。他说过讨厌爱哭的部下,可那只手已经无法再擦掉眼泪顺便捏捏她的脸了。
                              这次还会有奇迹么?属于魔鬼的奇迹,证明他的狂言,证明死亡也无法毁灭他的誓言。零不知道。她想等待那个奇迹,哪怕追兵的危险迫在眉睫。
                              “好啦,还要看多久?该上路了,他们快来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落在零耳中仿佛惊雷。
                              她猛地抬头,空气里什么都没有。那句话似乎只是幻听,可那一瞬间她确实察觉到了零号的气息,好像那家伙就抄着手在她面前,不耐烦地盯着她。
                              零用力抹掉眼泪,站起身四下张望。她理好凌乱的头发,慌乱与柔软从那张小脸上一点一点剥离,最后竟也有了几分凌厉的味道。
                              是了。她根本不需要怀疑。零号说过的话就是事实,从来如此。只要她不违背契约,他就不会抛弃她。
                              所以她会听他的话,让自己始终对他有用。
                              跑吧。离开这里。去东方。这就是零号最后的叮嘱,他的话语从未离开过。
                              “我相信你……所以,一定要来找到我啊。”
                              低声对着零号说完告别,零不再犹豫,认准方向后开始奔跑。
                              混血种的天赋在此刻一览无余,她在这片炼狱中奔行时几乎不受糟糕的环境影响,没什么能让她慢下来。那翻出深坑远去的背影就像终获自由的囚徒,她要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坟墓,前往新天新地。
                              “这不就对了么,我的好姑娘。”
                              许久之后,焦炭里发出满意的低语。
                              说是焦炭不太贴切,不知何时那些炭化的外层脱落了,露出其下鲜红的新生组织。肉芽在再度冷却的空气里蠕动,覆盖住裸露的血肉。
                              最先复原的是脸,一如既往带着笑意的脸。他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可双眼之中的傲慢却没有一点减少。
                              他对着某个方向闭目听了片刻,随即恢复为无表情的状态。
                              云层后的噪音属于人类的钢铁造物。而那个脚步声无疑是人类。
                              


                            IP属地:广东48楼2019-11-06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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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麟城深呼吸,把激烈的心跳压回平常的节律。深坑中央的人形第一时间抓住了他的眼睛,比周遭的废土更让他震惊。
                                森林早就沦为灰烬,这一带地表的结构也被彻底摧毁。莱茵的威力还要超出路麟城的估计,可如此伟力也未能杀死那位龙王,他小半个身体已经看不出有受伤的迹象,创面上蠕动的血肉落在路麟城眼中就像恶魔咧开的嘴角。
                                这就是龙王的生命力,近距离承受莱茵也无法彻底杀死祂,甚至只是短暂的剥夺了祂的行动力。以这再生的速度,路麟城怀疑自己晚来几十分钟后就能再遇见全盛的祂。
                                路麟城又一次对上了零号的视线。这次立场倒转,他的黄金瞳熊熊燃烧,却依旧看不穿那双幽深的漆黑眼瞳。
                                他想起那个短暂而奇异的梦,这个男孩说着意味深长的谶语。他强迫自己把那些语句赶出脑海,以他掌握的知识,那极有可能是龙王对他植入的暗示。
                                “八岐……原来她的血裔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打破沉默的是零号,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路麟城:“没什么比得知老朋友还活着更让我高兴了,所以我原谅你的僭越。”
                                “你的老朋友,那也是位龙王吧。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路麟城斟酌着词句,所有王座上的王都未曾真正陨落,他无法判断眼前的男孩属于哪尊御座。
                                “和你们无关。面对同样的命运,我能跃出水面看见未来的河道,而人类只能随波逐流。”零号微笑:“所以我也原谅你的愚昧,对卒子而言抵达对边底路就是它奋斗的命运,又何从去揣测弈者的心思呢。”
                                “在棋子眼中弈者就是它们的神,弈者又要遵守对弈本身的规则去组织进攻,同样是不自由的盲目者。你觉得在世界的棋盘里,你是合格的兵卒么。”
                                “我能吃掉你这个王,这就够了。”路麟城听见了运输机的声音,他退后一步,擦亮燃烧棒指示方位:“你觉得你们是神么?如果龙王真的是全知全能者,我们人类又如何有了现在的文明?如果你没有那些缺点,又如何落入这个境地?”
                                男孩的言谈举止有属于龙类的傲慢,但路麟城有种奇异的错觉,和自己对话的更像是人类,那份曾经压垮他的威严无影无踪。
                                祂似乎一直都有这样的矛盾,那场遭遇战里祂一边屠戮一边吟诵人类的诗歌,这完全不符合龙王的身份。
                                飞行编队从近地掠过,狂风中一点黑影划出机舱,随即伞花绽开。
                                卡塞尔学院制式的储物箱,四角以精钢加固,三重锁锁死。即便有降落伞缓冲,它砸碎地表的玻璃质时依旧有爆炸似的轰鸣。
                                路麟城走到它边上,完成所有验证。机扣解锁的声音响起,箱子自四角分开,古老的石棺暴露在路麟城眼中。它表面蚀刻着无从解读的龙文,胳膊粗的铁钎和锁链环环相扣把棺盖缠住。不过锁链徒有其形,它在送来这里前已被斩断。
                                他双手抵住馆盖,发力推动。掌心不断有针刺似的痛感传来,昆古尼尔的死之概念正在一点点外泄。路麟城无视了它,加大力道。粗砺的摩擦声中馆盖沿着内有的轨道滑开,它里面铺着一层枯黄的枝条,那柄神圣之枪就躺在枝条上。
                                它本身也是枝条,不过色泽像是暗淡的黄金。这支扭曲的长枪本不该用于实战,但它的材质是世界之树伊格多拉修尔的树枝,它的主人是阿萨神族的神王奥丁,它附加的是死亡这一概念的具现。
                                当这支枪以流星的姿态离开持有者手中,被选中的目标就已经宣告死亡。它是直接作用于命运的因果武器,带着让万物凋零的死之气息。看见它的瞬间路麟城身上的血肉已经开始剥落,就像被沸水煮烂后骨肉分离的排骨——但他忍住了那份剧痛,爆炸的痛觉中神经暂时失去了作用。
                                言灵.八岐发动。
                                这言灵冠以八岐大蛇之名,代表的正是持有者恐怖的生命力,路麟城甚至能从细胞层面的破坏中再生,只要他的精神还能驾驭言灵,一点遗留的灰烬也能让他复原。
                                这是凌驾于纯血龙类之上的能力,密党甚至无从解读它属于哪位龙王的权能领域,路麟城的s评级正基于此——路麟城抓起昆古尼尔,一步一顿地走向男孩——没有血迹留下,因为血和脱落的肉直接湮灭于那死亡的概念中。他离一具行走的骨架只有一步之遥,始终有一层薄薄的血肉贴在骨架表面,以极致的再生对抗那剥夺生命的可怖效果。
                                他的思绪变得缓慢,以防止大脑直接被疼痛轰炸的宕机。
                                祂认出了路麟城的言灵和继承的血统……可惜不能指望从祂那里得到信息……听觉和视觉都无限的削弱,短暂再生的眼球根本无法提供视觉,鼓膜亦是如此。路麟城几乎全靠记忆确定方位,但走到半途时,他感觉到了昆古尼尔的躁动。
                                这支枪在活物般自行颤抖,像是找到了猎物,又或者……遇见了天敌。它甚至主动为路麟城指出方向,朝着零号的方位前进。
                                零号看着逐渐走向自己的路麟城,那份在死与生之间挣扎的狰狞景象对他而言全无影响。他真正的目光焦点落在昆古尼尔上,那支带来死亡的圣枪。
                                “没有了主人的你不也是盲目的猎犬么?多么可悲啊,连掷出你的死士都不知道是谁在用你编写命运。”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倨傲:“不过我原谅这一切。因为我将再临,那时你真正的主人也会回到棋盘前,我会亲自和他清算。”
                                路麟城已经听不见零号的声音。但零号依旧回答了他的疑问,在长枪落下之前:
                                “面对愚行,诸神自己不也沉默不语么?何况我并非那等无趣之物,因为缺陷,我才能拯救我,拯救她。”
                                枪尖刺穿他的皮肤,蠕动的肉芽骤然停止。与昆古尼尔接触的部分,诡异的灰白色开始扩散。但零号声音平静如昔,似乎无从感受那份痛苦。他眼中尚有一线怜悯,为这持枪刺向自己的卡西乌斯存留:
                                “我赦免你们,因为你们所做的,都是命运的愚弄。”
                                他以仅存的力量舒展四肢,再度以身和双臂组成十字,将要钉死他自己的十字。
                                “我就是道路。我就是真理。我就是本性。染我之血的人啊——”
                                灰白色最终只覆盖满了零号的胸口,昆古尼尔从背后透出,他双目中的光开始消散。此刻他完成了恢复,但也只是完成了恢复。当昆古尼尔完全洞穿他时,他的眼帘终于合拢,仿佛钢铁的门扉落下。
                                “——以此,审判之时会有你等的福祉。”
                                没有预兆的风袭来,他最后的话语就此散入夜空中。昆古尼尔封死了他所有再生的尝试,可那份死亡的概念似乎也被他的躯体锁住。路麟城倒在一旁,这一次他的再生不再有阻碍。
                                雪白的灯柱笼罩此地,重型直升机悬停在半空,全副武装的男人们沿着绳索滑降。
                                零忽然停下脚步,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刹痕。
                                她回过头,看向远方。龙血沸腾下她的速度已经无从估量,零号遗留的力量支撑着她,几十分钟就让她远在百里外。
                                炙热的力量仍在血管中奔涌,而零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逃离的地方。冥冥中有弦断开的声音,于是她便知晓零号当下的结局。
                                在这雪地中,在零星的针叶木下,零缓缓坐下,双手捂住面颊。
                                她也许在抽泣,肩膀也许在微微抽动。但这里只有风声,只有风声在空旷中来回盘旋。
                                这份无声的哭泣也许会有回应,又或者世界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女孩的泪水与伤痛。她还要继续上路,朝着远在东方的应许之地。


                              IP属地:广东49楼2019-11-06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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