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几夜，总算是把“百家供奉”给赶出来了。按说这活计本可交予下人来做，但这事儿本就是因内务府的奴才出了幺蛾子，再交给底下人来做，恐怕又要生事端。如妃“不得已”，这才将这苦力交付我来做。】
【一大清早便收拾好了来见如妃，许是觉着自己又立一功，今日的胭脂也敷得厚了些，眉毛一挑，简直要扬到天上去。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久处“兰芝”之室，染上了如妃的骄矜之色，也不稀奇。】
【何况，我确然有功。一扬颌】快去通秉你家主子，就说她的“百家福”来了。

（打上次信嫔献了计，胸口一颗大石到底落下些许，但总也牵挂着，愈近浴佛节便愈巴巴儿地望着。是日晨起，才将妆奁阖上，便闻外头通报——桌上的早膳尚未及动，若是旁人贸然打扰，定要发一通脾气，可听是信嫔来了，连忙将手里物件儿放下，急道）快请。
（也熹将人领进来，先是打量她一番，一怔，旋又笑开）妹妹今儿可真是光彩照人呀。
（放心了许多，却仍要问一句）可是将事儿都办得大妥了？

【我时常同鹤归说，如妃骄矜，若无我从旁辅弼，断不会成此气候——这是悖语，实则，我与她是一样的人。】
【她是人人皆知的金玉奴，卧在绫罗锦缎织成的温柔乡里，我则是暗夜里藏锋的亡命徒，凭着意气杀到她面前，把刀放到她手中，向她讨一樽玉罍。我们一个以为自己握住了刀，一个自己端稳了罍，自信极了，也狂妄极了。】
【现在，亡命徒露了马脚，金玉奴就要发现亡命徒眼中的锐利了。】无盐之貌，总要敷厚粉才敢出门。【为自己的得意开脱时，也不忘拍她马屁】哪里比得上姐姐的花容？
办得差不多了，妥是未妥，还得姐姐来判。【眼风一递，婢使便端着木案上前。】

（她向来自谦——不过若细究起来，在我跟前儿，她却也无半分自恃的资本。于容貌上，再清秀的水仙花也抵不过我的秾丽娇艳，这一点是极为自得的。因而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一笑而过，将眸光落在那婢子送上的木案上）
（一件百家衣，纳的是千家福。抬手细细一抚，便知针脚细密）妹妹有心了。
（两叶儿柳眉轻弯，愈见赞赏与她）这百家衣，是你亲手纳的？咱们若献给皇后，还须得想个明目。

能为姐姐分忧，是妾的福气。
【半真半假的场面话，是二人心照不宣的寒暄。扯扯嘴皮子的功夫，能让她欢心，也能保我眼前富贵，何乐而不为？】
【落座于她身侧，茶也未及吃，便按捺不住，同她说起囊中妙计】这个，妾已经想好了。
我回去之后想了一番，金娃之事定是宜妃她们在背后动的手脚，为的不过是拂一拂娘娘的脸面。咱们要想不让她得逞，也得在面子上下下功夫。【一顿，指着盘中布】这百家衣，就是面子。

（百家衣这东西原也常见，只是费时费力，于宫中更难寻得。又拾起那衣裳细看，另一璧问道）缝制这衣裳的布料都是从哪儿得的？来源可都干净？
（宫中并无这么多孩子，便是有，也都是金枝玉叶，哪里能教她轻易拿着。想来是托了人从宫外带进来，既如此，便得陪着十二分仔细，万不能给皇后献了来路不明的东西。如此提点一句，再随她一指移了眸光，将唇轻扬）妹妹这话，怎么说？
（便是问她如何将这面子做的漂亮了）

【虽说天子以下，万民皆蝼蚁。可这蝼蚁之中，也分了个尊卑贵贱。此次差人收集童衣时，特意吩咐他们去找八旗中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家来收。毕竟这物件是要呈到御前的，要是太过寒碜，反而失了体统。】
您且放心，这事儿是我亲自盯着的，断不会出错。
【听她来询，清了清嗓子】不难。
咱们造金娃，本就是想彰显娘娘的身份。可是，娘娘本就是——【指头轻叩百家衣，一笑】万民的国母。届时，咱们就将这百家衣放在娃娃底下，既昭明了娘娘的尊贵，也为咱们将来的小皇子祈福。
【若有所思地摸着盘上的软布，喃喃一句】百家之福，共盼嫡胤。【这是多大的福气。】

（信嫔素来做事稳妥，许是汉人天生便比我们这些马背上长起来的女儿细致些——得她满口应承，便放下心来。再听人将后事娓娓道来，心念也随之而动，轻一颔螓首）
如此，便是金娃造不出，以妮娃补上空缺，倒也不失娘娘身份。
（再观她神情恍然，不由一笑）可不是？娘娘往后若有了嫡子，自是天下至尊、至贵之人——
（然心底微妙一动，将后半句压在舌底，想的是：除了肃王，再没什么皇子抵得过了。可偏偏，前头便有肃王）

【娘娘有了嫡子，中宫之位就会更加稳固，往后明、宪之流若要再想使什么手段，就得掂量掂量了。至于我与如妃，则可借娘娘的势益青云直上。享不尽的尊荣，就在前边等着了。】
【如此一想，心中更加得意，眼角唇边也不自觉地溢出笑来。忙端起茶盏，灌了口茶，好让自己沉稳下来。】
此事还得仰仗姐姐，届时如有变故，得靠姐姐来维护娘娘的体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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