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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得到那多证词，但凭其一家之言，无法作为佐证，是以返回藏地之后，也未有片刻释然。一言能打破犯事数人的坚固同盟者，非班禅不可。先将澹台金马的死讯告知保恩，保恩自有一番询问，然而去途上和澹台金马将说辞对过无数次，无论他怎么问，俱是对答如流。保恩察觉无误后，便奉上重金，如已经成功封住死人的口一般，要封住我的口。至此万事俱备，只欠灵童这股东风。】
【次旦已为我寻得灵童亲眷，只是还未来得及布置，铁棒喇嘛便来告知，班禅有请。只得换好衣服，去见班禅。又因心中有鬼，一路过去时也曾问过铁棒喇嘛，班禅找我所为何事。但铁棒喇嘛亦不知情，只得将心头忐忑放下，也作不知情的模样，坦然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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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禅依旧是在那间静修室内见我，静修室内与初次到来时一样昏暗，班禅也依旧坐于蒲团之上，只是所用香料比初次前来时仿佛更浓重了些。跟在师傅身边数年，鼻子较寻常人敏感，是以一踏入室内，就觉得有些不适。然则也不敢言，如初次一般，将礼数做全，方问道】
班禅大师。不知传我过来，是有何事。我定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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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禅却未立刻应答，而是阖目不言，在蒲团上一动不动。这老人自出生以来便在修性，入定的功夫莫说是我，比之我师亦不妨多让。半晌之后，他方开口，问我心中可有愧意。此言一出，顷刻之间思绪已动了数个来回，自然明白，这是制造异像之事为其看破，方有此问。至于在何处露了马脚亦不用猜——必是次旦察觉异样。想了无数个后招，却未料到，这已有小儿的半个喇嘛，也如此虔诚。】
【可我亦是别无他法，事到如今，无论是为立功，还是还是为了保命，我都只能无所不用其极。他有师傅，我也有师傅，师傅走了，犯的错也不由徒弟受着，又有谁受着。观其言行，虽有谴责之意，却也并非没有愧疚，是以大胆开口】
班禅大师，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您。我让次旦打探灵童亲眷，是想用灵童之名，伪成上任大喇嘛怀愧之相，好刺激大师。他告诉了您，我不能怪他。可我亦有我的任务，昔日保恩驻下如此大错，致使两地民众生灵涂炭，在我看来，造业远胜于我。想来你亦觉得不妥，上次与我交谈，才会有犹豫之相。您即已生犹豫，不若告知我，我回京答复，化解两地恩怨，方可令过往之事消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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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话说罢，他长久一叹，却先问我，若告知于我，可否请求君王，为维护前代大喇嘛的名誉而保守秘密。侍于圣驾左右，别的不敢轻言，但万岁待噶厦有亲近之意，待班禅大师亦有信重之心，却不是假的。就冲着藏民待班禅大师如此敬重，他的请求，想来君王亦会一听。目视一缕袅袅的烟雾，郑重承诺道】
大师肯据实告知，我必将大师的意思如实禀报天听。大师为大局着想，万岁有知，亦会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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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保证，他便一字一句地将事说出。他口中说出的事实，与那多所言无二，是因保恩与噶厦私下与廓尔喀贿和，却又背诺，致使廓尔喀卷土重来。他说他与前任大喇嘛为人不同，当时未敢忤逆大喇嘛，如今先任大喇嘛已逝，他本该为其师隐瞒过错，可他以自己知情，深感愧悔。班禅大师所言，我如今十分相信，只凭一人行事，一人愧悔，便能看出虽为师徒，性情却不是一路。于是长叹道】
此事本不为大师所为，大师却为其愧悔，承诺用尽余生教导灵童，为皇帝与藏廓两地民众祈福。这等胸襟，我深感叹服。叨扰灵童亲属，冒用灵童之名，是我之过，我亦要向班禅大师与灵童忏悔，谢班禅大师恕我。
至于次旦，我会为他亲眷去寻大医，弥补我欺瞒之罪。
【我很少后悔什么事情，却后悔自己数日前的冒进。既然看出他的犹豫，为何不直接来问，而要绕那一大圈。实在是，本末倒置，多此一举。】

听到的人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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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掣签之后，三岁的达瓦被确认为先师转世灵童，已为他改换新名，恩赐家人。然而昨日次旦来向我忏悔，忏悔他尽心尽力为东元韬寻得灵童亲眷后，才察觉异样。听闻以后，静默不语半晌，方宽容的一笑，恕了他的罪。他露出释然的神色，恭敬离开堂内。】
【次旦走后，方知天意如此，昔年的恶果留存至今日，已不甘被埋藏，必要为人揭出。既是这样，又何劳他旁敲侧击。遣丹增传来东元韬，依旧在静修室内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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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如今灵童尚属年幼，于昔日之事无半点知觉，以他之行径，若次旦不来禀报，而我不加阻止，由他扰灵童俗世亲属，无论所欲为何，俱是徒增恶业。况且他头次到来，观其形容，便知其人心思深沉、执念尤重，如怀抱巨石而渡河者。诸有情众，烦恼颠连，若可渡化，令其放巨石而过河，亦是乐见之事。】
【听闻声响，知道他已行过礼，又开口询问何事传他。于心中把经诵完，方睁开双目，沉声开口】
东元韬，你可有愧意。
【看向他，目光中无半分谴责，甚至含有不明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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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元韬多此一举，虽非我愿，然而他所为，却恰给了我一个台阶，让我可将此事顺理成章说出，与远在京城的君王讨一个恩典，了结因果；也恰好给我一个他的把柄，让我将此事交付予他，他必须为我保密。】
昔年之事，我也不愿当作从未过发生，须知牛马行过泥上，上亦有脚痕为证，何况这桩事，祸及两地，致使生灵涂炭。我背负多年，也是放下的时候了。
只是要为了先师名誉，隐瞒至今。东元韬，若告知于你，可否为我请求君王，为维护前代大喇嘛的名誉而保守秘密。用你们的话说，这是我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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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来之前，已将诸事思索得差不多了，此时说来，十分流畅】
你说得不错。
崇章四年的对峙中，保恩私下答应议和，以贿换取退兵，先师亦是知情。
是以当年，清兵赶赴藏地之时，廓尔喀便已退兵。然而廓尔喀退兵之后，保恩与噶厦又未能兑现诺言，驱逐前来讨钱的头目，放言廓尔喀已成属国，则不应照前约索要赎地银两。致使廓方不满加重，卷土重来。
【语带叹息】
我虽不认同，然而先师在前，未敢有半分忤逆。如今先师已逝，我本该为其隐瞒过错，然而因保恩与先师之过，致使后来藏地与廓尔喀生民遭难，我作为知情人，深感愧悔，故而告知。
若得答应我的请求，我其将尽余生，教导好灵童，为他与藏廓两地民众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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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替我师恕罪，说是为他恕罪，实则是为我自己心安，自此无须再背着这包袱过活。我师有知，会将如何，是同意，是反对，我却不愿、也懒得再想。双手合十，双目又合】
我的过已偿清。你的过，还请自行去弥补。我却不能恕你。
【他要退出门外之时，又道】
还望你日后以积善为念，勿再行恶业。
【人生数十年，至我这等寿数，见各人缘法，不可一一道尽，唯愿有情众于无依时，得有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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