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为什么你不会流泪。
不明白,为什么怎么都看不到你流泪。
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感觉到你的悲伤却依旧看不到你流泪。
不明白……
一直不明白,看上去总是毫无表情的你,却让我觉得悲伤,然而我却看不到你的泪水。
你脸部的表情总是很细微,如果不是努力去分辨的话,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有多少变化。
你只是想用它来展现你的冷静而已,然而我却感觉到你的内心涌现出的悲伤。
你觉得寂寞吗?
可是,这样的地方,或许也真的只有那些幻象才能支撑着你吧,或许……
因为,我们都看不见……
从进来这个地方开始,已经一年了。
已经习惯从来没有表情地面对,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嘴角似乎有上扬的弧度。
看得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触碰得到的那些却被他们称为幻象。
他们认为我,精神观念存在着偏差。
但是,或许他,不会这么认为。
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很认真,偶尔视线会强烈到让人晕眩,那时候我就会发现,颜色不同了。
是的,颜色。
那些人周身都有着各种淡淡的颜色,各不相同,特别是在他们的情绪发生巨大的变化的时候,颜色也会随之而改变。
但是那个人不同,他只有一种颜色,具体地说,虽然偶尔会看到一些青色,但是平时却都是蓝色,即使深浅不一。
似乎,拥有一种名为‘共感觉’的能力,就会看到那些色彩。
那是将其它的感觉进行转化后所得到的,就像声音或是颜色,都会因为感觉间的互相调和而发生改变,变成更纯粹的色彩或是香味。
他们或许只是,想把我关押在这样的地方,不作为研究对象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这种能力或许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就像怕被传染一般。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好,他还是独自一人捧着书坐在那个惯常的角落里,一页一页地翻看。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直闷在胸口,从得知那件事之后就更加地鲜明了。
他似乎是不再能感受到那些色彩了,虽然在一年前那些能力也曾经突然地一度消失过,但是却让人预感到那种能力似乎就好像要直接消失了。
没有被送进研究所,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的演技太逼真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他时常表现出来的某些东西让人不敢靠近。
就像是被感染了病毒般,让人害怕靠近而远离。
但是,我虽然不那么认为,还是曾经被警告要离他远一点,即使,我是他的主治医师。
“喂!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皮肤还是一样沾染着苍白无力的色彩,上前试探他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
从昨天开始,就突然无故地在发烧。
“又变成青色了。”
他只是那么说着,却没有转头。
他依旧一页一页地翻着书,被打到的手背有些疼。
“发烧的病人就不要在外面乱晃!”
“医生的话也请不要对病人大呼小叫。”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定,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
“眼睛还在疼?”
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继续翻书。
“医师。”
他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地转过头说道。
“会长好的。”
“我知道,所以……”
“我这就回房去。”
我和他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的这些。
他藏在眼底的秘密,被那些暗地依旧进行实验的家伙们挖去的双眼,会再度长好,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从一年前开始,一直重复到现在。
他摆脱不了的噩梦,我无能为力的旁观。
不说话,不习惯说话,所以保持安静。
想开口却没有声音,虽然并非是发不出声音。
不想说话,单纯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看叶片凋零的瞬间,伸手抓不住的那种无力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开来。
他知道那是妄想,独自一人模拟着不曾真实发生的梦境。
或许不是真的失去了,因为他还在心里。
只是,不知道心到底飘去了哪里,视线模糊,却不肯承认事实。
望着蓝天,那时候的故事已经成为了过往。
明白分明只是一厢情愿,那么,忘了吧,或许忘了,就不会痛了……
就像曾经失去的那部分,会再度回来一样,虽然就像是烙印一般,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疼痛。
捧着书却看不进一个字,望着那干涩的书页,风干的叶片,却没有实质的感觉。
不明白到底在等待什么,又在祈祷什么。
单纯地编撰着自己的故事,然后望着窗外一尘不变的景象。
“又在幻想了吗?”
不会告诉他,自己想到的故事里,主角里有他。
不会说的,不能说。
纱布散乱地放在一边,空气里,风带过一阵寒意。
感觉到外套的温度,可是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
“真难得,看到你在笑。这或许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
摇头,轻轻摇头,视线依旧对着窗外。
“出去走走吧。”
摇头。
触碰到的时候,手指意料之中的冰凉。
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就在他身旁的事实吗?
明明每次睡着了之后都会经常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却分明这么没有实际存在的感觉。
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着各种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却放任自己只活在幻想里,却不去面对现实,拒绝一切触碰。
手指到手背传来温度,但是不想动,一分一毫。
窗外的风景很好,就这么吹风也很舒服。
不曾转头,也不说话。
空气里安静到几乎听得到内心的声音。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只生活在幻想里面,却不会肯拿出一点勇气面对现实。
“乌尔奇奥拉。”
轻唤他的名字,却没有反应。
“……葛力姆乔。”
良久,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却是看到他满脸的泪痕。
“……对不起。”
只是听到这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今天有好点了吗?”
“还是那样,一到那个时候就望着窗外,什么话都不说。”
“可是,他离开已经有三年了吧。”
“没办法,他始终都不肯走出那个阴影。”
“哎……”
“不过……”
“或许他们很快就能见到了。”
拿着病例诊断书,时间还有三个月。
“或许,就那么让他活在幻想里,也好……”
蓝发随风飞扬,他看着窗外,思念,不曾停止……
“葛力姆乔。”
他听到他唤他的名,伸手,他的手指依旧冰凉。
“……乌尔奇奥拉。”
像是回应似的喊对方的名字,然后紧紧抓住那已经冰凉的手指,任由四周的风吹过。
这或许不是幻想了吧……
隔天,病房记录上写着:6421病房,幻想症病人于空想纪年07年3月21日凌晨6:40分,病故。
窗外,樱花正盛……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