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酒了，在夜半梦醒的时候，夜幕悬月，极明亮的，使疏疏散散的星，都蔽于月辉。梦里见了什么，记不大清，只觉得该相邀一人，手提白瓷瓶，里头八分满的清酒，絮絮叨叨到天明。
是以等二日，便相邀离朱，请她来一同吃酒，解馋虫。自然我也很遮掩着的，并不声张。
：这回，请你吃酒，你便不舍得来迟了。

（仲夏昨夙，袭来前夜里，露种雨歇，晴深而不惜长。微寤时，便得玉渺之邀，隐隐言闪，却得置一二。着雾仍有氤氲，无夜影疏横，亦不少闲人，待辰至。）
知是你自携来的美酒，我怎可迟了？（落座处，径亭香瑜，于窗棂有影。风拂曳，案旁只得我与她而已。）

：失策失策，我还盼着你迟了，先罚你三杯。
眉眼舒，弯作两裁柳。与她相熟，自免不了两句玩笑话，合掌而叹，好似真可惜一般，只是面上的笑，心思都露了。绿叶坠露，偶有轻响，敲在石上，绽成六瓣的花，是有风的，不时便被风带走了，了无痕迹。
：猜一猜，今日我带的是哪一盅。

（闻言觉来意趣，顺添迎盏）尽来可罢，三杯却如何够？若说你不罚，我便是要主动担了。（以觯击案，特着玉音，致她我的期冀。）
（袅袅香缕若萦，室起悠然。念与往昔，与她识于幼髫，晓情达性，窃意而或清云，便总得一人可悦。契痕墨彩，似早已了然于心，毋消分说。）天南地北的，这可叫我如何去猜得？总得有些提点不是？寒潭香？不成便是，秋露白？

：我这酒坛子尚未开封，你便大张口了，莫要贪杯醉酒，待会儿我搀你不回，你便天作盖地打铺罢，大约酒醒时还能看一看日出。
斜袖成缕，淌下桌沿，与少女灵动的音色一同，像是为和歌而震的弦。与她最初投气，便是喜好相近，她又最是机灵。人与人之相处，是需要互补的，我偶有呆傻转不过弯时，靠她敲打。
：可算猜中六七，寒潭香太烈，不恰今日的露景。挑的金茎露，你便是不喜，也反悔不及。

（夙辰晓分，宝函衾湿，堪得脱魇。稚际时遇，独霎愁倚，旦朝心有余悸。晓寒霜即锥骨之至，哪得旁人晓。帘拂簏簌，无消，平添薄魂。便念她更甚了。益岁年年般，麝深除隐，每至得她与伴，漏啼梦长，才与烛熬。）
我若是不省人事了，你却想得个独善其身？莫望。便同我一道，倚花席，披星月，歇钟鼓，待黎明。嗯...，想来不错。（复望至杯中欢伯，心巧灵至如她，总得些我不知的惊悦。）你挑的，我何曾不喜过，你最懂我。（一思旧欢袭来，举盏如一，复道）
今日这第一杯，先敬为何呢？

她盘算倒好，如何都要拉我一道。罢啦罢啦，我亦不能真把她独留这亭中，星月作陪的。
我每每指尖衔杯都无比小心。酒会唬人，八分满却似满将益，生怕一个手抖，琼浆尽付诸。
：要我说，就先敬周公，亏得夜半梦醒馋虫叫，不若这一坛，要延至何年何月。

那就先敬周公，未叫我又是倒枕捶床，辗转夙夜。（良夜疏旷，若只是临风空与画堂，不过又平平一愁衾。）
（而我心中所念，却不止于此。檐间雨酿，盈嫩粉馨香。如心执明火，履骸踏渊亦不为灭。神明于我，但馀空虚华美，不及征途燎燎半分，夜未消弭。）不过，更应敬我们，敬这淡漠的一晚和意趣不减的我们。

举杯与她相碰，星月也避让。夜晚淡漠，但偏得我喜爱。疏离的，静寂的，与遥望的，都是往后年岁再回首的一粒细微的种子。
：还要谢星月，不馋我们的酒。若是它们也要凑一口，不够分的，我舍不得，是吝啬鬼。
弯眉俏新月，是玩笑，引得朗朗的笑声。与风携叶，往远处去。我只想这晚过得慢些，再慢些。
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