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15、16……21个、22个……27、28、29!”
“不对,这三声是连在一起的,应该是一个可怜的家伙没死透,然后士兵又补了一枪。”尼克尔转头向着自己的同伴抱怨:“米勒,你说轮到我们的时候,要是运气不好,得多挨一颗子弹才能上路,肯定会疼得要命。”
米勒正躺在床上数着囚室顶上的裂缝,一下子被他打断,叹气道:“别担心,这种事的概率小得像是中六he cai头奖。”
“我听说有些恶毒的士兵把子弹头磨尖,子弹会高速旋转着穿透颅骨。到时候我们的脑袋就像一个被砸得稀巴烂的西瓜。米勒,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尼克尔。”米勒疲惫地说:“你想体面地死去,可以要求让子弹打向心脏。他们对犯人临死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的,指哪打哪,心脏、后脑,甚至是打成筛子这种变态的要求也行。瞄准脑袋开枪虽然不体面,但解脱得够快。你是愿意死得难看却舒适,还是在痛苦中下地狱? ”
尼克尔皱起眉头,他用力思考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蹙眉。“我得说哪种死法都不那么尽如人意。”
两人一齐沉默。隔壁囚室里压抑颤抖的歌声在寂静中游荡,清晰可闻。那是一首熟悉的、原本是轻松诙谐的流行歌曲。但在死亡的重压下,它支离破碎奄奄一息,像千万片残碎的黑色蝶翼,在凝滞昏暗的空气中郁郁浮动。尼克尔忍无可忍地跳起身,当当地敲着破烂肮脏的铁门:“嘿,伙计,拜托。救救我们的耳朵!”
歌声嘎然而止。囚室死寂得可怕。然后每隔十分钟砰砰两声,响得像是囚室的石墙只是块脆皮薄饼。也许行刑场正好在墙壁的那端。
尼克尔突然爬到床边,细瘦的手指热切地覆上米勒的要害。囚裤的面料很薄,指尖的热度和颤抖几乎毫无阻隔地传达给那里,渴望着安慰。
米勒一个激灵,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尼克尔,你在做什么?”
尼克尔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抽着鼻子。他几乎每次都能用这一招让米勒投降:“米勒,我想在死前亲热一次。”
“不行。”米勒坚定的拿开了他的手:“快到我们了。你就不能安分点?我不想我们被爆掉脑袋时,还有人在一边指指点点:看吧,就是这两条精虫,临死那会还只想着做爱。你也许不要脸,但我在坟墓里会睡不安稳的。”
尼克尔在他的怀里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为什么你还要拒绝我?”
那些眼泪滴在米勒chi luo的皮肤上,全像是直接砸进了他空荡荡的心里。
[这个害人精。]他紧紧地搂着他,严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我不能。”
他怀里的雨势加大,他心底的壁垒也像是一块泡烂的朽木,在渐涨的洪水面前岌岌可危。他几乎要松口了。然后尼克尔带着哭音说:“我不想死,米勒。”
他泄气地垂下头,脸深深地埋进尼克尔柔软的发丝里。他们将近半个月没有洗澡了,难闻得像是死老鼠一样令人作呕。但他毫不介意地吻着尼克尔金灿灿的头发,小心翼翼得像是对待最上等的黄金。“亲爱的,我们罪无可恕。但是别怕,至少还有我在你身边。”
他笨拙地安抚他,但最后他也掌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苦咸苦咸的泪水顺着瘦得凹陷下去的腮帮流进尼克尔的发顶里。他也才18岁,精力像春草一样勃发。太阳明天依然会升起,地球依然会转动。但他们看不到了,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