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无声掩在浓云之后，话本上一节正说到那书生途经荒野，赶上风雨交加，在荒村露宿，又遇到个美艳凄苦的女子。我伏在矮榻上悄悄同婠婠咬耳朵】
这个肯定是个女鬼，你信不信？
【恰此时分，窗外浓云挪到窗前，偏窗未掩，未几被风吹响，乱了书页。平地惊雷乍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扉页上的字，手上一搐，丢了话本捂住耳，望向同自己一般脸色煞白的婠婠，勉强咽了咽口水】
这雷声……真吓人啊。

【好容易盼得了令情进宫，今儿一大早就让慕春准备了起来，住的地方打扫清洁妥当，还有还有糖环和桂花糕一概不落，这小妮子最喜了。且记得上回，俩人分别依依不舍，我盼也也想她早日再入宫，搜罗多几册宫外的话本儿予我。】
【甫入夜，早早打发嬷嬷和慕春她们下去，与令情蒙了被头，翻开了今儿她从宫外带进来的连环画。正兴起处，天边适时一声响雷，倒把看得着迷的我俩吓得够呛。】
【压了压惊，故作镇定接道】我看是女妖怪，会七十二变。

女妖怪才不会干这种事，她既会七十二变，还要伪装成孤女做甚么，直接把这书生抓走不就行了？
【不是十分赞成婠婠的看法，空口又没法说服她，只能探头出了薄被，就着微光把书页翻开】不信咱们接着看——
【然而有件事，怕什么来什么。又是一阵风起，振得窗叶作响。我心下被将才的雷惊到，仍是惴惴不安，也没法从那作祟的响动挪开注意，遂用肘搡了一把婠婠】
你冷不冷？去把窗关了？

【就着妖魔鬼怪之谈，书那头风谲云诡，我们屋外面也变了天色。我觉得——自个儿胆子还是挺大的，方才只是猛不丁的被雷声惊到了，何况，不还有令情在呢嘛。】
【偏头望去，颇为正经儿的说。】我看哪，八成是妖魔看上了这个书生，总讲究个你情我愿罢，便先化作人形儿，省得把书生吓坏了。
【还未与她好好掰扯清楚，正要往下翻，哪知外头风吹雷响更甚，内心的恐惧紧张快要压不住了。犹豫过后，推搡回去。】不要，我有些怕。嗯……要不你去？

【歪头想了一时，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但总归自己也有自己的理在。我从来不信郎才女貌的故事，甚么富家千金一眼相中落魄书生，等当真过上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她们便该后悔了。翻过一页，正经道】
她看上了这书生甚么了？又穷又酸的一个读书人罢了，上京赶考的银子都要靠典屋得来，她若看上了这书生，只怕还得倒贴。
【目光扫过一眼窗，烛火摇曳明灭，岌岌可危。想着叫人，临了记起来婠婠把人都打发下去了，心里来回挣扎了一番】 要不，咱们一起去？

【她往下翻的一页还未看，闻得她讲不信那风花雪月，倒颇信奉门当户对。弯嘴角，清丽笑说。】你别看不起穷书生，赶明儿中了个状元，不就光宗耀祖了嘛。
【窗被横风刮得咿呀作响，通过左右摇摆的那窗，瞧着外面的天色，就知道已有多晚，纵使没关牢，也没去想再把宫人叫起来。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把我俩裹得更严实了。】别别别，咱们别去了都，就呆在这儿，也没多冷……

那也亏了，既如今还是个穷书生，前途又未可知，这便是个“赌”。把身家押上去可不值当，万一赔了本儿，找谁哭去。
【撇了撇嘴，仍是不置可否，又侧头看她一晌，奇道】莫不是，你也这样想？
【说话的功夫，又是一阵电闪雷鸣过，眼看大雨将至的模样。看着婠婠瑟缩的模样有些好笑，有人陪着一道，心底倒也不那么怕了】
这会儿不去，夜里进来个甚么妖魔鬼怪怎么办？走吧走吧，咱俩一起没事的。

【谁也没有觉察，从讨论这姑娘究竟是个女鬼还是个妖怪，进而就变成了书生是清贫抑或富有，兴趣儿还比刚刚更为活泛。】我想的，倒是与你不太一样。
【缓缓把自己的一套想法道出。】门当户对固然是好呀，不过这些事哪有定数的——若是碰巧了你贵他贫的，感情已然开始，你还能狠心一刀两断？
【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适时补上句。】你呀，真真是掉到钱眼儿里啦。
【论了半响，好似害怕缓解不少，又看了眼窗那头，说话也是为自个儿壮胆子。】嗐，还怕妖魔鬼怪来把你叼走啦。你放心，要真有，我会挡在前面的，要抓，把我俩一起抓去。
【没应她到底去不去，反正半丁点没挪窝儿。】

【感情这事无法盖棺定论，一切从心，又一切皆不从心。所谓清贫富贵不过世人见解，可若只是清贫富贵倒还好说了，苦日子过不下去，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有消磨掉的一日——可偏偏事不由己，心不由人。】
【由一个女鬼抑或是女妖的故事起，话题歪出了十万八千里，也越聊越聊出了几分趣来。由她的话思及己身，神色就黯了几分，明知不可为，明知不可能的人，强求真的有必要吗？好在垂散的发丝掩住了神情，不过一晌功夫，以手拢开发丝，扬起个明媚的笑，肯定的点点头】
自然是可以的。
【心里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底，点头后又是一阵心虚，发慌得紧。正想找个事儿转移注意力，掀了薄被下床，见她毫无动静，又拽她】
那别趴着不动了，一起一起。

【没曾想她倒真回我一句可以。当下愣了愣，她惯是爽朗直率的性子，接了话，最后语调还有些上扬，还是觉着她刚刚回我的那话着实有水分。】想不到呀，你能这么狠心？
【扯东扯西之下，令情还是率先下了地，被子猛地被掀开，寒风一拥而入，打了个冷颤。小抱怨的望她一眼，起身想下去的瞬间，发觉自个儿腿麻麻的，肯定是方才窝着没动腾太久导致的，哎呦一声。】哎呀呀，我腿麻了，快拉下我——

狠心什么，若是早知道没有结果，又何必开始呢。
【嘴角扯了个笑，心底却愈显苦涩，事情超脱了控制，又岂料最不可控的，是人自己。站在榻下愈发觉得凉风飕飕，见她坐起身却不动弹，疑她诈我，拉住她手道】
好啦好啦，快起来吧。【仍不见动静，蹙了远山弯下腰看了看，知她不是诓我，这才叹着气把她扶下床】
怎么样，你先站着缓缓——
【不知怎的，她的手小小的，人站在我面前也稍矮些，看着人也小小的。二人枯站着也是无趣，挤挤眼同她说笑】
那你呢？你可有想过你会遇到什么人，以后会怎样？

真麻了，快——
【听令情还疑心我诓她，不住想发笑。复而，拉上她的手，就着她的力起了身。离开被褥倒觉得此时也没这么凉，不知是不是现下风没有继续狠吹的缘故。半插腰肢，一副摆妥姿势好说话的模样。】
那要是……之前不知道，开始才知道呢？
【早知不适又何必开始？这些何曾有定数的，都是说不准的。若是我，方才与她的谈话亦多多少少露了我的心思。】
倒没有想能遇上些什么人，总归都能接受。
【此话不假，我乃天之骄女，皇家明珠，可还有什么人我是遇不得的？】

【她这话说得极高傲，转念一想，却也没什么不对。她贵为公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何惧？只不知天家亲情，值得几多。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好好好，是我该祝你得遇佳人，神仙眷侣，事事如愿。
【半是为了打趣她，却也是真心祝福。见她已活动自如些，便拽着她的手，脚步下意识便轻了下来。走不到两步，一阵狂风吹得窗几哐哐作响，卷起散落发丝，倏尔眼前黑下来许多，惹人心惊肉跳，原本手拉着的手已变成四掌交握。】
【因着紧张，脑海一片空白，冥冥中拉回一缕神思，意识到是烛火被吹灭。额上沁了薄汗，小声道】
这风——吹得够邪门啊。

【接着话，令情与我道的祝福听着心悦，顿时连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染上笑意的眸子瞧她，倒也情真。】你也会的。
【不多会儿，我俩业歇得差不多了，微微动了动小腿，转了转脚踝，无恙。她拉了我的手两人一同向那作怪的窗口走去。期间，不忘与她说一句。】慢点走。
【话音未落，又是突而的一阵邪风，把屋中本来燃着的烛火吹熄了，眼前顿是黑暗一片，感觉到她与我都被吓定住了，就连两人相握的手心，霎时变湿热。黑暗中，犹豫轻唤。】
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