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青烟。
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北半岛的街道上,少了昔年的刀光剑影,剩下的,只是时代变更的落影,与安适宁静。
「天气又凉了呢。」身边的女子匆匆走过,「又得去买米了。米价也没有降低,真是的。」
「新政(度)府都已经下达了废刀令了,现下安全多了,并且也不会歧视我们这些平常人了,秋子你还抱怨甚麼。」
「版籍奉还」政策是麼?明治政(度)府的新政吧,这样的政策,现在想起来,当年近藤局长和土方副长那对武士身份的追求,还真是可笑。
新政(度)府想来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吧?然而走在街上,总是会觉得有那麼一种孤寂感。
不属於这个时代的孤寂感。
当年西本愿寺的沉静,当年屯所的凝重。当年池田屋血影刀光,当年鸟羽伏见枪声阵阵。
一转眼少了太多。
有些事情,想起来,太过沉重。
被近藤土方委派去跟随伊东高台寺党做御陵卫士,离开新撰组,继续那种黑暗中的探查。
当时是正式背弃了新撰组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带著嗜血的刀,摄州住池田鬼神丸国重;带著那所谓的理想与孤独。
和阿部十郎在酒馆喝到半夜,已经是酒气熏天。风吹雨打将近腐朽的酒馆招牌,酒旗也已经破败。一碗一碗酒灌下去,嘴里流出的全是那种下流的玩笑,或许只是在堕落,堕落到那些旧武士犯下的罪孽中不可自拔。
酒馆这种地方,新选组会来巡查。
远远似乎是看到了那种土得掉渣的浅葱色羽织,确实是值得被嘲笑的颜色,模仿乡下描述的浪士的颜色。
管他是谁来巡查。
来人本来有大概是有三四个的,可不知道为甚麼,只有一个人向酒馆走来。
「斋藤,是新选组的人。」阿部十郎打了个呵欠。
「新选组夜间的例行巡查。」
「可笑只有一个人过来,管他是谁,做掉。」
来人走到近前,停住脚步。清瘦的身影,和自己一般高。羽织显得有些大了,在冷风中,瑟瑟的凉。
冲田总司,新选组一番队组长。
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那些醉意的酒气,都已经消失,那是狼的眼睛,壬生狼,这个名号永远不会变。
来人是冲田总司,独自过来。
在离开新选组之前,就听说冲田身体好像有病的样子,在池田屋也曾劳累过度,或许病情会更加重。现下看来,他的病大概是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当时自己是和冲田这小子在新选组里被称为人斩的,冲田是那种杀完人会嘴角流露出掺杂著悲伤的笑容的人,而他斋藤一却是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
阿部十郎是伊东的人,身手如何,冲田也是知道的。便算是两人都已经有了醉意,冲田也应该知道,在他患病的时候,面对这两人是没有胜算的。
那麼冲田总司,你何必支开那些一番队队士?
是不愿意让队士再看到我?
阿部十郎并没有动手,他应当是在估计双方实力。
冲田的眼睛,冷冷地看著自己,有疑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杀意。
后来,冲田逃开了。仓皇的脚步,跌跌撞撞。
「哈?新选组的天才组长冲田总司跑了?」阿部十郎显然醉意还没有完全退去,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茫然。
冲田逃开了,从这个醉醺醺的酒馆逃开了,从御陵卫士这里逃开了,从那双眼睛那里逃开了,一个人逃开了。
斋藤一,原先的新选组三番队组长,现下的御陵卫士。
「嗯,冲田走了。」
后来就再没有见过冲田,听说他过了阵时间,就被近藤强行送到千驮谷去养病了。
千驮谷是个好地方,远离那些战乱。
接下来是鸟羽伏见战役,然后山口次郎参战。
在局长死后没几天,听说冲田也在千驮谷病死了,是那种红色魔鬼。
再后来,土方、山崎他们也都死了。
最后,明治维新,成功。新政(度)府,上位。
现在是平和的年代。一户传八走在街上,沉默地望著那些来去匆匆的行人。
都是时代的过客。
属於新选组的时代结束了,冲田总司,斋藤一,都也已经是过往。
夕阳渐晚,光已经黯然。
远方是不绝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