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间的恶鬼，也是爱你的可怜人。
兄：曲绯醉。
妹：@昔酒丨柳知意

灰暗的寺庙之中，篝火发出微妙的火苗，她发丝凌乱，穿着简单的白色襦裙，外边披着红色披风，宽大的披风让她看起来非常娇小，双目有些无神的盯着火苗，突然外面狂风大作，吹的木门砰砰作响。
她如同惊弓之鸟，抬头看去，兄长抱着柴火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看起来非常可怕。不过她对兄长很信任，勉强的笑了笑之后又低下了头。
兄长将火点燃之后便坐在了她的身边，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火苗燃烧着木块，爆出一声脆响，她能感觉到兄长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了她的侧脸上，但她不知道兄长为何而看。
她忧心忡忡着如何回到京城，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好玩儿的年纪，看着一旁的木块立马来了兴趣。
“哥哥可会雕刻之术？我想刻一朵莲花。”
她从旁边的包裹里掏出小刀，然后从一堆木头里找出一块看着光滑的，二者同时递给兄长，期待似的眨着眼睛。
双手托腮，又朝着兄长凑近，少女的体香扑面而去，她的手突然被兄长握住，她一惊，急忙抽手，但兄长拉的紧，她根本动不了丝毫，她怕了，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儿，便低低的叫了一声哥，最后用力将自己的手扯了出来，起身连忙后退几步……

我被困在这座破庙已经三天，每一日似乎都是那一日的重演。
我和她上山为久病的外祖母祈福，归家途中遇山雨狂风，不得不在最近的破庙之中安身稍作歇息，我依旧记得她就穿着这身雪衣，被雨淋湿的长发略有些凌乱的披在身后，艳红的披风在破庙里亮的有些扎眼，更衬她雪肤冰机，清媚得不可方物。她只到胸口柔弱无骨的身子偎过来，娇滴滴的说‘哥哥，披风分你一半’，一双眼里全是信赖——我也曾在她养的那只雪兔眼里见过这样的光，后来那兔子被我扼着脖颈断了气，好没意思，只有她凄凄切切的哭了好几日，哭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下一只。
庙外风雨大作，沉沉天色滚着黑云，压在庙顶。轰鸣雷声将她的惊呼和凄厉的惨叫阻隔在庙外，那身雪色衣裳让她更像是那只曾在我掌下挣扎的兔儿，我剥出一具未曾有人见过的漂亮躯体，让这朵花儿为我绽放——我爱她，从她幼时在身后唤着‘哥哥’，水眸亮晶晶的时候。只可惜花儿总是脆弱的，我本无意伤她，宠她爱她将她揉进血肉里都来不及，适当的挣扎是云雨情趣，可她偏太娇气了。
破庙佛像斑驳，冷眼窥一场情事，我失手杀了她。
可现在——整整三天，我走不出这座破庙一里之内，本被我用草席匆匆掩埋的身体悄然无踪，她又坐在我身边，叫着哥哥，递过来一柄小小的刻刀，一块儿木料，我伸手捉住她纤纤柔夷，入手冰凉刺骨，而她神情自若，一颦一笑犹似旧时，她不知道她死了。三天，我逐渐从巨大的恐慌之下回过味来，甚至生出两分无言狂妄。我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无论是神是鬼，都不要想逃。想至此，眉眼弯出和煦弧度，偏在眼底生出两分阴翳，隐在跃动火光下不甚分明，轻声。
“怕什么，为兄会害你不成？刚有虫子落在手上也未发觉，替你赶虫子罢了——过来，我给你刻。”

温柔和煦，亦如她一直爱慕他的模样。
火光泛着黄晕，她轻声应着，再抬眸间弯着唇角，满眼依旧是对哥哥的信任与依赖，她走过去，甚至贴着哥哥的手臂抱住撒娇道。
“哥哥最好了，我要开得最美最艳的一株。”
她看着哥哥一刀一刀刻着莲花，就好像曾经她看见哥哥与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在假山后的欢愉，那时候她的心就如哥哥手里的木块一般，狠狠地被刀刻着。自从那天起，她便知道她对哥哥不是世人所说的濡慕之情，那是超过伦理的爱意。她讨厌不相干的人缠着哥哥，讨厌哥哥送的小兔被下人的疏忽没了生机，甚至连偷看哥哥一眼的下等丫鬟她都讨厌着。
哦，她忘了和哥哥说，她是知道那只小兔是被哥哥弄死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拿着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鞭挞在下人的身上，那苟延残喘的样子和她的小兔一模一样，她看着看着，就笑了，哈，真美。
她从哥哥手里接过刻好的莲花，对着火光在手里转着，透过光晕，她看见不知死活的飞蛾扑向温暖的光源，瞬时就化作一缕青烟。
本来为久病的外祖母祈福她是不用去的，奈何她缠着哥哥求了半个时辰，在无奈之下便带上了她，本就想着借此机会让哥哥成为自己的床榻之人，却不曾想一直都没找准时机下手，而这山中风雨，趁着夜色，不就正好遂了她的心愿。
她站起身，坐得久了，腿麻，一时没站稳倒进哥哥的怀里，顺势将他压在身下，慌乱中谁都没发现她眼中浮动的得逞，眨着一双眼睛无辜的想要起来。
“哥……哥哥……我……”

眉骨下的目光凝在木料上的时候如刃锋利，这块儿木头轻且粗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倘若是从前，天上的星星都愿意为她摘一摘，这样的木料怎么可能看得上——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搭起的篝火还在眼前燃着，之前的一场山雨导致捡回来的柴火都泛潮，扔进火堆里却并看不见白烟，伸出手时甚至感受不到火焰应该有的温度。
不，不只是火焰，整个破庙都是冰冷彻骨的。篝火无风自动的明灭，这座连房顶都塌下半角的破庙此时却像是一口四角都被钉死的棺木，关着一个人，一个鬼，终归最后都只有我能出去，她现在是什么东西，也不用多想。拇指顶着刻刀刀背，手下的动作半点儿没受思绪影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小一朵木质莲花就在掌心盛开来，将莲花送到她手里，小刻刀却在袖角一挥之下失了踪迹。
看她稚嫩面孔浮起纯真无辜的笑意，往日教人意乱神迷的神情都成了诡异且僵硬的面孔，一时不妨看着她扑进怀里，脊背微微一僵，却依旧是下意识伸手揽住她柔弱无骨的杨柳腰身，像是在怀里拢住了一块儿刺骨的寒冰。眉尾压着三分戾气，未曾想到一切竟都这么梳理，背在身后的掌心里压着小小的刻刀，声音却仍是温柔的。
“怎么了？歪着脚了么？”

她没有崴脚，她是故意的，她贪婪的抱住哥哥的腰身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小脑袋埋在胸口，声音闷闷的传来。
“好像.....好像是腿麻了，一会儿就会好，哥哥不要推开我。”
她的声音带着祈求，小手攥着他的衣衫，鬼使神差的拽开他的腰带，正准备扯开碍事的衣衫时，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
那是她在哥哥的身下绽放，行鱼水之欢，本就是她一直期盼的，满心雀跃，可动作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她拒绝着哥哥，一不小心，那只掐死小兔儿的手，扼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略带惊恐的看着哥哥，却又被他眼中的沉迷所满足。她爱他，死在他手里都是满足的。
她将这些都回忆了起来，缓缓推开哥哥时，她的双手异常冰凉，甚至穿过他的身体，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处，看着自己的身形一点点恢复到死亡的那个状态，身上青紫的痕迹，凌乱不堪。
她低低唤着他，她不敢相信她死了，怎么能变成鬼存活着，变成鬼……变成鬼怎么和哥哥在一起！
“哥哥……这不是真的……哥哥……”

她素来都是如此娇气的——出门游玩坐上半个时辰的马车都要唤腰痛要我为她揉，上山时有一段路只能步行，走过几步也要喊脚疼让我背，现在腿又麻了，只不过是坐了一炷香，这样娇柔的身子，一时被我失手杀了也不能说是我的过错，只是……鬼也会觉得腿麻吗？她身上分明半点儿活气和温度都无。
被她娇软声音勾起几分回忆，不妨却被扯开腰带，那一刻脑海劈下一道惊雷，我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逐渐没了重量，像是有轻飘飘的羽毛落在我怀抱。悚然一惊，后颈登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几乎将这一身布衣浸湿，无意识瞪大的眼眶里眼珠僵硬转上两圈，心底的厉声字字沉重，告诉我只有现在一次机会。
面前刚刚还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逐渐显出死时的凄厉状，衣衫凌乱，被我撕烂的衣襟破碎开，胴丨体泛着清白的光，上有青紫痕迹交加。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出手，掌心刻刀已被持在手中，最锋利的那一侧刃对着面前的鬼魂划下，神情疯狂。
“去死吧！！！”

回忆冲入脑海时，她疼得用手扶着额头，忍着剧痛都没哭出声，反而因目及哥哥抬手而来的寒光，双眸里泛着泪花，她不躲不避，任他手中的刻刀刺穿她的皮肤，捅进肉里。意料之中的，他伤不了她，可痛感比她作为“人”时，更加的剧烈。
“哥哥……”
为什么？她没问出口。就算没有铜镜，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是会令他惧怕的、厌恶的。这个认识让她脚下一晃，后退了半步。想伸出手安抚他抱着他，想让他不要害怕她，可他疯狂的神情印在脑海里。伸出的手就这么在半途中垂了下来，嗓音沙哑着，起初带着哭腔，随后渐渐笑了起来。
“哥哥，你怎么可以讨厌我呢。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心中的执念太深，她失了心，嘴里只顾念着不可以三个字，朝着他掠去，快速的伸出手，捉住他又放开，像一只百无聊赖的猫终于找到了玩具，看着他，死死挣扎。
她将他困在破庙里，她乐于这场追逐的游戏，如影随同，跟着他的脚步，无人察觉，身后的火，稍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