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清💦

如此一番惊险万分，好在，好在——
一连好些日惊魂不定。
最初来此处时，我觉顾翦人不错，踏实肯干，没有世家子的臭毛病。可只有经历死生，才能瞧出一个人的脾性。他傲慢自大，做事瞻前不顾后，险将邕州至于险境。而我身为知州，差点只可以身殉城。
我再见顾翦时，总是一腔无名火从腹中窜起，可碍于同僚之面，口气总是稍稍缓和些
“经此一遭，白某还望顾郎能长些记性，切勿再妄自尊大。”

安南此招让我措手不及。
狼子之心众人皆知，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狂妄。从桂州行军路上，一直在想要是我未来得及赶到，白玉清与城中百姓将会遭受灭顶之灾，而这将会成为我一生之痛。
好在白玉清收拢兵力死守，好在广源牵制了一些人，好在我能及时赶到，才未酿成大错。
虽安南未有明言是因广源一事而内侵，但先劫掠押送车队随后便进攻邕州城，此番行动已是很明显的报复行为。我深知这点，是以面对白玉清是有些愧疚的。
本想向白玉清道个歉，但他一出口便道我狂妄自大，不由有些不服
“白大人此言合意？是想说邕州一战是我引火烧身了？”

“呵，难道不是？”
我目光自他眉眼扫过，他那俊秀的眉目是如何孕育出如此的臭脾气呢？
顾翦之顾，与顾榜眼之顾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顾。
“顾将军想说并非您之过，全因安南狼子野心才有如今一遭？”
我双手负于后，头顶是邕州永远一碧如洗的天空，倘若顾翦能有这天空一般澄澈，我他之间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剑拔弩张。
“此事前因后果你我皆一清二楚，倘若您想将过错一应推至安南，白某劝您省省吧——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糊弄话。”我递他一个嘲讽的笑。

我会为了一件事，用尽手段去做成——譬如此次广源的动作。也许我会在事后对造成的损失产生同情，也仅仅是同情，却不会让我改变当初的选择。
邕州之围，众人皆会将与广源一事联系起来。为了不让之前的动作功亏一篑，只有竭力削弱二者之间的联系，那怕心如明镜。
“顾某糊涂，还真不懂白大人的话。”
“我二人未曾来广西时，安南难道就没有骚扰过吗？朝中每年都会接到路转运使的奏章，在安南手中损失大量钱财，这些事可不是因为我插手广源才引起的。”
“既然没有此事都会发生，白大人又怎能算在顾某头上。”

顾翦惯爱强词夺理。
我不喜顾翦原因之一正是因此——倘若愿意诚意相待，纵使意见向左，我也认他一条好汉。他遇事，意见不一，先斩后奏；遭遇灾事，推诿责任。无论自哪儿瞧，都难以称作有担当之人。
倘我在吏部，定为此人写上四字评语，难堪大任。
“顾将军巧舌如簧，身为武将委实屈才了。”
“若非你贪功冒进——”
我本想一五一十数落他之过，话到口中又顿住，与此心长偏了之人论功过是非，委实自讨苦吃。
事到如今，“是否曲折，白某自然会一五一十写与折中，上达天听，功过自有公断！顾郎还是企盼自己如簧巧舌能说动官家吧！”

贪功冒进——
好一个贪功冒进，这一顶帽子扣上来，却将所得全部否定。
“白大人，这件事做成了那叫军功，失败了那叫冒进。我既收了广源，又守住了邕州，却成你口中贪功冒进——”
拱手向着天家方向一礼
“官家圣明，白大人，您请尽管写——
若是再不满意，便待你我回京时，请官家赐对，顾某无需辩解只肖一五一十道出实情，是非功过官家自有定论。”

“只需道出实情？顾将军在讥讽白某会将此事添油加醋？”
不怒反笑，“邕州战事忽起——若是邕州失守，你我倒也不必论功过，不是马革裹尸便是囚车归汴。此番有惊无险，顾将军还妄想沾沾自喜，以自己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我要笑顾翦太年轻，他太不懂官场，也太不懂朝堂了。
便以年轻人来论，他也并非一个稳重可靠的年轻人。“顾将军，白某那是那句话，您太自以为是了！”

“您认为我自以为是也好，贪功冒进也好——是便是吧。”
事到如今，也无需再与白玉清浪费口舌，无论在他人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也一丝影响不到什么，按功过行赏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与我同处一地，还真是“委屈”白大人了。白大人谨小慎微，守城有功，回京后定能受赏，您到时自可请离此地，也免得看见顾某就心烦。”
说的好听叫谨小慎微，说的难听点叫胆小怕事。若有朝，他白玉清成了一朝重臣，莫说收复失地，有敌来范怕是连原本的都守不住。

“顾将军不必如此谦让——阳关道让您，独木桥我走，只消此回之后，你我再不必公事便可两厢清净！”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与顾翦自广源州事始，便走上了南辕北辙的两道，初始时还望多加沟通，彼此说清能缓和我们间的矛盾，未曾想多说多错，一直行到今日，两道上之人再也不愿回首。
这场景，细细想来是有些伤感的。怒火夹杂着无名的情绪，教我不愿再多看他，头儿也不回，转身走了。

“白大人慢走，顾某就不送了。”
我与白玉清算是撕破脸皮，无甚可谈，此时面上的礼数也懒得做。
说起来，我同白玉清都是固执的人，他谨守一亩三分地，我愿富贵险中求，各自都不愿向对方让一步，终于是走到今天的局面。然而我也不是爱后悔之人，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一样的想法，换做其他人在这知州的任上，怕也是要与我起冲突。
白玉清走便走了，只盼今后共事之人不会再是第二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