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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声在黑色原野逐渐清晰易辨。与海潮有所区别,细长的流水持续冲撞硬质平面的清亮回声唤醒了绵长的梦。
Ken尝试睁开眼,已经有弱光透进麻黄色窗帘。
……
“几点了。”
那个梦明显让他的四肢暂且瘫软缺乏支撑起身体的力气,一边觉得诧异一边试图开口叫应盥洗池旁忙碌的家伙。
Davis闻声回头,廉价酒店简陋的床板上是睡眼惺忪的同僚不受控地绵软着声带询问自己。不禁提了个笑,抬手拧上水龙头抓起毛巾粗略抹干脸上的水渍。
“大概七点半,Kenny,我正准备叫你起床。睡得如何?”
“和上次一样——除了Davis舒服的鼾声和梦话,还算是个清静的夜晚。”
换做他人总该无视类似的打趣,可不知为何Davis总能在被逗弄之后露出沮丧的表情。Ken尝试着坐了起来,抓来床尾的衣服时还是有些恍惚。
——梦里的那片海黑得过分纯粹,潮水推搡出的泡沫算是柔弱的亮色。浅滩以上是一片旷野,不出所料也是纯粹的黑。而他试图赤裸全身连同呼吸都浸在水中,漫长而濒死的寂静被Davis的水龙头及时打破。
再看去Davis,他正双手交叉分别握住纯棉睡衣两边衣角向上一提,脱下单衣在换上正装衬衫的间隙毫不顾忌裸露着属于青年精壮的身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呢?仿佛褪去沉重的茧。不再感觉到那种让人窒息的绝望,就连理由也全部忘记了。
Ken回过神来,双腿的麻木也恢复了许多。蹬进拖鞋不敢怠慢时间,赶在Davis之后也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
天空教会的主教堂坐落于名为琥珀崖的郊区,教会自战争爆发前就承包下了这片空地。其中的所有神职人员都经由管理层严格选拔,而最高层的主教Townsend神父在经手这栋伟岸的建筑时就下定决心要将她变成众生灵魂最纯净的归宿——一度被称为“云端的希望”,可见他的确这么做了。
战争打响半年后,这里开始无条件接纳无家可归的教众。短短一年时间,教堂周遭搭建起的临时住所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占地面积。神父后来谈及时说这是因为在女神面前众生皆是平等的,所以即便不是天空教的信徒,也会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帮助。
而现在,战争的结束并没有立即减轻教会的负担。失去亲人的老人孩童以及脆弱的任何人有的处于崩溃的边缘,而教堂内更多的是已然崩溃的可怜人。就目前而言,教堂主要的收容目标就是这些战后明显精神失常的——原谅我这么说——疯子。
Ken埋头记录着Townsend从容的答复,只觉得这个男人与传闻中无二。麦金色的头发修剪得体,碧蓝色眸子让他谦逊温润的笑脸更使人印象深刻。采访进行得非常顺利,想象中的种种波折都化为笑谈。
“事实上,”Townsend神父言语间将身子朝一旁侧开让出身后一景,Ken之间那是位正给窗台上盆栽修剪枝条的年轻女士.
“病院的收容管理部分基本由Hikari修女负责。”他接着说,“她的父亲是东岛国来的移居者——你们能听出这是个独具东方韵味的名字。相比我,对她进行访谈或许对你们而言更能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Davis的镜头向远处聚焦,二人都看得有些发怔——窗外光彩将少女恬静的脸涂抹得圣洁,黑色的布幔被穿堂风悄悄撩起再若无其事地放下。Hikari回头被众人目光吓退了半步,有些羞怯低头抬手绕了几圈鬓角一缕短发还是在这之前向二人鞠躬问候。
“Sister Hikari…?但愿我的发音还算标准。Townsend神父推荐您接受我们的采访,这是我们的许可证。请问——”
“您要是不习惯称呼这个异国他乡的名字,先生,叫我Kelly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