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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记
（发现师徒组的很有意思，想象一下如果我二爷和花儿爷都要小邪怎么办？师徒会不会——）
完了，写二爷和小邪写上瘾了————啊啊肿么办——
又是民国设定，我的民国情呀——
解雨臣最近很郁闷。
他跟着二月红学戏学了那么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似的，那是人见人爱，大家都围着他团团转，别提心里有多得意了。
那天来了个小男孩，跟他差不多的年纪，他一看居然长得跟个小团子似的可爱的不得了，看着还文文弱弱的很好欺负，不由得有些嫉妒，决定欺负他一番。
不料那小男孩胆小的很，硬是给他骑在地上爬都不敢吱一声，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人倒是很好，不爱讲话，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一开始老觉得他可恶，后来吧，也觉得他没那么可恶了，甚至还觉得他挺可爱的，还和霍家的那个小丫头抢着跟他玩过家家呢。后来有一天，他来了兴致就问他将来长大了愿不愿意娶自己。
当时霍家的那个小丫头也争着要那人当自己夫君，当时男孩子瞪着一双奇大无比的眼睛看了一下霍秀秀，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解雨臣心中别提又多开心了，明显盯着自己的时候长一些嘛，果然长得艳一些就是惹人爱。
正当他笑嘻嘻地等着那人选自己的时候，却见他师父向他们走了过来。小男孩抬头看了看他师父那个温润婉嫕的大美人，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最后又抬头看去。解雨臣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小男孩的小手抓住了他师父水红色的长衫衣角，然后就抬头傻傻地看着那人了。
解雨臣当时在霍秀秀嘲笑的目光下气鼓鼓地朝那人大叫一声：“吴邪哥哥你最坏了——”然后就跑开了。
————————————
二月红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吴宅吴大帅的寿宴上，自己那阵子出师没多久。那时小家伙还是个团子一样的精致灵秀的小东西，被几个姨娘轮流抱着。可虽说是军阀家的后人，却不像其他几个兄弟那样爱打闹，倒还很怕生。他当时在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上唱着一出《孽海记》，朝台下一看，就打眼儿看到了那个缩在人怀里只露双眼睛的小男孩，好像听不懂他的戏，就瞅着他在台上晃来晃去，他到哪儿，那小眼珠子就跟着到哪儿。他掩面轻笑，那小家伙就跟着自己傻笑，时不时就伸出小手摇一摇玉藕似的的小手臂上的银铃。
这湘军家有不少位公子，这小男孩又是个庶出的六倌儿，和那些活泼好动调皮捣蛋的少爷们想必并不很受大帅的待见。因为他那出戏唱得好，讨大帅和各位姨太太们以及少爷小姐们欢心，散场后竟也得了个落座的机会。那孩子就笑嘻嘻地伸出小手要他抱抱，先前那些老妈子和丫鬟们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小少爷居然一看到他就不哭也不闹了，就把孩子往他怀里塞，而后自个儿都去争着给其他少爷小姐们那儿去讨好献殷勤了，要不就去客人那端茶送水讨赏钱。那小东西似乎很粘人，就这么傻傻地坐在他怀里看着他，给他点心他也不吃，给他小玩意儿他不玩，最后他无奈，自己性情就是个不爱闹腾的，实在是不愿意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就在那人脸上亲了一下，不料那人似乎很开心地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那时候年纪太小口水都亲到他脸上去了，似乎还带着股奶香味儿。他趁着那人出神就将他放在椅子上走了，不料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那人抽抽搭搭地哭唧唧起来了，当时宴会上太喧闹，也没几个人听清。他回眸一笑，那人就又不哭了，最后他还是走开了，留下哭得稀里哗啦地小东西。
不过并不是就此不见了。他在长沙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伶，倒是吴家的姨太太们经常到他那儿去听戏捧角儿。那孩子的娘亲死的早，就由别的姨娘来带他跟着她们来他这儿玩了。每回唱完了那孩子还要在他府上玩一会子，无非就是跟他的徒弟在一处玩。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军阀之子，也照样给他的徒弟压在地上捉弄，就是被玩哭了也不去告状，后来他觉得闹得实在不像话就把那人抱走了。那时候他还傻傻地昂着小脸问自己愿不愿意当他的新娘子，他笑道自己是个男戏子，这话要是给大帅听到了定是要拿自己试问的，再说小家伙也不知道自己早就定了亲了。但那小家伙却不以为意 ，却道自己父亲也有男“夫人”的。他心下大惊，却道吴家人太心大了，也不知道给孩子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抱着他微笑，不再多说什么，以后每回他来了也只是抱着他带着他玩。
后来又一天小家伙拿了一根金丝璎珞红玉簪给他，说是当做什么定亲的信物。他猜是小家伙母亲的遗物，便要他还回去。可小家伙却道他母亲临死前说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了，包括她的所有嫁妆，所以家里人管不到他的。二月红无奈，就对他说：“别闹，给人听见怪寒碜的。”不料那人却抬起头来一双秀致的眉目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那你瞧我是不是闹着玩的——”然后就走了。
有一回他又唱了一出《孽海记》，谢幕之后却见那人就在幕后等自己了。他正微笑着要上去抱他去玩，那会子他还没卸妆，那色空的扮相还拌着在。不料他抱起那人的时候，那小家伙居然扯掉了自己的头饰，也就是那戏里的意味着出家人的意思。他一头贴在头上盘着的青丝就这么垂了下来。
“你这样最好看了——”
“......”
第一次他有些生气，就放下那人叫他自己玩去了。
他一直记得，那人说《孽海记》是他最喜欢的一出戏了，但这剧情单一，就一个旦角在那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到死也不明白。
二月红娶亲那年，刚好那小家伙六岁的年纪。当他得知自己有了意中人之后，只是怔怔地看了自己很久，之后的三个月他都没来他府上玩过。然后他新婚的次日，他听到那个犹如五雷轰顶的消息。那小家伙，在他新婚那日，居然趁人不注意溜到自己平日里唱戏的高台上玩，然后一跃而下。
他疯了似的到了医院里要去看那人，然而却被告知那人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第一次深感绝望。吴家的人似乎也并不是很重视他一个庶出的小少爷，只是叫了几个姨娘来照看他，就是吴帅也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度日如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那人的身边，祈求着上天将他从奈何桥那头拉回这婆娑界来。每每看到小家伙白如蜡纸的小脸时他的心好像被那些不愠不火的从前撕得粉碎——
你别离我而去......好好活着，你要我怎样都行，算我求你，不要死。
这一昏迷，就是数月之久。等小家伙睁开眼睛后看着他之后，他几乎是有些疯魔地狠狠抱住那人道：“你要报复我也不必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若是实在记恨我不过大不了拿刀子捅我几下，就是捅死了我也不怨你——”说着说着，竟已经声泪俱下了。
隐隐约约他看到小家伙嘴角一丝笑意。
吴邪七岁那年，当时天下时局大乱，吴家其他几个少爷都去领兵当了少帅，唯独他年级太小心地善良不适合弄枪使棒，父亲就要送他出国留洋。
临行那一月前，二月红本来要给他最后唱一次《孽海记》辞行的，那日他还特地摆上了一个小小的酒席。
不料他当天可能是喝的有点多了，当时那人好像说着要他将那跟簪还给他，他一时愣住了问他为什么。那人却道既然他已经有了归宿，反正他今后也要寄人篱下了，不如来个干脆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得了，至于那簪子,大不了他以后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便是了。
也不知道是谁，平时老喜欢挂在他身上让自己抱着他不下来，有事没事还耍无赖非要自己亲他一下才肯下来。偶尔也会抛下少爷脾气静静地从身后伸出小手搂着自己不让自己走，说着一些比如说很幼稚的东西，比方说假如说自己若是当了他的新娘子他一定给他一座比他现在大得多的宅子，要建在湘江边上，登楼就可见碧湖荡漾，里面还要有个大园子，里面有着从湘江里引来水的不深不浅的池子和假山，那山石峻趣，芙蓉小苑，粉墙黛瓦，他说还要在池子中央给他专门建个戏台子，只是他一个人唱，他一个人听。他笑问若是让大帅听到不怕他打断你的腿，那人却道那也无所谓，就是打死了也无所谓，反正他这辈子要是有他做新娘子就是死了也值了。二月红当时听他越说越寒碜就微笑着用指尖抵住了他的小嘴，“你净瞎说。”
小家伙似乎以为他不信，就真跑到湘江边上去，结果差点掉进去没出来了，他生气地让他以后不许胡闹了。他信，怎么不信呢？这小傻子什么傻事儿都干得出来。
然而最是当年春风料峭，谁也没能看破这尘嚣。
当他听完小家伙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便道:“偏是你先无端撩拨人，而后又撒手不管那又算什么？”
不料那人却道:“我先前有意那是一回事，你不是跟我说了你都有夫人了，你说你不能对不起她，我看咱俩还是散了好，大不了以后我也寻个漂亮点的夫人就是了——”
“你敢！”他怒极道，却是人生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却听那人道:“我当初既有胆儿说要娶你做新娘那便亦有胆儿以后不要你——”
“你当初不就是怕坏了你长沙第一名伶二月红清清白白的名声吗，现在我再也不烦你了，你也放了我别来找我麻烦了还不行吗？”
那火一旦被点起来，扑灭就难了。他失控地将那人压在身下，仿佛平日里的儒雅文质和娴静都与他无关了，所有的欢声笑语和山盟海誓都化为被欺骗的怒火，只更添了身下的力道。终于那人在三番五次的讨饶之下，那人一次次地陷入昏迷。无意间他好像看到那人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次日待他清醒之时他才惊觉自己犯下的不可挽回的过错。但奇怪的是，小家伙并没有很惊恐不安，只是很平静地略带笑意地趴在他身上看着他。那原本雪白干净的孩童的身子上全是他昨夜的累累罪行。
他后悔之余却也有几分疑惑，他的性子他自清楚 他无论怎样也不会做出违背伦理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当他察觉那酒里的春药以及他夫人撞见他们俩的不堪落荒而逃时他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掀开那人要去追他夫人解释原由，却被那人从身后搂住。
“我都要走了 ，就这一次都不行吗?”声带哭腔，似乎很是委屈。
“你不要脸！”他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如何就不知道了？”那人哭出来了：“我明白，明白得很——”
“你——”他拿出那支簪道：“你不是要它吗，还给你！”他把那支簪扔到地上，碎作两段。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他后来回去再看的时候，那支簪的一半被捡去了，还有一半仍是在原地不动。他捡将起来，却发现上面刻有一行小字，从字样上来看应该是后来叫人刻上去的，“霜叶红于二——”字的另一半在另半支上，连起来就是那首诗句，里面刚好有他的名字，二月红。
虽说是寥寥数字，但每每看到了心中总是百般不是滋味。总觉得好像有一段见不得人的事情埋在心底，后来他见了就烦干脆把它扔了。他不知道他夫人觉得应该留着它做个念想就把它又偷偷捡回来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是个戏子，那人是个军阀家的小少爷，二人贵贱有别，本就应该毫无交集的，他唱他的戏，他念他的书，就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要作那无情痴？痴痴缠无非道场宽，究竟涅槃。
他唱了八年的戏，再也没有唱过那出《孽海记》，就是任凭旁人出千金买他一曲也不肯了。
八年风味，似有若无。他那薄命的夫人也就得了不治之症撒手人寰了，然而只是隔着这八年的岁月，一切竟好像早已物是人非，从前的事情倒好像是梦一样了。后来湘军被攻破，吴家的几位年长些的少爷全都战死沙场，就是小姐们也有的被俘虏去做别家的丫鬟，姨太太，或是卖到青楼里去的。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唱他的戏。
往事越经年，西城杨柳有遗篇。待那八年之后，他有一回要去北平表演一出新戏。在北平的街头上，他在游行的队伍中看到那人。虽说那人已然出落成一个清丽无伦的少年郎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一腔报国热血，隔了这么多年，前尘旧事早已忘了干净了。他在人群中和他擦肩而过，向他当年一样，一眼都没有多看。
忘了干净，忘了好啊。他自嘲地笑笑，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可奇怪的是，本以为就此结束了。那人却再一次在他的戏场上出现，还坐在第一排。正当他恍惚之时，那戏场上却躁动起来。国民革命的风潮究竟是要席卷他们这些旧式思想的人的，三教九流都不能幸免。
那些激进派的一股脑冲上台要对他拳打脚踢，可他却不明白了，他凭着自己的功夫养活自己传承艺术怎么就是错了，为什么说抹杀就抹杀，戏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他底子里也是个孤傲的硬骨头的，至少也是自恃清高的。就在一片喧闹中自顾自地继续唱着。
无论外边如何，这戏都得唱完，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那少年却站在他面前，挺着瘦弱的小胸膛为他挡住了所有原是冲他来的。还真是死性不改。他第一次慌了神，没把戏唱完就下了台。他那一挡，就是半条命。后来等他醒了，他就问那人，值得吗？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他值得吗？那人却只是笑道，为了革命，值得。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问那人今后打算怎么办，如今湘军已灭，他无家可归了，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跟他道歉。
他问为什么要道歉，少年便道他当年承诺给他的那些恐怕是一纸空文了未能践当初的誓言了。他失笑，那些话，自己从未当过真，他又何必这样呢。
后来因为游行的事儿他被人所害锒铛入狱，却又不知是何缘故关着他的那个北平的军阀头目居然把他放了，只是二月红自那之后就再也没看见那人出现过了。
他当时还有话没来得及跟那人说，他原本是想说，你跟我走吧，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好不好？
为了找到他，他一直在北平忍受着激进派的打击和辱骂继续唱着戏。
他若是找到他了，定要好好跟他说声对不起，当年的事，错不在他，而是他们共同的。
之后他再见到那人依旧是在他的戏场上，但那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小少年了，却被人折腾的不像样。他看见那人被一个军阀揽在怀里坐在看台下，那军官似乎很疼爱的眼神，一面看着戏，一面按着坐在他腿上扭动不安的那人，时不时还将剥好的瓜子往他嘴边送。再看那人，神情似乎有些麻木恍惚，对那人的逗弄似乎没什么反应了。那军官见他不肯就范，干脆就把他压在桌子上又亲又咬的。
他僵在了戏台子上，忘记了如何唱。
当时就有人喝到:“喂！你怎么不唱了——”
他一个飞身就冲下了台，一把抓住那军官的衣领就把他打趴在地上。那少年却只是木木地看着他，说了句:“你走吧——”
之后他也被抓进了牢里。
后来有一天那少年带他出去了，他不肯走，要那人跟自己一道，不料那少年却拒绝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难道也是为了所谓的救国吗？——跟我一起，逃离这个鬼地方，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
少年只是凄然一笑，一字一句道:“与你何干？”
自己当时叫那军阀好生难堪，他料定那军阀不肯轻易放了自己，定时他答应了那人什么条件，就逼问那少年，那人只是平静地笑着，说他猜自己早就不唱《孽海记》了。
他问为什么，那少年只是说他再不走他大不了叫人把他赶出北平就是了。
后来他是在别人口中打听到，这北平的军阀是个兔儿爷，不知道看中了哪家的少年要把人当姨太太娶回去糟蹋。
他原先是想放手不管的，可那时候已经不可能了。他这才意识到那小少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偷心盗，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他的一颗心偷去了。他那如画般的眼底眉梢总是在他的梦里，萦绕着他的情思。可自己总是以那色空的扮相出现在梦里，唱着什么“南无阿弥陀佛——”
他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乔装打扮的本事在那日潜入了新房，就躲在那新床底下。他原先是想在那人洞房花烛放松警惕之际，捅死那军官而后带着那人乔装打扮再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但那人进来之时却是出乎他的意料的，那军官似乎应酬了很久，都是醉醺醺的声音、他只听那人道：“宝儿过来——”
他在底下就看见那双红色的精致的小鞋移动到那人跟前。
从底下，他看到那人坐在那军官腿上，似乎没有半分畏惧或是惊恐之意。那人将喝的醉醺醺的酒气喷到那人的脖子上，一双大手不安分地在那人身上游移着道：“你和那戏子到底什么关系，嗯？”
“军座多虑了，我和他真的只是认识而已——”
“可那天他不是说你是他的——”
“军座，”少年突然打断他：“您还是不信我吗？”说着似乎有些委屈地依偎在那人的怀里。
“当然信你了——”那人语气一转道：“我就当是那戏子发了疯说胡话呢，好不？”
他心中一紧，将手中那半截簪握得更紧里。
“宝儿你别怪我，我这不是真心喜欢你怕你跟别人跑了吗——你和那些东西不一样——那宝贝儿，你——”那军官似乎还有一丝紧张，问道：“你——喜欢我吗？”
那人道：“军座若是真心喜欢我，那我待军座自也是如此了。”
那军官一高兴，就抱着那人就从桌子边上亲到床上，然后就脱了衣服了——
他在床底下听着两人的欢爱声，却想不如干脆将两个人一起捅死得了，何必留在这世上脏了别人的眼。手中的那簪将手割的鲜血淋漓，但也没有发出一声。
下不去手。
他现在这样，不都是自己害的吗？若是早些年他答应了他，或是没对他做出那种事情，也许他现在和他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世事无常，尘缘难解，谁不是来这人间头一遭？很多事儿也只有过来了才知道。
他绝望地捂着耳朵，等到天明。
他好不容易又混了出去，恍恍惚惚地回了长沙。他再也没登台唱过，顶多就是整日里盯着那半截簪发呆。
他还记得，当时第一次他说要娶自己的时候还把他的一个徒弟气跑了。他当时就笑着对他说：“你看，雨臣都被你气坏了，还不快去安慰人家——”
小家伙不解地看向自己道：“可我不想娶她啊——”
“那你为什么又想娶我呢？我又不是女孩子。”
“可你漂亮。”
“再漂亮也是男子，究竟是不能的。”
“五姨娘说了，要是想娶一个人，那一定是——”
“一定是什么？”
“呜——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说了，没准就不灵了——”
“好啊，那我可等着哪。”
他终于知道那人当年看着自己的新婚之时是什么感觉了，于是，他也学着那人，最后一次一个人唱了一出《孽海记》，然后从那高处的三尺红台上一跃而下。不过，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没有人给他谢幕。
说到底，他这辈子不过欠了他那一句话，就只是三个字而已。
而那少年的新婚之夜，也是葬礼，在鹤顶红的剧毒的痛苦下安详地阖目。连最后死的毒药，还要带上一个“红”字，那刻骨铭心的感觉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迷蒙之际，他好像看见搂着自己的人是他。
还是那色空......
其实当年他根本没敢在那酒里下春药，只是普通的香料而已——
这人世间，并不算真正的逍遥。有些时候，记书人落笔太匆匆潦草，就省去了许多，给后人品味也只落得个疑惑的目光了。
孽海记
（发现师徒组的很有意思，想象一下如果我二爷和花儿爷都要小邪怎么办？师徒会不会——）
完了，写二爷和小邪写上瘾了————啊啊肿么办——
又是民国设定，我的民国情呀——
解雨臣最近很郁闷。
他跟着二月红学戏学了那么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似的，那是人见人爱，大家都围着他团团转，别提心里有多得意了。
那天来了个小男孩，跟他差不多的年纪，他一看居然长得跟个小团子似的可爱的不得了，看着还文文弱弱的很好欺负，不由得有些嫉妒，决定欺负他一番。
不料那小男孩胆小的很，硬是给他骑在地上爬都不敢吱一声，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人倒是很好，不爱讲话，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一开始老觉得他可恶，后来吧，也觉得他没那么可恶了，甚至还觉得他挺可爱的，还和霍家的那个小丫头抢着跟他玩过家家呢。后来有一天，他来了兴致就问他将来长大了愿不愿意娶自己。
当时霍家的那个小丫头也争着要那人当自己夫君，当时男孩子瞪着一双奇大无比的眼睛看了一下霍秀秀，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解雨臣心中别提又多开心了，明显盯着自己的时候长一些嘛，果然长得艳一些就是惹人爱。
正当他笑嘻嘻地等着那人选自己的时候，却见他师父向他们走了过来。小男孩抬头看了看他师父那个温润婉嫕的大美人，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最后又抬头看去。解雨臣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小男孩的小手抓住了他师父水红色的长衫衣角，然后就抬头傻傻地看着那人了。
解雨臣当时在霍秀秀嘲笑的目光下气鼓鼓地朝那人大叫一声：“吴邪哥哥你最坏了——”然后就跑开了。
————————————
二月红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吴宅吴大帅的寿宴上，自己那阵子出师没多久。那时小家伙还是个团子一样的精致灵秀的小东西，被几个姨娘轮流抱着。可虽说是军阀家的后人，却不像其他几个兄弟那样爱打闹，倒还很怕生。他当时在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上唱着一出《孽海记》，朝台下一看，就打眼儿看到了那个缩在人怀里只露双眼睛的小男孩，好像听不懂他的戏，就瞅着他在台上晃来晃去，他到哪儿，那小眼珠子就跟着到哪儿。他掩面轻笑，那小家伙就跟着自己傻笑，时不时就伸出小手摇一摇玉藕似的的小手臂上的银铃。
这湘军家有不少位公子，这小男孩又是个庶出的六倌儿，和那些活泼好动调皮捣蛋的少爷们想必并不很受大帅的待见。因为他那出戏唱得好，讨大帅和各位姨太太们以及少爷小姐们欢心，散场后竟也得了个落座的机会。那孩子就笑嘻嘻地伸出小手要他抱抱，先前那些老妈子和丫鬟们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小少爷居然一看到他就不哭也不闹了，就把孩子往他怀里塞，而后自个儿都去争着给其他少爷小姐们那儿去讨好献殷勤了，要不就去客人那端茶送水讨赏钱。那小东西似乎很粘人，就这么傻傻地坐在他怀里看着他，给他点心他也不吃，给他小玩意儿他不玩，最后他无奈，自己性情就是个不爱闹腾的，实在是不愿意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就在那人脸上亲了一下，不料那人似乎很开心地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那时候年纪太小口水都亲到他脸上去了，似乎还带着股奶香味儿。他趁着那人出神就将他放在椅子上走了，不料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那人抽抽搭搭地哭唧唧起来了，当时宴会上太喧闹，也没几个人听清。他回眸一笑，那人就又不哭了，最后他还是走开了，留下哭得稀里哗啦地小东西。
不过并不是就此不见了。他在长沙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伶，倒是吴家的姨太太们经常到他那儿去听戏捧角儿。那孩子的娘亲死的早，就由别的姨娘来带他跟着她们来他这儿玩了。每回唱完了那孩子还要在他府上玩一会子，无非就是跟他的徒弟在一处玩。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军阀之子，也照样给他的徒弟压在地上捉弄，就是被玩哭了也不去告状，后来他觉得闹得实在不像话就把那人抱走了。那时候他还傻傻地昂着小脸问自己愿不愿意当他的新娘子，他笑道自己是个男戏子，这话要是给大帅听到了定是要拿自己试问的，再说小家伙也不知道自己早就定了亲了。但那小家伙却不以为意 ，却道自己父亲也有男“夫人”的。他心下大惊，却道吴家人太心大了，也不知道给孩子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抱着他微笑，不再多说什么，以后每回他来了也只是抱着他带着他玩。
后来又一天小家伙拿了一根金丝璎珞红玉簪给他，说是当做什么定亲的信物。他猜是小家伙母亲的遗物，便要他还回去。可小家伙却道他母亲临死前说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了，包括她的所有嫁妆，所以家里人管不到他的。二月红无奈，就对他说：“别闹，给人听见怪寒碜的。”不料那人却抬起头来一双秀致的眉目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那你瞧我是不是闹着玩的——”然后就走了。
有一回他又唱了一出《孽海记》，谢幕之后却见那人就在幕后等自己了。他正微笑着要上去抱他去玩，那会子他还没卸妆，那色空的扮相还拌着在。不料他抱起那人的时候，那小家伙居然扯掉了自己的头饰，也就是那戏里的意味着出家人的意思。他一头贴在头上盘着的青丝就这么垂了下来。
“你这样最好看了——”
“......”
第一次他有些生气，就放下那人叫他自己玩去了。
他一直记得，那人说《孽海记》是他最喜欢的一出戏了，但这剧情单一，就一个旦角在那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到死也不明白。
二月红娶亲那年，刚好那小家伙六岁的年纪。当他得知自己有了意中人之后，只是怔怔地看了自己很久，之后的三个月他都没来他府上玩过。然后他新婚的次日，他听到那个犹如五雷轰顶的消息。那小家伙，在他新婚那日，居然趁人不注意溜到自己平日里唱戏的高台上玩，然后一跃而下。
他疯了似的到了医院里要去看那人，然而却被告知那人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第一次深感绝望。吴家的人似乎也并不是很重视他一个庶出的小少爷，只是叫了几个姨娘来照看他，就是吴帅也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度日如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那人的身边，祈求着上天将他从奈何桥那头拉回这婆娑界来。每每看到小家伙白如蜡纸的小脸时他的心好像被那些不愠不火的从前撕得粉碎——
你别离我而去......好好活着，你要我怎样都行，算我求你，不要死。
这一昏迷，就是数月之久。等小家伙睁开眼睛后看着他之后，他几乎是有些疯魔地狠狠抱住那人道：“你要报复我也不必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若是实在记恨我不过大不了拿刀子捅我几下，就是捅死了我也不怨你——”说着说着，竟已经声泪俱下了。
隐隐约约他看到小家伙嘴角一丝笑意。
吴邪七岁那年，当时天下时局大乱，吴家其他几个少爷都去领兵当了少帅，唯独他年级太小心地善良不适合弄枪使棒，父亲就要送他出国留洋。
临行那一月前，二月红本来要给他最后唱一次《孽海记》辞行的，那日他还特地摆上了一个小小的酒席。
不料他当天可能是喝的有点多了，当时那人好像说着要他将那跟簪还给他，他一时愣住了问他为什么。那人却道既然他已经有了归宿，反正他今后也要寄人篱下了，不如来个干脆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得了，至于那簪子,大不了他以后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便是了。
也不知道是谁，平时老喜欢挂在他身上让自己抱着他不下来，有事没事还耍无赖非要自己亲他一下才肯下来。偶尔也会抛下少爷脾气静静地从身后伸出小手搂着自己不让自己走，说着一些比如说很幼稚的东西，比方说假如说自己若是当了他的新娘子他一定给他一座比他现在大得多的宅子，要建在湘江边上，登楼就可见碧湖荡漾，里面还要有个大园子，里面有着从湘江里引来水的不深不浅的池子和假山，那山石峻趣，芙蓉小苑，粉墙黛瓦，他说还要在池子中央给他专门建个戏台子，只是他一个人唱，他一个人听。他笑问若是让大帅听到不怕他打断你的腿，那人却道那也无所谓，就是打死了也无所谓，反正他这辈子要是有他做新娘子就是死了也值了。二月红当时听他越说越寒碜就微笑着用指尖抵住了他的小嘴，“你净瞎说。”
小家伙似乎以为他不信，就真跑到湘江边上去，结果差点掉进去没出来了，他生气地让他以后不许胡闹了。他信，怎么不信呢？这小傻子什么傻事儿都干得出来。
然而最是当年春风料峭，谁也没能看破这尘嚣。
当他听完小家伙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便道:“偏是你先无端撩拨人，而后又撒手不管那又算什么？”
不料那人却道:“我先前有意那是一回事，你不是跟我说了你都有夫人了，你说你不能对不起她，我看咱俩还是散了好，大不了以后我也寻个漂亮点的夫人就是了——”
“你敢！”他怒极道，却是人生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却听那人道:“我当初既有胆儿说要娶你做新娘那便亦有胆儿以后不要你——”
“你当初不就是怕坏了你长沙第一名伶二月红清清白白的名声吗，现在我再也不烦你了，你也放了我别来找我麻烦了还不行吗？”
那火一旦被点起来，扑灭就难了。他失控地将那人压在身下，仿佛平日里的儒雅文质和娴静都与他无关了，所有的欢声笑语和山盟海誓都化为被欺骗的怒火，只更添了身下的力道。终于那人在三番五次的讨饶之下，那人一次次地陷入昏迷。无意间他好像看到那人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次日待他清醒之时他才惊觉自己犯下的不可挽回的过错。但奇怪的是，小家伙并没有很惊恐不安，只是很平静地略带笑意地趴在他身上看着他。那原本雪白干净的孩童的身子上全是他昨夜的累累罪行。
他后悔之余却也有几分疑惑，他的性子他自清楚 他无论怎样也不会做出违背伦理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当他察觉那酒里的春药以及他夫人撞见他们俩的不堪落荒而逃时他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掀开那人要去追他夫人解释原由，却被那人从身后搂住。
“我都要走了 ，就这一次都不行吗?”声带哭腔，似乎很是委屈。
“你不要脸！”他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如何就不知道了？”那人哭出来了：“我明白，明白得很——”
“你——”他拿出那支簪道：“你不是要它吗，还给你！”他把那支簪扔到地上，碎作两段。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他后来回去再看的时候，那支簪的一半被捡去了，还有一半仍是在原地不动。他捡将起来，却发现上面刻有一行小字，从字样上来看应该是后来叫人刻上去的，“霜叶红于二——”字的另一半在另半支上，连起来就是那首诗句，里面刚好有他的名字，二月红。
虽说是寥寥数字，但每每看到了心中总是百般不是滋味。总觉得好像有一段见不得人的事情埋在心底，后来他见了就烦干脆把它扔了。他不知道他夫人觉得应该留着它做个念想就把它又偷偷捡回来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是个戏子，那人是个军阀家的小少爷，二人贵贱有别，本就应该毫无交集的，他唱他的戏，他念他的书，就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要作那无情痴？痴痴缠无非道场宽，究竟涅槃。
他唱了八年的戏，再也没有唱过那出《孽海记》，就是任凭旁人出千金买他一曲也不肯了。
八年风味，似有若无。他那薄命的夫人也就得了不治之症撒手人寰了，然而只是隔着这八年的岁月，一切竟好像早已物是人非，从前的事情倒好像是梦一样了。后来湘军被攻破，吴家的几位年长些的少爷全都战死沙场，就是小姐们也有的被俘虏去做别家的丫鬟，姨太太，或是卖到青楼里去的。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唱他的戏。
往事越经年，西城杨柳有遗篇。待那八年之后，他有一回要去北平表演一出新戏。在北平的街头上，他在游行的队伍中看到那人。虽说那人已然出落成一个清丽无伦的少年郎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一腔报国热血，隔了这么多年，前尘旧事早已忘了干净了。他在人群中和他擦肩而过，向他当年一样，一眼都没有多看。
忘了干净，忘了好啊。他自嘲地笑笑，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可奇怪的是，本以为就此结束了。那人却再一次在他的戏场上出现，还坐在第一排。正当他恍惚之时，那戏场上却躁动起来。国民革命的风潮究竟是要席卷他们这些旧式思想的人的，三教九流都不能幸免。
那些激进派的一股脑冲上台要对他拳打脚踢，可他却不明白了，他凭着自己的功夫养活自己传承艺术怎么就是错了，为什么说抹杀就抹杀，戏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他底子里也是个孤傲的硬骨头的，至少也是自恃清高的。就在一片喧闹中自顾自地继续唱着。
无论外边如何，这戏都得唱完，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那少年却站在他面前，挺着瘦弱的小胸膛为他挡住了所有原是冲他来的。还真是死性不改。他第一次慌了神，没把戏唱完就下了台。他那一挡，就是半条命。后来等他醒了，他就问那人，值得吗？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他值得吗？那人却只是笑道，为了革命，值得。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问那人今后打算怎么办，如今湘军已灭，他无家可归了，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跟他道歉。
他问为什么要道歉，少年便道他当年承诺给他的那些恐怕是一纸空文了未能践当初的誓言了。他失笑，那些话，自己从未当过真，他又何必这样呢。
后来因为游行的事儿他被人所害锒铛入狱，却又不知是何缘故关着他的那个北平的军阀头目居然把他放了，只是二月红自那之后就再也没看见那人出现过了。
他当时还有话没来得及跟那人说，他原本是想说，你跟我走吧，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好不好？
为了找到他，他一直在北平忍受着激进派的打击和辱骂继续唱着戏。
他若是找到他了，定要好好跟他说声对不起，当年的事，错不在他，而是他们共同的。
之后他再见到那人依旧是在他的戏场上，但那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小少年了，却被人折腾的不像样。他看见那人被一个军阀揽在怀里坐在看台下，那军官似乎很疼爱的眼神，一面看着戏，一面按着坐在他腿上扭动不安的那人，时不时还将剥好的瓜子往他嘴边送。再看那人，神情似乎有些麻木恍惚，对那人的逗弄似乎没什么反应了。那军官见他不肯就范，干脆就把他压在桌子上又亲又咬的。
他僵在了戏台子上，忘记了如何唱。
当时就有人喝到:“喂！你怎么不唱了——”
他一个飞身就冲下了台，一把抓住那军官的衣领就把他打趴在地上。那少年却只是木木地看着他，说了句:“你走吧——”
之后他也被抓进了牢里。
后来有一天那少年带他出去了，他不肯走，要那人跟自己一道，不料那少年却拒绝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难道也是为了所谓的救国吗？——跟我一起，逃离这个鬼地方，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
少年只是凄然一笑，一字一句道:“与你何干？”
自己当时叫那军阀好生难堪，他料定那军阀不肯轻易放了自己，定时他答应了那人什么条件，就逼问那少年，那人只是平静地笑着，说他猜自己早就不唱《孽海记》了。
他问为什么，那少年只是说他再不走他大不了叫人把他赶出北平就是了。
后来他是在别人口中打听到，这北平的军阀是个兔儿爷，不知道看中了哪家的少年要把人当姨太太娶回去糟蹋。
他原先是想放手不管的，可那时候已经不可能了。他这才意识到那小少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偷心盗，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他的一颗心偷去了。他那如画般的眼底眉梢总是在他的梦里，萦绕着他的情思。可自己总是以那色空的扮相出现在梦里，唱着什么“南无阿弥陀佛——”
他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乔装打扮的本事在那日潜入了新房，就躲在那新床底下。他原先是想在那人洞房花烛放松警惕之际，捅死那军官而后带着那人乔装打扮再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但那人进来之时却是出乎他的意料的，那军官似乎应酬了很久，都是醉醺醺的声音、他只听那人道：“宝儿过来——”
他在底下就看见那双红色的精致的小鞋移动到那人跟前。
从底下，他看到那人坐在那军官腿上，似乎没有半分畏惧或是惊恐之意。那人将喝的醉醺醺的酒气喷到那人的脖子上，一双大手不安分地在那人身上游移着道：“你和那戏子到底什么关系，嗯？”
“军座多虑了，我和他真的只是认识而已——”
“可那天他不是说你是他的——”
“军座，”少年突然打断他：“您还是不信我吗？”说着似乎有些委屈地依偎在那人的怀里。
“当然信你了——”那人语气一转道：“我就当是那戏子发了疯说胡话呢，好不？”
他心中一紧，将手中那半截簪握得更紧里。
“宝儿你别怪我，我这不是真心喜欢你怕你跟别人跑了吗——你和那些东西不一样——那宝贝儿，你——”那军官似乎还有一丝紧张，问道：“你——喜欢我吗？”
那人道：“军座若是真心喜欢我，那我待军座自也是如此了。”
那军官一高兴，就抱着那人就从桌子边上亲到床上，然后就脱了衣服了——
他在床底下听着两人的欢爱声，却想不如干脆将两个人一起捅死得了，何必留在这世上脏了别人的眼。手中的那簪将手割的鲜血淋漓，但也没有发出一声。
下不去手。
他现在这样，不都是自己害的吗？若是早些年他答应了他，或是没对他做出那种事情，也许他现在和他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世事无常，尘缘难解，谁不是来这人间头一遭？很多事儿也只有过来了才知道。
他绝望地捂着耳朵，等到天明。
他好不容易又混了出去，恍恍惚惚地回了长沙。他再也没登台唱过，顶多就是整日里盯着那半截簪发呆。
他还记得，当时第一次他说要娶自己的时候还把他的一个徒弟气跑了。他当时就笑着对他说：“你看，雨臣都被你气坏了，还不快去安慰人家——”
小家伙不解地看向自己道：“可我不想娶她啊——”
“那你为什么又想娶我呢？我又不是女孩子。”
“可你漂亮。”
“再漂亮也是男子，究竟是不能的。”
“五姨娘说了，要是想娶一个人，那一定是——”
“一定是什么？”
“呜——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说了，没准就不灵了——”
“好啊，那我可等着哪。”
他终于知道那人当年看着自己的新婚之时是什么感觉了，于是，他也学着那人，最后一次一个人唱了一出《孽海记》，然后从那高处的三尺红台上一跃而下。不过，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没有人给他谢幕。
说到底，他这辈子不过欠了他那一句话，就只是三个字而已。
而那少年的新婚之夜，也是葬礼，在鹤顶红的剧毒的痛苦下安详地阖目。连最后死的毒药，还要带上一个“红”字，那刻骨铭心的感觉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迷蒙之际，他好像看见搂着自己的人是他。
还是那色空......
其实当年他根本没敢在那酒里下春药，只是普通的香料而已——
这人世间，并不算真正的逍遥。有些时候，记书人落笔太匆匆潦草，就省去了许多，给后人品味也只落得个疑惑的目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