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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杪春没有雪，可我几乎要以为是了——绵白的絮扑簌簌地旋，含蓄而多情地停留在行人的肩头，偶尔也点冠覆面，又被呼吸惊走。熹光微暖，照进凤楼，融不却柳絮，自然也被遮扇人拂去。 】
【 暌违已久地，我遇见她。 】
【 若是望见，尚有回寰，逢遇总是漫不经心而不可回避。人生的一波三折里，她算哪一重？便好像八苦里，凤洲算是哪个劫——不在三界中，五行内。 】
格格，久违。【 好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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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和煦，本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光景，难得出宫一回的我该在金海湖泛舟，在桃源谷赏景，再不济去玉泉山吹吹风也不错，总之绝不是像此刻这般在小小的布庄为了两匹布跟掌柜讨价还价。结果要紧，然气势更不能输，所以我循着那声格格回头去瞧时，脸上的严肃还未来得及收起半分 ）
是好巧，七少。（ 这并不是当日茶楼不欢而散后的首次遇见，他为伴读我为女官，宫中虽大，总有碰着面的时候，今次是他鲜有的主动唤我，可惜，我正在忙一件大事 ）
掌柜的是想欺我年岁轻不识货，这两匹布质地相差千里，怎可同一量价？你若觉我说的不对，大可让这位公子一道过来瞧瞧
（ 天杀的宋沁，下次没钱就不要送礼 ）

【 什么是风流蕴藉？那便是若钟意一位姑娘，当在同样的杏花天里为她折腰，拂去发梢肩上的白絮。可我偏不是。 】
【 距那回不快而别已记忆渺远，我自凤洲身上习得疏离，又从肃卿那处袭来孤狷，在宫中道左的逢遇里，或是我俯首避让銮车，与她眼神有一瞬触碰；或是她矮身福礼，任我与十阿哥途经。那样应已做得足够好。我在眼神的擦碰中偶能捕获到恚怒、不甘、犹豫，愈坚定三尺寒冰般心境。直至今日宫外又见她—— 】
【 头一回地，她不投以婉转的盼目，不为我哭、为我笑、为我恼。乌七八糟、杂乱狼藉、颠沛不休——天可怜见，我的心头浮起不成章句的词。错非我与她自小相识，几要以为这陌生的人儿是她的孪生姊妹，以至于一时竟拎不清应如何回应她的、对不相干人提直的回话。 】
【 也只好循话望向那掌柜与布，轻咳。 】这两匹布有甚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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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针脚细密纹样端正，光泽柔和手感轻软，至于另一匹，什么玩意？
（ 抢在掌柜之前开口，借应遐壮壮声势，再将一军，终是如愿半卖半送将两匹缎子收入囊中，好！ ）这匹上等的鸦青布包上送七贝勒府，另一匹竹青的送八贝勒府，只说友人相赠，不必留姓名了
（ 掌柜旋身入了内堂准备，留我二人在厅中，往日宫中相逢总是来去匆匆，如今一时无言，反倒生出些尴尬。过往种种总是我一厢情愿之故，细细算来，他并没有什么不好，顶多就是不喜欢我罢了，这——也不算是个错处 ）
咳，出门急没带够银子，只能出此下策，让您见笑了
（总不能直说是四公主抠门，终究还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唉）

横竖那些银子，挂账走府邸上也不是甚么大事。
【 代付二字于口中悬而未决，终又咽下——如今二人生疏更过于寻常的戚里，按说该当正中我下怀，如何也不应因这等事情踌躇。少是犹豫，将怀中一沓文字交予掌柜，那是府上年节预备备礼的草单，应需的料子数目非小。 】
关府今岁的分例，且看单上有无缺漏的，时新的样式也备些。
【 有这一句作垫，才松眉好与她讲话。 】
你我两家通好，本不需这般客气，七少、您之流，听来反教父亲母亲责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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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在宫中旁的没学着什么，唯有一桩，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假手于人。不过还个价罢了，我还行
（ 看他交托府邸采办的单据，再行吩咐，一桩事做的有头有尾面面俱到。是了，他素来都是处事周全之人，只是从来不愿对与我有关的事物多费心思罢了。四公主手中藏书话本甚多，闲来无事总爱拉我一道抄录几段，看惯了书中的痴男怨女，陡生厌烦，我本是仰天一笑无拘束的自在年岁，何苦为了些无果的执念纠缠不清 ）
不过一句称谓，我倒未曾想这许多，不过是想着——（ 嗐，其实就是我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称呼罢了 ）
（ 远山轻舒，微微一笑 ）想着礼多人不怪

【 已不知有多久，自幼相伴的表兄妹竟也鲜少能如今日这般好好儿地将一句话听得周整。虽偶也在宫中会面，却是第一回听闻她在宫中的成长。这样想着，也若有所思地道出。 】
格格确是变了许多。
【 罕少愿多思男女情，不在成家与立业的宥别，或许仅是少年人别出一格的叛逆——瑚图里之于关肃卿除外。暗喟叹罢，任掌柜清点去，邀她僻静处叙话。 】
今日兄弟几个正张罗着给持殷过生儿，本以为你在宫中无暇，今日若不急着回去，不妨一同去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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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变好还是变差？（ 玩心起，反问一句，唇角漾开笑意，再添言 ）我倒是没觉出来，可能只是——长大了吧？
（ 世间事瞬息万变，人总要同过去道别，岂能故步自封。是以温柔却果断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持殷妹妹那我今早归府时已同她道过贺了，再者八阿哥若是猜到是我送了他一匹次品，怕是会开心的想把我打死，我还是早些回宫躲清静为妙
（ 说来可笑，过往年月我在身后追着他的脚步，如影子追着光前行游走，而他是陈年清酿，是七月急雨，是不曾为我驻足半分的天上月，心上人。此话若是时光倒退两载由他说来，只怕比我自己过生更加欢喜，可惜时移世易，初心不复，不想再徒增牵绊了 ）

是变好了，
【她问得轻佻，却答得认真。平生自况倜傥，行贯“事无不可对人言”之语，我若说好，便绝不是敷衍搪塞。】
但也变远了。
【从前莫说相邀，便是听闻我将去，她也不辞其他都要掺和——这也算长大了？因临别，遂折一枝春日的垂柳赠她，不晓瓶花，有眼无珠，这枝柳长得尚算周正，却不是梢头独一枝的好。泛青色，叶分绦，以留为别。】
家中、恩师已松了口，明岁正科放我下场。【说不清为什么，竟与她一介女流谈修齐治平。】
也祝你在宫中一切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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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从你口中讨得一声好，倒也是桩值得庆贺的事儿，嗯，那待会儿回宫路上带包红糖梅子回去奖励自己好了
（ 佯做轻松的说起玩笑话。折柳寄情，惜别怀远，只是从未想过他与我也会有如此和谐的一幕，好像我追他避，我进他退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伸手接下他递来的柳枝那一刹，我竟一时不知是否将眼中的错愕情绪藏的够好 ）
前朝政事我一窍不通，这你是知道的，所以除了祝你一帆风顺外，我···（ 为自己的不争气叹口气 ）唉，我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若是换做从前，便是不懂我也要多方打听，自顾自的为他瞎操些根本排不上用场的心，这念头如今也有，只是被理智死死按在心底，不为人知 ）

【本非韬光用晦的年纪，少年人锋芒自表，更兼傲骨嶙峋，也不回谦，迎满面杏花微雨，径直道。】
承你吉言，今岁名在孙山上，与你兄弟五人并贺。
【两府从来修好，与族兄应野，岳佳氏同辈鹤臣、渊、昭三人早已有科试同年之约，此话倒说得并不轻率。背过身去，两袖马蹄拢住清风，留得春光在怀，却真个是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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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此该同你道一声喜，关家双杰，文武两状元，如今也是坊间一桩美谈
（ 他所言我如何不知，只是并未告诉他，那一日策马游街，我亦站在城楼之上眼睹他风头无两，目送他渐行渐远。掌柜自里间来，要办之事一一交代稳妥，同他道一声别，方旋身而出，春阳送暖，日头高照，今日又是一个晴朗明媚的人间四月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