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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4-22 23:09回复
        他自天上山中来,逍自人间溺苦海。
        归姬偏爱世间万物,道士说他有佛心,他便大笑着随之而去,剃度了烦恼丝,披上了袈裟,其实他只是爱看佛祖慈悲的眉目与堂上点亮的金银。
        他呀,钟灵毓秀孕出他这么个散人,浆蜜眼眸中酿制酥酒,甘兰指尖落下露饮,推开轩窗辄有万千相迎——清厚的佛钟振开邀他清啸,院墙整齐的砖瓦催他上塌,寂寂的菩提树劝他饮杯,还有红尘中来往路过的娇娇姑娘向他展颜。
        旁人都说,他即便不笑,眼角眉梢已经勾上了红尘凡俗的软烟,更别逞对姑娘投以洵然笑眼时的模样。那点孟浪的笑意飞上姑娘心间,常常惹得她们提了罗裙低面而去,光影间裙摆荷面翻飞烂漫,如桃杏小姐嗔红的眼波。
        但是谁又能抓得住风与雪呢?他的面庞清澈胜光,拥簇着尘烟,素屐却立在镜花水月中,九九八十一回也绕不到他心上。
        好姑娘,他不渡你。
        他为姑娘烧了壶无情酒,姑娘用己身铸了把愁肠剑,癫绝砍斫一切,三千世界在她持剑的手里飘摇。
        妖魔入世。那日下着雪,碎琼被鲜血涂染,落入青青白白的亡魂中,只有祸起之源不清白的他,仍活着。而满城尸柩,无地腾他叩首佛前。
        泥血销骨打碎了风光月霁的他,剖出一个悔心人。他的五脏六腑全都蹂成团皱巴的《地藏经》,七魂丢为三魄,奉还了他绝顶的聪明,奉还了他满腔的笑愉,让长明灯日日夜夜烧给城里的亡人,留作祭奠。
        而他孤行世间,四十载,颤巍巍道一句:
        “阿弥陀佛。”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4-22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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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不言说,已动人心魄。”
      三月春浓,风飐小桃,香红碎染袈裟佛袍,满袖笼花气,掩去方才跪首佛前烧着的那点檀香。归姬从来都不似清修佛门踏出的僧人,永远斜潋他一双眸,像是红玉软乡里倜傥春宵的公子,枕边夜夜是丝竹管弦琼枝玉叶,而非佛声诵诵。
          彼时他正坐在茶楼的座上,不正经的和尚,坐得亦没个正行,一顶青霞笠子朦胧映出他眉目,轻袍缓带上勾芡着素云纹饰,顺由他翘动的腿明灭,如千斛东珠被不经意兜着,不时咕噜着滚落沉入下首,恍然不见。他一手撩开半幕笠帘支颐着玉白腮帮,一手屈尊降贵伸两指点在木桌上,扣着不知何处诵经的节子。
          归姬忖视着那坊间说书的先生,执一方木,拿捏着悠悠飘扬的磨骨的腔调,说着他六合八荒已经听烂的故事,旁香炉亦打着哈欠,袅袅着烟。
          好生无趣。都不如自己讲的好。
          他自夸着乐,心猿闲放浊世,目光隔着半面纱昂首阔步端详周遭芸芸众生,归姬的目光永远都是这般坦荡,俯仰千尊佛陀是这般,望观万民百姓亦是这般,神佛俗常都裹不上他水做的僧靴,他在云中合掌,一双春目只凭自己心意停留——
          归姬的目光停住了,一人如桃探进他珠瞳里。是一个姑娘,正仰头盯着上首说书的先生,不时因其拖得扬长卖着的关子而心急颦眉,眸光盛极,像是建盏上悬凝的盈盈釉泪,映着三月春颜娇粉杏花。
          多好看的姑娘,一昼春浓的明朗日子,消磨在这老派的蠹书虫这有什么意思呢?
          皓天舒万物,这世间俗世怎都听不完,还不若来全神贯注了解一下自己。
          归姬从不是个正经僧人。
          于是他走去,一柳弯眉正展,撩开那幕碍事的轻帘,让远处的山岚清风点着他眉间斑斓,再让煦光染了云青水澹,想着自己现下应如一鹤青烟悠悠而下吧。桃花眼眼尾稍向上翘,亦牵着薄唇勾起,他双掌合十平置胸前,轻道一声阿弥陀佛,礼数做的周全,像不像全让观者见笑罢。
          “姑娘,这茶楼里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件琐事,您那白玉的耳又何妨听这些呢?小僧这里令有一汉初的奇人妙事,姑娘不若一听?”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4-22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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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笠帐溶溶了春水散作杨花梦,撑起了太狭窄的佛国,秾艳清香碎在四面八方,游丝有意袅袅相萦,随着一翕鼻息扬入心间,勾着他这一辽阔的魂在此方寸之地中安息。归姬的眸描绘过郁柳盈燕、冷山皓月,如今满溢的碎光只映出个红粉娥娥——薄雾人世霎时匿去,遁逃在无边风月之后,唯有炉上的烟还在燃,缭绕着仿佛光影了百世。
            惊木一声纵横过千秋,带着迷迷蒙蒙的梦坠泪于佛慈悲的眉间,台上的说书已完,茶却续了一盏,因为耳畔有人在讲另一折戏。归姬有些惊诧,姑娘金波眼里的丽鳷鹊鸣着婉转的歌,一如她樱红唇里啼出的词,分毫不差叙着他咿咿呀呀唱过的薄情俗烂,仿若她曾听过万遍。
            归姬听着她说归姬的故事。他这个归姬是否能枕青云而生,裹烟霞而眠,他不知道,他只知姑娘扇开的睫在脸侧轻摇,织缎的鬓在唇畔凝香,字字眼眼随她扇开的风游进他的嗓里,淤沉下片片花覃,于是归姬也开口了,口噙嚼着与姑娘相同的香,与她一同道出——
        “还请姑娘将芳名告知。”
            他笑了,退开半步,青幔下的二人旖旎迢迢离去,只仓惶在他眼眸一片芙蓉沼中漾碎波玉。归姬的行径,日日浮野闲伴他的云知道,曾被他折与某位姑娘的花枝知道,夜夜望他的佛祖知道,而除非舒云摇摇下界,花枝怜情化形,佛祖捻指微笑,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不应知道。
            但那又怎样呢?不过一位姑娘罢了,是他乱了章的经书中跳出的一泉殷红,飘飘洒洒划进他多情的梦里,而他执伞拈花,袖袍永干。
        “小僧,归姬。”
        “虽非姑娘,仍愿将法号告知。不知姑娘芳名?”
            她髻上的红杏沾着露,将流未流,于方才动作间,滴落在他素葱尖上。他抬腕吻住指腹,一如垂怜万物,将那点玉浆,供与他的唇畔婆娑花,再后他沿顺着朱红的唇尾划开翘跃,笑意点浪。
            此时应再讲上一则奇闻,曾有人于青石山上寻现斑斑壁画,上绘有——
        一方僧斋佛境,妖僧坐莲上。
        “姑娘的钗花将凋,不若小僧再赠姑娘一枝花钗如何?”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4-22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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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对绣鞋儿稠紧紧翻开红莲万波,教归姬踩上与之绕颈相缠,她鬓上烟水舒云万万相叠,馥郁情香洇入他皮骨山海。归姬两指伸进袖内划出一钗,桃花的样式,诱一潭渠水在他眼眸里荡着波。
              不知名的姑娘道她无名,归姬只笑,襟上灼杏衬他清明又艳。他伸臂为她簪钗,归姬是悲心明镜的菩萨,桃花钗是他的杨柳枝,他脉脉着温情滴流着杨枝水,洒遍二人三生命石。
              “不巧,小僧不信神不信妖。因然,此问无解。”
              他一双春风素手将浓桃绽她鬓上,又分出几缕风去理她轻烟的碎发,光溪下青鬓流着焰火,被他一一拢好。归姬不信神魔,自然对姑娘那番的故弄玄虚嗤鼻,只当三月风里浓浓的香说着傻话。归姬狂傲放骸得狠,只许他一人做逢场作戏无情撩拨的角儿,旁人莫当抢了他的戏。于是归姬笑得更灿,轻荷芰的手垂下时又堪堪擦抚那娥娥俏脸。
              “小僧二字,归巢的归,美姬的姬。住在西街的红柳寺,不知姑娘住在何处?”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小僧既赠姑娘一簪,便再赠姑娘一名——”
              “轻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4-22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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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4-22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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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姬只想用檀香的手收拾火的零絮,焚毁这段光怪的荒唐,诵念渡人的经。他不搭话,瞧着轻阴端得一派风轻云淡,只没由来一阵气闷。正欲开口,对上她横波的眸,青湛湛碧悠悠地荡知人意,那舌尖上的发禄晚声歇业,悄息息成了幽幽低叹。
                  “小僧可不是你的梳头婢呀。”
                  归姬今日在月白僧袍外罩着件深褐袖衫,沾着的雨已被暖香烘干。他将外衫脱下,一振开烟芜冉冉斜阳暝暝,拢盖在轻阴头上,侧旁的烛燃着火在袍上跃动书着红笺,写尽无因,寄又无地,分明懊心,尽撒凝香袂上。
                  “好姑娘,先将就着吧。小僧带你出去…”
                  他与轻阴旋下阶梯,来时一人惊愕一人仓惶,去时二人相依,厅堂间的清香繁艳,宴好笙歌皆因着他们而停,或有窃窃私语,或有惴惴惶恐,或有怒目不言。画檐间疏雨挂坠,落针般滴流在归姬耳畔,归姬的心一如跪坐在佛前,虔诚得静。他眸中淡烟漠漠,飘着细雨,不去看俗世的红红杏李,只将臂弯中的桃拢得更紧些。
                  “今天这种事…以后别再轻信别人了,马上就是花灯节了,你可别再因为什么又被骗了。”
                  包括他。归姬想着,将捏紧的桃钗物归原主,温热的手心贴过她粉面莲腮,也不去收他的外袍,便在无风无雨中辞了别。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4-22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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