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选从一品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上行走】
【人设】
乌苏广敖，以武举授前锋营副都统，勘定甲戌云贵回乱，以功擢云南提督。
穆为巘，初以湖北布政使除官，累至兵部尚书，二年云贵乱生，筹运平回粮饷，后两湖盗贼猖獗，遂拨平回饷半数以资，使免于饥馑，二人始有罅隙。
【甫过元旦，祥开新年，军机房也将跟着圣人开笔之日得以上下忙活起来。时方晌午，下了数日的雨雪，于新岁迎合人愿地止了，但这往脖颈里头钻的风，却是越发刺骨了。然则，天虽大寒，官员的庆贺却是一成不减，本当走通政司之题本，概因着繁复迟缓，不得即呈天子，而请奏军机，辄御览得速，已尽数自内阁迁转，雪片而来。】
【手中的管城子将台阁体缮写如飞，好让年前过朱的奏折迅疾誊录封缄，信手去探一旁的茶水，瞬觉盏内空空，这才打文海里头抬眸，环顾炕桌旁几位章京，也都是各有手头账，这才一口未抿。终是赶在西洋钟自鸣之前，将案上的折本尽数归档。只是前脚未歇，后脚户牖已映出宦寺的影来，始知内廷已有传谕了。】
【圣人口谕大多简短，句不过三，事由大抵也不可揣测，然宣教诸大臣南斋议政，想来是不能付诸廷推之论。心里却祗将送呈乙览的奏疏，悉数于胸中检点了三次，除却归档和那一堆辞藻颇丰的九州贺表，内廷约莫是留中一本户部佐贰的务本论。】
【才将云贵苗乱、两湖匪事封柜，户部许参议，又打起了矿山的主意，河清海晏的帷帐之下，蛰伏这般魑魅魍魉，可岁末年初，仍要向天下道一句岁登成熟，道毋饥人，这是庙堂，更是人心。打桌上忙灌下一口茶水，迎着西倾的残日，经内右门，月华门，往南书房行去，军机驻隆宗门内，南斋脚程不过须臾之间，才下石阶，却已能会面一众臣僚，不得不说尽心王事之人，大有人在。】
提台久镇边陲，北国的春寒较之南方如何？
【乌苏氏的少年武臣，以击贼功，始承圣眷，彼时我于武备方略馆内，飞书云贵贼寇宜行剿抚并济之策，许是八百里的传驿不及前线战事快，粮草要的比两湖的匪患还要快些。】
圣明无过万岁。
【于南书房行礼见驾，上赐以产矿之地，开禁与否之对，便知晓年前许参议的折子是要搅起三分波澜来，两汉以来，士农工商，本末已定，传之千年，亦可为天下之四维，只是商人逐利，士人逐名，农工无可逐，肉食者遂给定了个纯良本性，实为千年无稽之谈，只看陈胜吴广、绿林黄巾，滚滚而来，乃至黄巢方腊、赤眉瓦岗之辈，纷纷而至，又是耕得良田几亩，秉性究竟如何？出列拜言。】
臣闻太上置九府、设圜法，抚育蒸民，以自然之利，放诸于民。西有盐铁之采设，东有河海之渔利，此悉祖宗肇造区夏，使子民因地制宜以成永利之功也。至于务本务末，在乎本业而已，使其无邪祟之心，则陶朱三迁，范蠡霸越亦大利于国家，使其有邪祟之心，则戍卒叫、函谷举之事，亦不可胜数。

【他不答我适才寒暄，已拂袖登殿，自嘲一句殷勤太甚，反倒见罪于绥靖将军。曩昔少年武举成名，正是得意春风之际，而今羽传捷书，隆恩在握。是矣举止之处多放浪轻狂，而言辞之间亦略显荒唐。譬如这抬脚拭靴，已将人情看的太浅，殊不知蝼蚁般的人物，亦有抟扶摇而上之机遇。他欲作李太白，可奈何国朝不见唐明皇，眼前的小黄门更非高力士，何况力士尚是骠骑将军，面前这位究竟能否成为武臣巨擘？尚且拭目以待之。又如这面圣劾某，周转粮草不速之事。他是领军平寇的功臣，回乱于他一手而结，自然是要拿这新做成的锦绣文章，来向圣天子例证大害。前因两湖匪患骤起，劫掠城中藩库，致使该地几欲易子而食，若此际非高处丹陛之下，委实想问他一句，人命与人命相较，孰重孰轻？彼不在枢阁，不知晓均平二字，于家国而言，堪比战之一胜。】
【立定于领班军机之位，已离御座不过五尺，而朝仪一如御门听政一般，丝毫不减，少了御史纠劾，诸臣合该于伏拜之际一窥圣容，好让奏对顺从旨意，可人臣本分已将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便也始终未敢逾矩半步。】
提台此话便有失偏颇了。
【他自袖中抽出奏本，余光瞥见抬头处，已有“劾”之一字，可他未见两湖督抚的赞益之词已行将呈上御览。我从未绝他的退路，只是放开了两湖的生机，知我罪者，春秋而已。】
大军进剿之火器，驻防八旗之兵械，天下绿营之武备，乃至于天子扈从之神机，恶能去铜矿之迹乎？去岁，兵部铸造铜炮二百四十台，置铜九万三千六百余斤，敢问提台，此事一概关停，则武备废弛，是要以我将士血肉身躯，饱尝卫戍边塞的流弹飞矢么？如是，则捷报可能频传？
【这里争锋，不忘边陲辛劳，奈何他炽火焚身，重归涅槃之际，已与兵戈之功脱不了干系。面前圣主仍静听驳辩，而心中已拢起婆娑业火，恨不得将其心肺肠子灼过一遍，好看看这人究竟有几分是脔肉生的，几分是铁石心肠。左不过是粮草交割一事，合该知晓二者本无瓜葛，既已结下袢子，便是没了干系也要将脏水泼来。仍压这一口气，化为唇齿边三分儒雅。笑道。】
不要忘了，这尚不算八旗绿营九十六万兵额操练所费之铅料，以提台一句当行禁止，朝廷作何御敌？况许参议既为当值户部，当知晓矿课实为赋税之大宗，连年茶课略有亏损，而矿课得以相补，乃有国库盈余，朝廷养士以厚当今，而该员之议，实为浅薄，请斥之。

【只将云崖水纹铺展于南斋玉阶之下，朝珠已与金砖騞然作响，这一拜，是拜圣人不弃，容余续禀。先前重读《论语》只晓得孔子从周只是陈言郁郁乎文，可未曾有言要做一个茹毛饮血、披发左衽的蛮夷来，由此上溯五千岁，黄帝蚩尤战于逐鹿之野，以建华夏，而后诸圣勃兴，乃有耒耜、兵戈，迨至东周纷乱，秦以铁器东出，横扫六合，一匡天下，具皆自然利用之功也。】
周鼎、秦剑、唐刀、宋戟具是例证，军门，这千年的江山都是一家之姓么？是诚何语！是诚何心！
【一入庙堂，本心便已难得了，大凡所作所为，皆已教旁人臆测了三分，主观推定之下，这丹陛之前，谁人不结党，谁人不营私，是矣我之拳拳为国为民之心，在他的说教之下悉皆成了陷君上于不义的乱臣贼子。我让他再唾面几句，也好一并自干。】
国家本业为重，末业为轻，自然之理也，然此法可行泰半中国，独不可行云贵！何则？盖因滇地多山，耕田不过十之二三，敢问军门，以二三之田，供云贵两省之子民，这样好的法子，是您于任上想出来的么？
【而今不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乱世，纵然地方偶有兵燹，战事不过一月之余，可一个战时将军，远比平时督抚要威风的多。我敲打他不该赶尽杀绝，留三分宽仁薄面，好让史书描绘一个正观之治，怎奈他急功近利，不听劝慰，一心邀功。】
臣恭上云贵两地布防图，伏请陛下乙览。只西南一方，民匪相杂，汉苗相间，为弥匪乱，以求万世治安事，国朝甫开王化之际，便有绿营五万余留驻，每岁操练所费铅子亦不下数万斤，加之矿课丰盈，此一项大可仰赖两省以供养士卒。倘今禁绝，则矿产必赖乎东洋，臣窃闻东洋久为门庭之寇，而今小丑跳梁有日，一俟其阻我铜料，岂不扼我命脉，击我要害？诚宜详加考量，审慎推定。
【州牧已为古之屏翰，天下幅员甚广，谁又能保证个个都是纯良的心肠。真若是如此，那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之道，不远了。】
再谈这游手好闲之徒，作奸犯科之辈，兆亿臣民，间或略有好事者，固在所难免之事也，然则天下不能以一人而治，是矣设百官以分治，受万民供养，食朝廷薪俸，以期能君臣一体，舟水一心。可州府道县本亲民近民之臣，奈何教化不推，德政不修，己所不欲，强施于人，遇事则推诿以难辨奸良，动辄使人君劳神苦思，代下司职，上所好之，下必从之，以奸猾之臣如何善养浩然之民？岂不闻百姓畏官如畏虎狼久矣？

好一个青山万古，容后再议。陛下诏臣等赐对，伊等却委以再议二字，人君之前，竟狂悖至此？
【殊为天下之谬论。说句乡野小民之间的话来，便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国朝铸钱，铜料无不出自云贵，故宝泉等局，料价所费不多，便是加上人力，亦不过每岁九万纹银上下，而矿课一项，贰省相加，以近百万之半，收支相抵之下，国库每岁皆可盈余颇丰。】
【他是领军带兵的武臣，理当知晓粮饷于兵法之紧要，若粮草安固，则虽小败，亦可以克敌制胜，如若战饭不造，纵能侥幸，能沾沾自喜几回？洋洋得意几次？】
提台适才我所问洋铜究竟如何采办尚未回应，却又抛出此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话来？
【他既一并牵出，我又岂能让圣君左右为难，为人臣者，具折来奏，已是不言而喻之事。将手拱礼，仍不敢仰面视君，惟敢垂首陈言，眸光之内，端罩之下的蟒袍，熠熠生辉，丝线修成的游蟒无一刻不再提点自己既已位列庙堂，岁供万两，委实不该耽于逸乐，以致百姓离乱，故敢直言于陛下，使之采之信之。】
足下！岂不闻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的道理？岁出所用，泰半为军饷，尔为提督，既为国朝肩臂之将，当知烽烟一起，稍有不慎，则骎骎燃于四方上下。我朝兵可千日而不用，然不可一日而不备。
【所立处为庙堂，规矩之间，黔首生死一系。所参拜的是圣主，而非独夫一人。试问南斋文禽武兽之内，又有几人不是抱负而来，报复而归！他能将云贵的事情道来，我如何不能将江浙的缘由奏上？】
况江南之赋重，素来皆知，有贡输全国之先例，实乃无奈之举，皆因沃野千里，民富殷实，放眼观之，禾黍菽麦，乃至于江河渔利，与矿山采挖，有何二致？莫不是提台眼中，江南子民就该为云贵补上赋税么？云贵之地又如何不能自食其力？
【至于矿山积弊，必然有之，大凡有涉钱财，必趋利而争相竞逐，岂必矿之一事？若耕者有争田，商者有居货，凡此种种，皆不胜枚举。若要尽绝此事，需得问朱子，是他讲求的——存天理，灭人欲。】
论曰：君子不器。故君子能形万物，能御万民。又曰，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是曰苟为吾之所有，必物尽其用而人尽其力，斯可以为大道媲美。
【察历代政治之得失，不过在乎均平而已，若厚此而薄彼，则殆害必深。或曰前明之鉴不可不惕。】
前明一代，开矿课税，是为弊政，确乎无可厚非，可皆为神宗一己之私欲而盈其内帑，今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万事总于朝廷，握发吐哺，宵衣旰食，九州气象日新，焉能一概而论！

【于争执间歇，已能听得铜壶滴漏之声，阖殿阒静若此，始知二人有胶着之态，向来不惧辩议，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满殿涎飞好过噤声不语，物愈格愈知，理自当愈辩愈明，某无王文成公七日格竹之坚忍，倒有和其对论昼夜之义烈！两京一十八省，哪一处未有矿藏？便是膏腴之地的江浙，也十石三土之说。荀卿舟水之论，早已将生民说的贴切，治民若治河，从来是因势利导，何来壅塞围填之理？】
以臣之见，反要大开。何以故？有业始有倚，有产始有靠，非惟土地，万业皆如此，则边民足矣生息修养。兵燹才罢，又绝生计，臣恐日久积怨，再生事端。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从来不少伏阙捶鼓之人，开三代遗风，惟在于其大政有裨益于万姓万世而已。】
只不能似先前那般任人开采，臣请会同工部、户部，核算天下矿藏，或收为官用，或官督商办，给票采挖，产料解部，以铜为例，每百斤抽税十之其一，余九十以市价六分一斤收入矿厂，并不准私铸及私售，违者坐罪，如此收其铜本，发还其利，则生生不息，源源不绝，而铸钱之权综归于户部，则银铜兑价，自然稳当。两地民众，乃至于各省各处，亦不至于纠结作乱。
【业将此法妥善阐释，外儒内法的标榜之下，多得是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他求的是封疆之内务本耕种，自然人心向善，万世太平，而余则观的是世守薄田之下，羡艳他乡的边地小民，一如早前一纸飞书，放开两湖的生机一样，将他们自江南经年的接济之中，分爨而食，实不知安身立命，弊在何处，弊有何深。】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日过水少，人若其鱼，精进务在当下，勉励还看今朝，只提台一句缓缓行之的许诺，倒要让云贵百姓等几年呢？
【稼穑者固穷，而兼并者富，商贾虽富，而供需之下又岂能无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万民，东以海充，西以山实，北以兽兴，南以水利，而二水横绝，数峰巍峨，天开自然，我子民又可拘于一式，定于一法？】
舜发田亩，傅悦版筑，胶鬲、管仲、孙叔敖、百里奚皆有所举，取士尚各有所异，谋生立业又谈何积弊？
【抬眸看他，发出问来。】
吾有二问，希请足下一解，试问，九州万方山水田地三分，设使天下之民尽耕天下之田，田在何处？上古置官三公九卿分治，设使天下之民具为纯良赤子，你我何用？
【只将侧首回转，再叩圣主。】
臣素鄙陋，才智不逮，不足以奉大对，然则政之得失，人君一念，伏惟陛下睿鉴！

【自选从一品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上行走】
【人设】乌苏广敖，以武举授前锋营副都统，勘定甲戌云贵回乱，以功擢云南提督。穆为巘，初以湖北布政使除官，累至兵部尚书。
二年云贵乱生，穆领兵部筹运平回粮饷，后两湖盗贼猖獗，遂截平回饷半数以资湖北，致敖军断饷围困大理城。二人始生罅隙。
【甫过元旦，祥开新年，军机房也将跟着圣人开笔之日得以上下忙活起来。时方晌午，下了数日的雨雪，于新岁迎合人愿地止了，但这往脖颈里头钻的风，却是越发刺骨了。然则，天虽大寒，官员的庆贺却是一成不减，本当走通政司之题本，概因着繁复迟缓，不得即呈天子，而请奏军机，辄御览得速，已尽数自内阁迁转，雪片而来。】
【手中的管城子将台阁体缮写如飞，好让年前过朱的奏折迅疾誊录封缄，信手去探一旁的茶水，瞬觉盏内空空，这才打文海里头抬眸，环顾炕桌旁几位章京，也都是各有手头账，这才一口未抿。终是赶在西洋钟自鸣之前，将案上的折本尽数归档。只是前脚未歇，后脚户牖已映出宦寺的影来，始知内廷已有传谕了。】
【圣人口谕大多简短，句不过三，事由大抵也不可揣测，然宣教诸大臣南斋议政，想来是不能付诸廷推之论。心里却祗将送呈乙览的奏疏，悉数于胸中检点了三次，除却归档和那一堆辞藻颇丰的九州贺表，内廷约莫是留中一本户部佐贰的务本论。】
【才将云贵苗乱、两湖匪事封柜，户部许参议，又打起了矿山的主意，河清海晏的帷帐之下，蛰伏这般魑魅魍魉，可岁末年初，仍要向天下道一句岁登成熟，道毋饥人，这是庙堂，更是人心。打桌上忙灌下一口茶水，迎着西倾的残日，经内右门，月华门，往南书房行去，军机驻隆宗门内，南斋脚程不过须臾之间，才下石阶，却已能会面一众臣僚，不得不说尽心王事之人，大有人在。】
提台久镇边陲，恐怕难忍京师春寒。
【乌苏氏的少年武臣，以击贼功，始承圣眷，彼时我于武备方略馆内，飞书云贵贼寇宜行剿抚并济之策，许是八百里的传驿不及前线战事快，粮草要的比两湖的匪患还要快些。】
圣明无过万岁。
【于南书房行礼见驾，上赐以产矿之地，开禁与否之对，便知晓年前许参议的折子是要搅起三分波澜来，两汉以来，士农工商，本末已定，传之千年，亦可为天下之四维，只是商人逐利，士人逐名，农工无可逐，肉食者遂给定了个纯良本性，实为千年无稽之谈，只看陈胜吴广、绿林黄巾，滚滚而来，乃至黄巢方腊、赤眉瓦岗之辈，纷纷而至，又是耕得良田几亩，秉性究竟如何？出列拜言。】
臣闻太上置九府、设圜法，抚育蒸民，以自然之利，放诸于民。西有盐铁之采设，东有河海之渔利，此悉祖宗肇造区夏，使子民因地制宜以成永利之功也。至于务本务末，在乎本业而已，使其无邪祟之心，则陶朱三迁，范蠡霸越亦大利于国家，使其有邪祟之心，则戍卒叫、函谷举之事，亦不可胜数。

【他不答我适才寒暄，已拂袖登殿，自嘲一句殷勤太甚，反倒见罪于绥靖将军。曩昔少年武举成名，正是得意春风之际，而今羽传捷书，隆恩在握。是矣举止之处多放浪轻狂，而言辞之间亦略显荒唐。譬如这抬脚拭靴，已将人情看的太浅，殊不知蝼蚁般的人物，亦有抟扶摇而上之机遇。他欲作李太白，可奈何国朝不见唐明皇，眼前的小黄门更非高力士，何况力士尚是骠骑将军，面前这位究竟能否成为武臣巨擘？尚且拭目以待之。又如这面圣劾某，周转粮草不速之事。他是领军平寇的功臣，回乱于他一手而结，自然是要拿这新做成的锦绣文章，来向圣天子例证大害。前因两湖匪患骤起，劫掠城中藩库，致使该地几欲易子而食，若此际非高处丹陛之下，委实想问他一句，人命与人命相较，孰重孰轻？彼不在枢阁，不知晓均平二字，于家国而言，堪比战之一胜。】
【立定于领班军机之位，已离御座不过五尺，而朝仪一如御门听政一般，丝毫不减，少了御史纠劾，诸臣合该于伏拜之际一窥圣容，好让奏对顺从旨意，可人臣本分已将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便也始终未敢逾矩半步。】
提台此话便有失偏颇了。
【他自袖中抽出奏本，余光瞥见抬头处，已有“劾”之一字，可他未见两湖督抚的赞益之词已行将呈上御览。我从未绝他的退路，只是放开了两湖的生机，知我罪者，春秋而已。】
大军进剿之火器，驻防八旗之兵械，天下绿营之武备，乃至于天子扈从之神机，恶能去铜矿之迹乎？去岁，兵部铸造铜炮二百四十台，置铜九万三千六百余斤，此事一概关停，武备废弛，遑论捷报频传。
【这里争锋，不忘边陲辛劳，奈何他炽火焚身，重归涅槃之际，已与兵戈之功脱不了干系。面前圣主仍静听驳辩，而心中已拢起婆娑业火，恨不得将其心肺肠子灼过一遍，好看看这人究竟有几分是脔肉生的，几分是铁石心肠。左不过是粮草交割一事，合该知晓二者本无瓜葛，既已结下袢子，便是没了干系也要将脏水泼来。仍压这一口气，化为唇齿边三分儒雅。笑道。】
尚不算八旗绿营九十六万兵额操练所费之铅料，况许参议既为当值户部，当知晓矿课实为赋税之大宗，连年茶课略有亏损，而矿课得以相补，乃有国库盈余，朝廷养士以厚当今，而该员之议，实为浅薄，请斥之。

【只将云崖水纹铺展于南斋玉阶之下，朝珠已与金砖騞然作响，这一拜，是拜圣人不弃，容余续禀。先前重读《论语》只晓得孔子从周只是陈言郁郁乎文，可未曾有言要做一个茹毛饮血、披发左衽的蛮夷来，由此上溯五千岁，黄帝蚩尤战于逐鹿之野，以建华夏，而后诸圣勃兴，乃有耒耜、兵戈，迨至东周纷乱，秦以铁器东出，横扫六合，一匡天下，具皆自然利用之功也。】
周鼎、秦剑、唐刀、宋戟具是例证，提台，这千年的江山都是一家之姓么？是诚何语！是诚何心！
【一入庙堂，本心便已难得了，大凡所作所为，皆已教旁人臆测了三分，主观推定之下，这丹陛之前，谁人不结党，谁人不营私，是矣我之拳拳为国为民之心，在他的说教之下悉皆成了陷君上于不义的乱臣贼子。我让他再唾面几句，也好一并自干。】
国家本业为重，末业为轻，自然之理也，然此法可行泰半中国，独不可行云贵！盖因滇地多山，耕田不过十之二三，敢问军门，以二三之田，供云贵两省之子民，这样好的法子，想必是您于任上想出来的。
【而今不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乱世，纵然地方偶有兵燹，战事不过一月之余，可一个战时将军，远比平时督抚要威风的多。我敲打他不该赶尽杀绝，留三分宽仁薄面，好让史书描绘一个正观之治，怎奈他急功近利，不听劝慰，一心邀功。】
臣恭上云贵两地布防图，伏请陛下乙览。只西南一方，民匪相杂，汉苗相间，为弥匪乱，以求万世治安事，国朝甫开王化之际，便有绿营五万余留驻，加之矿课丰盈，此一项大可仰赖两省以供养士卒。倘今禁绝，则矿产必赖乎东洋，臣窃闻东洋久为门庭之寇，而今小丑跳梁有日，一俟其阻我铜料，则扼我命脉，击我要害。诚宜详加考量，审慎推定。
【州牧已为古之屏翰，天下幅员甚广，谁又能保证个个都是纯良的心肠。真若是如此，那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之道，不远了。】
再谈这游手好闲之徒，作奸犯科之辈，兆亿臣民，间或略有好事者，固在所难免之事也，然则天下不能以一人而治，是矣设百官以分治，受万民供养，食朝廷薪俸，以期能君臣一体，舟水一心。可州府道县本亲民近民之臣，奈何教化不推，德政不修，己所不欲，强施于人，遇事则推诿以难辨奸良，动辄使人君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实非人臣之礼。

好一个青山万古，容后再议。陛下诏臣等赐对，伊等却委以再议二字，人君之前，竟狂悖至此。
【殊为天下之谬论。说句乡野小民之间的话来，便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国朝铸钱，铜料无不出自云贵，故宝泉等局，料价所费不多，便是加上人力，亦不过每岁九万纹银上下，而矿课一项，贰省相加，以近百万之半，收支相抵之下，国库每岁皆可盈余颇丰。】
【他是领军带兵的武臣，理当知晓粮饷于兵法之紧要，若粮草安固，则虽小败，亦可以克敌制胜，如若战饭不造，纵能侥幸，能沾沾自喜几回？洋洋得意几次？】
提台适才我所问洋铜究竟如何采办尚未回应，又抛出此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话来。
【他既一并牵出，我又岂能让圣君左右为难，为人臣者，具折来奏，已是不言而喻之事。将手拱礼，仍不敢仰面视君，惟敢垂首陈言，眸光之内，端罩之下的蟒袍，熠熠生辉，丝线修成的游蟒无一刻不再提点自己既已位列庙堂，岁供万两，委实不该耽于逸乐，以致百姓离乱，故敢直言于陛下，使之采之信之。】
足下！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岁出所用，泰半为军饷，尔为提督，既为国朝肩臂之将，当知烽烟一起，稍有不慎，则骎骎燃于四方上下。我朝兵可千日而不用，然不可一日而不备。
【所立处为庙堂，规矩之间，黔首生死一系。所参拜的是圣主，而非独夫一人。试问南斋文禽武兽之内，又有几人不是抱负而来，报复而归！他能将云贵的事情道来，我如何不能将江浙的缘由奏上？】
况江南之赋重，素来皆知，有贡输全国之先例，实乃无奈之举，皆因沃野千里，民富殷实，放眼观之，禾黍菽麦，乃至于江河渔利，与矿山采挖，恐怕并无二致。莫不是提台眼中，江南子民就该为云贵补上赋税么？云贵之地又如何不能自食其力？
【至于矿山积弊，必然有之，大凡有涉钱财，必趋利而争相竞逐，岂必矿之一事？若耕者有争田，商者有居货，凡此种种，皆不胜枚举。若要尽绝此事，需得问朱子，是他讲求的——存天理，灭人欲。】
论曰：君子不器。故君子能形万物，能御万民。又曰，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是曰苟为吾之所有，必物尽其用而人尽其力，斯可以为大道媲美。
【察历代政治之得失，不过在乎均平而已，若厚此而薄彼，则殆害必深。或曰前明之鉴不可不惕。】
前明一代，开矿课税，是为弊政，确乎无可厚非，可皆为神宗一己之私欲而盈其内帑，今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万事总于朝廷，握发吐哺，宵衣旰食，九州气象日新，断不可一概而论！

【于争执间歇，已能听得铜壶滴漏之声，阖殿阒静若此，始知二人有胶着之态，向来不惧辩议，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满殿涎飞好过噤声不语，物愈格愈知，理自当愈辩愈明，某无王文成公七日格竹之坚忍，倒有和其对论昼夜之义烈！两京一十八省，哪一处未有矿藏？便是膏腴之地的江浙，也十石三土之说。荀卿舟水之论，早已将生民说的贴切，治民若治河，从来是因势利导，何来壅塞围填之理？】
以臣之见，反要大开。何以故？有业始有倚，有产始有靠。非惟土地，万业皆如此，则边民足矣生息修养。兵燹才罢，又绝生计，臣恐日久积怨，再生事端。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从来不少伏阙捶鼓之人，开三代遗风，惟在于其大政有裨益于万姓万世而已。】
只不能似先前那般任人开采，臣请会同工部、户部，核算天下矿藏，或收为官用，或官督商办，给票采挖，产料解部，以铜为例，每百斤抽税十之其一，余九十以市价六分一斤收入矿厂，并不准私铸及私售，违者坐罪，如此收其铜本，发还其利，则生生不息，源源不绝，而铸钱之权综归于户部，则银铜兑价，自然稳当。两地民众，乃至于各省各处，亦不至于纠结作乱。
【业将此法妥善阐释，外儒内法的标榜之下，多得是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他求的是封疆之内务本耕种，自然人心向善，万世太平，而余则观的是世守薄田之下，羡艳他乡的边地小民，一如早前一纸飞书，放开两湖的生机一样，将他们自江南经年的接济之中，分爨而食，实不知安身立命，弊在何处，弊有何深。】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日过水少，人若其鱼，精进务在当下，勉励还看今朝，只提台一句缓缓行之的许诺，倒要让云贵百姓又等几年？
【稼穑者固穷，而兼并者富，商贾虽富，而供需之下又岂能无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万民，东以海充，西以山实，北以兽兴，南以水利，而二水横绝，数峰巍峨，天开自然，我子民又岂能拘于一式，定于一法。】
舜发田亩，傅悦版筑，胶鬲、管仲、孙叔敖、百里奚皆有所举，取士尚各有所异，谋生立业则更不当非之。
【抬眸看他，发出问来。】
吾有二问，希请足下一解，试问，九州万方山水田地三分，设使天下之民尽耕天下之田，田在何处？上古置官三公九卿分治，设使天下之民具为纯良赤子，你我何用？
【只将侧首回转，再叩圣主。】
臣素鄙陋，才智不逮，不足以奉大对，然则政之得失，人君一念，伏惟陛下睿鉴！

好一个青山万古，容后再议。陛 下诏臣等赐对，伊等却委以再议二字，人 君之前，竟狂悖至此。
【殊为天下之谬论。说句乡野小民之间的话来，便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国朝铸钱，铜料无不出自云贵，故宝泉等局，料价所费不多，便是加上人力，亦不过每岁九万纹银上下，而矿课一项，贰省相加，以近百万之半，收支相抵之下，国库每岁皆盈余颇丰。】
【他是领军带兵的武臣，理当知晓粮饷于兵法之紧要，若粮草安固，则虽小败，亦可以克敌制胜，如若战饭不造，纵能侥幸，能沾沾自喜几回？洋洋得意几次？】
提台适才我所问洋铜究竟如何采办尚未回应，又抛出此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话来。
【他既一并牵出，我又岂能让圣君左右为难，为人臣者，具折来奏，已是不言而喻之事。将手拱礼，仍不敢仰面视君，惟敢垂首陈言，眸光之内，端罩之下的蟒袍，熠熠生辉，丝线修成的游蟒无一刻不再提点自己既已位列庙堂，岁供万两，委实不该耽于逸乐，以致百姓离乱，故敢直言于陛 下，使之采之信之。】
足下！佳兵者，不祥之器，圣 人不得以而用之。岁出所用，泰半为军饷，尔为提督，既为国朝肩臂之将，当知烽烟一起，稍有不慎，则骎骎燃于四方上下。我朝兵可千日而不用，然不可一日而不备。
【所立处为庙堂，规矩之间，黔首生死一系。所参拜的是圣主，而非独夫一人。试问南斋文禽武兽之内，又有几人不是抱负而来，报复而归！他能将云贵的事情道来，我如何不能将江浙的缘由奏上？】
况江南之赋重，素来皆知，有贡输全国之先例，实乃无奈之举，皆因沃野千里，民富殷实，放眼观之，禾黍菽麦，乃至于江河渔利，与矿山采挖，恐怕并无二致。莫不是提台眼中，江南子民就该为云贵补上赋税么？云贵之地又如何不能自食其力？
【至于矿山积弊，必然有之，大凡有涉钱财，必趋利而争相竞逐，岂必矿之一事？若耕者有争田，商者有居货，凡此种种，皆不胜枚举。若要尽绝此事，需得问朱子，是他讲求的——存天理，灭人欲。】
论曰：君子不器。故君子能形万物，能御万民。又曰，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是曰苟为吾之所有，必物尽其用而人尽其力，斯可以为大道媲美。
【察历代政治之得失，不过在乎均平而已，若厚此而薄彼，则殆害必深。或曰前明之鉴不可不惕。】
前明一代，开矿课税，是为弊政，然咸为神宗劝其私欲而盈其内帑。今圣 人以百姓之心为心，万事总于朝廷，握发吐哺，宵衣旰食，九州气象日新，不可一概而论！

【于争执间歇，已能听得铜壶滴漏之声，阖殿阒静若此，始知二人有胶着之态，向来不惧辩议，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满殿涎飞好过噤声不语，物愈格愈知，理自当愈辩愈明，某无王文成公七日格竹之坚忍，倒有和其对论昼夜之义烈！两京一十八省，哪一处未有矿藏？便是膏腴之地的江浙，也十石三土之说。荀卿舟水之论，早已将生民说的贴切，治民若治河，从来是因势利导，何来壅塞围填之理？】
以臣之见，反要大开。何以故？有业始有倚，有产始有靠，非惟土地，万业皆如此，则边民足矣生息修养。兵燹才罢，又绝生计，臣恐日久积怨，再生事端。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从来不少伏阙捶鼓之人，开三代遗风，惟在于其大政有裨益于万姓万世而已。】
只不能似先前那般任人开采，臣请会同工部、户部，核算天下矿藏，或收为官用，或官督商办，给票采挖，产料解部，以铜为例，每百斤抽税十之其一，余九十以市价六分一斤收入矿厂，并不准私铸及私售，违者坐罪，如此收其铜本，发还其利，则生生不息，源源不绝，而铸钱之权综归于户部，则银铜兑价，自然稳当。两地民众，乃至于各省各处，亦不至于纠结作乱。
【业将此法妥善阐释，外儒内法的标榜之下，多得是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他求的是封疆之内务本耕种，自然人心向善，万世太平，而余则观的是世守薄田之下，羡艳他乡的边地小民，一如早前一纸飞书，放开两湖的生机一样，将他们自江南经年的接济之中，分爨而食，实不知安身立命，弊在何处，弊有何深。】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日过水少，人若其鱼，精进务在当下，勉励还看今朝，只提台一句缓缓行之的许诺，倒要让云贵百姓又等几年？
【稼穑者固穷，而兼并者富，商贾虽富，而供需之下又岂能无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万民，东以海充，西以山实，北以兽兴，南以水利，而二水横绝，数峰巍峨，天开自然，我子民又岂能拘于一式，定于一法。】
舜发畎亩，傅悦版筑，胶鬲、管仲、孙叔敖、百里奚皆有所举，取士尚各有所异，谋生立业则更不当非之。
【抬眸看他，发出问来。】
吾有二问，希请足下一解，试问，九州万方山水田地三分，设使天下之民尽耕天下之田，田在何处？上古置官三公九卿分治，设使天下之民具为纯良赤子，你我何用？
【只将侧首回转，再叩圣主。】
臣素鄙陋，才智不逮，不足以奉大对，然则政之得失，人君一念，伏惟陛下慎思之、明辨之！

【甫过元旦，祥开新年，军机房也将跟着内廷开笔之日得以上下忙活起来。时方晌午，下了数日的雨雪，于新岁迎合人愿地止了，但这往脖颈里头钻的风，却是越发刺骨了。然则，天虽大寒，官员的庆贺却是一成不减，本当走通政司之题本，概因着繁复迟缓，不得即呈天子，而请奏军机，辄御览得速，已尽数自内阁迁转，雪片而来。】
【手中的管城子将台阁体缮写如飞，好让年前过朱的奏折迅疾誊录封缄，信手去探一旁的茶水，瞬觉盏内空空，这才打文海里头抬眸，环顾炕桌旁几位章京，也都是各有手头账，这才一口未抿。终是赶在西洋钟自鸣之前，将案上的折本尽数归档。只是前脚未歇，后脚户牖已映出宦寺的影来，始知内廷已有传谕了。】
【口谕大多简短，句不过三，事由大抵也不可揣测，然宣教诸大臣南斋议政，想来是不能付诸廷推之论。心里却祗将送呈乙览的奏疏，悉数于胸中检点了三次，除却归档和那一堆辞藻颇丰的九州贺表，乾清约莫是留中一本户部佐贰的务本论。】
【才将云贵苗乱、两湖匪事封柜，户部许参议，又打起了矿山的主意，河清海晏的帷帐之下，蛰伏这般魑魅魍魉，可岁末年初，仍要向天下道一句岁登成熟，道毋饥人，这是庙堂，更是人心。打桌上忙灌下一口茶水，迎着西倾的残日，经内右门，月华门，往南书房行去，军机驻隆宗门内，南斋脚程不过须臾之间，才下石阶，却已能会面一众臣僚，不得不说尽心王事之人，大有人在。】
提台久镇边陲，北国的春寒较之南方如何？
【乌苏氏的少年武臣，以击贼功，始承圣眷，彼时我于武备方略馆内，飞书云贵贼寇宜行剿抚并济之策，许是八百里的传驿不及前线战事快，粮草要的比两湖的匪患还要快些。】
圣明无过万 岁。
【于南书房行礼见驾，上赐以产矿之地，开禁与否之对，便知晓年前许参议的折子是要搅起三分波澜来，两汉以来，士农工商，本末已定，传之千年，亦可为天下之四维，只是商人逐利，士人逐名，农工无可逐，肉食者遂给定了个纯良本性，实为千年无稽之谈，只看陈胜吴广、绿林黄巾，滚滚而来，乃至黄巢方腊、赤眉瓦岗之辈，纷纷而至，又是耕得良田几亩，秉性究竟如何？出列拜言。】
臣闻太上置九府、设圜法，抚育蒸民，以自然之利，放诸于民。西有盐铁之采设，东有河海之渔利，此悉祖宗肇造区夏，使子民因地制宜以成永利之功也。至于务本务末，在乎本业而已，使其无邪祟之心，则陶朱三迁，范蠡霸越亦大利于国家，使其有邪祟之心，则戍卒叫、函谷举之事，亦不可胜数。

【他不答我适才寒暄，已拂袖登殿，自嘲一句殷勤太甚，反倒见罪于绥靖将军。曩昔少年武举成名，正是得意春风之际，而今羽传捷书，隆恩在握。是矣举止之处多放浪轻狂，而言辞之间亦略显荒唐。譬如这抬脚拭靴，已将人情看的太浅，殊不知蝼蚁般的人物，亦有抟扶摇而上之机遇。他欲作李太白，可奈何国朝不见唐明皇，眼前的小黄门更非高力士，何况力士尚是骠骑将军，面前这位究竟能否成为武臣巨擘？尚且拭目以待之。又如这面圣劾某，周转粮草不速之事。他是领军平寇的功臣，回乱于他一手而结，自然是要拿这新做成的锦绣文章，来向圣天子例证大害。前因两湖匪患骤起，劫掠城中藩库，致使该地几欲易子而食，若此际非高处丹陛之下，委实想问他一句，人命与人命相较，孰重孰轻？彼不在枢阁，不知晓均平二字，于家国而言，堪比战之一胜。】
【立定于领班军机之位，已离御座不过五尺，而朝仪一如御门听政一般，丝毫不减，少了御史纠劾，诸臣合该于伏拜之际一窥圣容，好让奏对顺从旨意，可人臣本分已将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便也始终未敢逾矩半步。】
提台此话便有失偏颇了。
【他自袖中抽出奏本，余光瞥见抬头处，已有“劾”之一字，可他未见两湖督抚的赞益之词已行将呈上御览。我从未绝他的退路，只是放开了两湖的生机，知我罪者，春秋而已。】
大军进剿之火器，驻防八旗之兵械，天下绿营之武备，乃至于天子扈从之神机，恶能去铜矿之迹乎？去岁，兵部铸炮二百四十台，置铜九万三千六百余斤，此事一概关停，武备废弛，遑论捷报频传。
【这里争锋，不忘边陲辛劳，奈何他炽火焚身，重归涅槃之际，已与兵戈之功脱不了干系。面前圣主仍静听驳辩，而心中已拢起婆娑业火，恨不得将其心肺肠子灼过一遍，好看看这人究竟有几分是脔肉生的，几分是铁石心肠。左不过是粮草交割一事，合该知晓二者本无瓜葛，既已结下袢子，便是没了干系也要将脏水泼来。仍压这一口气，化为唇齿边三分儒雅。笑道。】
尚不算八旗绿营九十六万兵额操练所费之铅料，况许参议既为当值户部，当知晓矿课实为赋税之大宗，连年茶课略有亏损，而矿课得以相补，乃有国库盈余，朝廷养士以厚当今，而该员之议，实为浅薄，请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