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秋障回来，虽挨了一掌，面上微红，但如此一来与她总算相识，不快消减了大半，跑跑颠颠儿地往李长肃的“无所有”去。我知他近来学了几句波斯语，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他这厮眼高于顶，怎会真心实意看得起番邦异族的小语，两手负于背后，晃晃悠悠地飘进来，对他直喊一句】
糊比啊九哥！看啥呢？

（本正狼毫细墨勾描双雉，其旁中侍奉墨，狻猊逸烟，可称雅赋，却在檀帘翕动之时心下一触，果不其然就见长圣风风火火如飒沓流星般袭来。恐他如往日大喇模样，污画损字，便特意着一白宣覆在半成丹青上，暂且撂笔，还未开口便已被他一语破功，只将眉角抬了抬，睨过一眼）
说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不过三日前，他已失手打翻笔洗，致那只差点睛的双雉图毁于一旦，便边不动声色与内侍收起案上笔墨纸砚，边应着他的话，却甫一抬头仔细端详了眼后，口中啧啧的淡嗤一笑）
莫不是波斯语？说便说，怎么还脸红了起来。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这老九！坐没坐相地往他身后的木椅上一瘫，靴底就差摆上他的桌几。人生来各有所好，我亦不很像他，他爱赏些字画，偶尔兴致到了提笔也勉强能端得出一派风流。我自识了字，成日老庄不离手，母亲还怕我总有一日要寻个道观出家】
【但她不知，酒肉财我皆不执着，唯独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可戒不了】
你又装个甚？这波斯语不是你近来常挂在口中的么，什么弧比、摸私、哈弄的，听听，听听，多下流啊！摸的什么私、又要弄了哪家的小闺女儿？【一抹脸，又道】哪儿呀！我这是让闻家的小姑娘给挠了——

平时教你文赋，一日下来都背不上三行，学这些个不上台面的倒是听个一两遭便融会贯通，无非是学来与平康坊里正盛风头的钱都知应和酒筹的，你莫要多学，此些蕞尔小邦之言又怎比我大唐正音崇显。
（此言皆是垂眼掀过金狻猊，挑搅烟饼时有一搭无一搭而言，在其尚幼之岁，已多携他来此处，大多是一人帘中思赋，一人帘后梦周，待至此等年岁已成惯常。虽将其习气入眼并为以不妥，却总作视而不见之态，十足的任纵不吝。他话未落音，已伸手扇拂浓雾，未几仍觉太慢，只听铜镇咣当掷案，自缭绕烟幕中径自上了他前）
哪个闻家姑娘？可还有身为贵胄世族应有的矜气——转头，让我看看。
（动作显然算不得轻，因裹挟三分关切，以致大手将他脸一托一掐，仔细审看了番，方松了开）
倒无大碍，就是红了些，说说吧，怎么个事。

没怎么。
【并不将此十分当个事。我其实没有太多身为天潢贵胄的自觉，所行不过一切随心，不以物累形、不以物累形……没有物欲，对钱财也没有执念，唯一求不愧于人、自在天然。可或许之于旁人眼中，我实是荒唐人一个】
我看她长得好看，一时没忍下来，搂了一把、亲了一口，吓着了她，抬手挠了我这么一下，并无大碍，小女儿家能有多大的力气，粉嫩嫩的小手罢了！

（与长圣不同，女子在他眼中堪做花解语，可于自己眼中她们永远是男儿勃勃野心下的附属品，可纵可娇惯却断然容不得其离经叛道，逾越再三。自然，他的一番形容不免将那人的神貌具化，尤其是堪堪直视的那双眼仍是在记，自鼻息之中夷蔑之声已起，顺势将拇食和捏着他脸的手冷冷一掷）
桀黠亡赖，哪有丝天家帝子之相，你说的闻氏可是那新晋的女史？
（如此冷待于他皆是因其此刻神思所往之态，在己眼中已是辱没男儿根骨之风。一问出口之时，便已知晓答案，目光轻略其面上未做停留，只生生别过首去往水榭之外一派碧宵远鸥）
倨傲无状，倚势为调，这便是你看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