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真像,她想
像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得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廖云的孩子
她突然想吸烟了,于是她不自觉的去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只找到了一根烟,没有火机
她木然的转动着眼珠子,才想起来自己明明没有抽烟的习惯,就连这根烟也是刚刚被张涛硬塞进手里的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情态,明明高中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逃过课吃过饭抄过作业的好哥们,可是一眨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要养家糊口的父亲,一个平凡的出租车司机,每天为遇到的客人精明小气和时不时的堵车而骂骂咧咧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重重的痕迹,经过了多年的摔打,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开朗调皮的少年了
“卫姐,不是我跟你说,廖云现在早她妈飞黄腾达了,考了个好大学毕了业就嫁人了,嫁的还是个小老板,有钱着呢,可就这样她这么些年也没念过你,你丫的值不值啊”张涛愤愤的扭头看向后座上的她,却发现她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张涛叹了口气,掏出根烟自顾自的吸了起来,云雾缭绕间,他的神情模糊起来
“别说兄弟不够意思,你现在去找她她肯定躲着你,我之前跑车的时候看见她在这里接过孩子,你在这等肯定能等着她”
“不过”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后座上的女人,眼里带着怜惜和怅然
“以前你庭审那会儿她都避得不行,估计这次见了面她也不会跟你再说什么,人还是往眼前看的好,等你想通了,我看看给你找个活儿……”
找个活儿?像她这样的杀人犯,还能找什么活儿?
她自嘲的笑了笑,抬脚挡在了小女孩的身前
她打量着女孩,女孩也打量着她,好一会儿,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女孩仰着头,只觉得这个傻乎乎的阿姨很奇怪,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
“请让一让”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只觉得轰隆一声,脑子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廖云见她不动,心里害怕,悄悄的绕过去抱住了女儿
“你是!”廖云抱住了孩子再抬起头来看她,一时间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还和很多年前一样,只是成熟了很多,一身的名牌服装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疲惫,大大的眼睛里没了以前的光,只余下蒙蒙的晦涩,卫恬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堵在心头
“卫恬你出来了啊…怎么没通知我呢,都是同学一场,我也好去接你”廖云不住的把头发别向耳后,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卫恬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鞋尖,一边是时尚靓眼的细跟,一边是黑白交织的帆布鞋
她以前不会这么穿的,那个可爱的 幼稚的 总会被她一撩拨就脸红的女孩子,在什么时候,在她不能看到的地方,就这么悄悄的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呢?
她痛苦的捂住了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自己失去自由的十年里,有很多东西都回不去了
廖云被她吓得大惊失色,以为她要跟自己长篇累牍的叙旧,又想起了自己深夜未眠百度的所闻了
“被毁了一生的人会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吗?”
“常年坐牢的女孩子出狱之后心态会有什么变化?”
“杀人犯出狱之后会形成变态心理吗?”
那些隔着屏幕的一个个黑体字在此刻像魔鬼一样向她袭来,她压抑住自己即将破喉而出的尖叫,笑得虚伪又苍白
“这次我有急事就不说了,等下次有机会了我们再叙叙旧哈”话音刚落,她就像一只脱出蛛网的飞蛾,扑棱着翅膀飞向了旁边的奥迪,慌慌张张的开走了车
“你……”卫恬反射性的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女人像躲避猛兽一样躲避她,怔怔的落下泪来
时间改变的太多了,她瘫下身子,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上号啕大哭的像一个孩子
铁窗内只有日复一日的月亮和太阳,在充斥着工作和叱骂的环境中,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偶尔冬至的饺子和中秋的月饼,以及不用细心观察就能发现的日益长利的指甲提醒她,时间已经在往前走了
现在她拼命努力终于减刑出来了,可世界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世界了
她迷茫彷徨又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融入到哪里去
所以只能死死的抓住那个日渐淡薄的影子,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为了活着
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当初为了什么竟然肯在连刀都握不动的情况下满怀愤怒的把它捅进一个人的身体,可是她真的看不得廖云在阴暗的小巷子里被人扒的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绝望的哭,那是她当初心里的小姑娘,尽管她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情意
无法判定当时是什么情况,她也只不过是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再鲁莽和愤怒也只有被别人拳打脚踢的份儿,混乱中,她握住了一把刀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记得那年的夏天特别的冷,本来说好高考完一起去毕业旅行的愿望落了空,死者的赌鬼父亲和酒鬼母亲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声称如果没有八十万息事宁人就一定把她告到家破人亡
然而事实是,就算家破人亡,她那两个老实巴交的工人父母,也没有八十万
法庭上的父母像是一夜间就苍老了许多,她们日夜不眠的东奔西走,也没能凑够那么多钱,最后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