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在试验性地导入诺福克农法【四圃轮栽式农法】的开拓村,发出了这样的呼声。夜里,结束农活的村民们聚集在了村长家里,正用激烈的手势和姿势诉说着的,是村里最血气方刚的强硬(倔强)男子。
“从来没有摆弄过土地的家伙,就算是领主也没道理对我们的工作指手画脚,无法忍受了!——是吧,大家?!”
对此,村民之中也纷纷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在很多漫画和轻小说中都有这样的展开,导入诺福克农法的话轻易就能取得巨大的成果,农民们都会欢呼雀跃地欢迎。
但是,实际的农业中无论进行着怎样划时代的改革,要取得成果,再快也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看到相应成果的。
为了让这个世界的农业得到更大的发展,苍马引进的诺福克农法也是,在农民们能够切实感受到这一成果之前,也不过是一种否定先祖们经过漫长岁月积累起来的农法的邪道。于是,对强加过来的苍马感到强烈的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农民们的不满,不仅源于此。
“把田里的土挖出来什么的,把奇怪的东西混在土里什么的,割草装进奇怪的塔里什么的,收集牛粪和草一起搅拌什么的。——原本搬到新的地方,大家都很辛苦,现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苍马为了让农民的生活稍微更丰富一点,引进了各种各样的技术和农法。但是,与此同时,农民们也增加了前所未有的新劳动。这种不习惯的劳动,更让农民们感到不满。
“而且,领主那**,还说要减少种麦子!这都什么傻话!这个冬天,村子里会有多少饿死的家伙,天知道啊!”
至今为止的农业用地全都是用于培育谷物,与此相对,诺福克农法要将农地分成四部分,因为需要分别培育其他的作物,所以无论如何能种谷物的面积也会变少。由此导致的主食——谷物的减产,令农民们恐惧冬天会发生饥荒。
“但是,违逆领主大人的话,会变得怎样呢……”
村民中不知是谁的话,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尽管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害怕出现饿死者的不安,但是农民们还是顺从了苍马的改革,因为对他们来说苍马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统治者。
当然,苍马并没有想成为那样的支配者。不仅如此,还多次亲自前往开拓村,询问对现状有无不满,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不必顾虑提出来依赖他,留意着与农民融洽相处。
但是,对于开拓民们来说,带领天敌兽人攻下了城池,在城里的人违逆就会被砍头,官员们闻风丧胆,这样的种种传闻构成的印象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抹去的。
如果违抗新领主的话,就会全部被杀死。
正因为如此,农民们即使被强加邪道的农法,即使被强迫进行严酷的劳动,即使村里会有半数饿死,也不敢发泄地忍耐着。
但是,现在却传出了无法忍耐的话题。
“你们,听说了吗,无法忍耐了啊?听说,好像要把收集的牛粪给我们吃!”
对此男人们被屈辱和愤怒激得面红耳赤,女人和孩子们发出悲鸣。
从古至今,无论是多么暴虐的领主或无道的官员们,都没有过类似的事。这正是不把农民当人看,恶鬼的所为。
一直以来拼命忍耐的农民们,也终于迎来了忍耐的界限。
但是,那是误会。
苍马想要进行的,是导入肥料。
比起像以前那样设置休耕地,对于不更换土地而无法恢复地力的诺福克农法,必须要从外部以肥料的形式补充失去的地力。
然后,苍马打算使用的那份肥料,就是饲养的牛——作为给兽人的土地租金——产出的大量粪便经过处理产生的堆肥。
当然,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农民来说堆肥是未知的存在,苍马也是知道的。
为此事先召集了开拓村的村长们,说明了堆肥对培育作物有多大作用,并为了让他们接受而进行了努力。
但是,毕竟是农民们,无法理解培育植物的养分而给与肥料这一概念,苍马也没想到。
世界上的农民们已经从经验中知道,如果在同一片土地上反复种植作物的话,就会逐渐失去地力,作物的收成也会变差。
但是,对此只是认为土地就像是生物一样,因为培育植物疲劳而失去了力量,没想到这是由于植物成长所必需的营养成分的枯竭造成的。
当然,也有人注意到在掉在地上的动物粪便周围,植物会茁壮成长。本来的话,应该从那里能衍生出把动物的粪便作为肥料施肥给农田的构想,但是在这个赛尔代亚斯大陆,因为某种理由而被阻碍了。
男子们愤怒地赤着脸,大声喊叫着。
“别开玩笑了!那样的,不是把我们当盖诺邦达吗!”
之所以阻碍了施肥这个想法,就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就在赛尔代亚斯大陆流传下来的盖诺邦达的传说。
“盖诺邦达”是指在神话时代承受全部七柱神明的愤怒,变成丑陋怪物后落入地底的粪尿沼泽中的男人。据说他现在还在地底的粪尿中游荡,向众神祈求着慈悲。
在赛尔代亚斯大陆,称对方为盖诺邦达是七种族共通的最大蔑称,这是在大陆上广为人知的传说。
在卫生观念较低的古代,为了预防从粪尿中散布的疫病而流传开的关于盖诺邦达的传说,使得大陆的人们对粪便产生了强烈的忌避感,并将动物的粪便作为肥料加以利用的道路阻塞了。
在苍马打算引进堆肥的时候,同伴们也对牛粪的使用表示了质疑。
但是,即便听过理解了,苍马也毕竟是异邦人。从他人那里学到的知识,和在这个世界的人自出生以来便作为常识培养出来的东西之间有着深渊般的差距。
要想预测到这一点,苍马还太年轻,人生经验还不足。
另外,苍马的同伴们也都是对农业不熟悉的异种族和士兵,对于苍马的主张,为了实行诺福克农法肥料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无法强烈地反对。
就这样,苍马和开拓民之间的隔阂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扩大,最终形成了巨大的鸿沟。
农民们的不满和愤怒,已经到了极限。
面对就这样下去,很有可能马上就拿着农具起义的他们,村长连忙进行了劝谏。
“等等,大家!冷静点!”
“但是,村长大人。已经无法忍耐了!”
听到这个声音,大部分村民都“是啊!就是!”地发出赞同的声音。但是村长则朝着村民们大声说道。
“够了!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反乱的话,就绝不允许失败。我们这些男人死不足惜。但是,如果失败的话,女人和孩子都会被杀的!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吗?”
对此,很多村民只得保持沉默。【中年大叔的悲哀】
但是,无法就这样强迫自己忍耐的年轻人的呼声高涨。
“村长大人,即便如此也要忍耐吗?”
对此村长摇了摇头。
“不。老夫也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但是,即使不加考虑就发动反乱,也只会全部被杀而已。”
“那么,村长大人要咋办啊?”
面对村民的提问,村长充满自信地回答。
“不能只有我们一个人做啊。要做的话,就把聚集同伴们。”
“同伴?”
村长大大地点了点头。
“是啊!其他的村子自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要把士兵们拉拢为同伴!”
“士兵?但是,霍尔梅亚的士兵输了,不是全都逃到很远的地方了吗?”
面对困惑的村民们,村长像是诉说秘密一样,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好想想!这附近,不还有很多士兵留下来吗!”
村民们歪着头沉思了一阵,其中一个人小声地说“啊”。
“对啊!成为俘虏的士兵们啊!”
“是啊!现在是俘虏,但是士兵毕竟是士兵。比我们更了解战斗方式!让士兵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对于村长的提议,村民们兴奋起来了。
“如果士兵们成为同伴的话,我们就赢定了!”
“就是,已经受不了新领主了!”
“就是,就是!反乱!发起反乱吧!”
就这样,在索尔比安托平原的开拓民中,秘密地展开了了反乱的计划。
找各种理由把年轻人送到附近的开拓村,互相取得联系。然后,武器除了苍马借出的铁制农具,还从战场遗迹中拾来了剑和枪。然后,将其藏在了开拓村的每户人家里,暗地里一步步地做好了反乱的准备。
那个计划,对于还没有掌握平原的开拓民们的人心的苍马来说是致命的一击,不仅是试验性地进行诺福克农法的开拓村,将来还会发展为卷入平原全部开拓村的大规模反乱。
然而,这场反乱在即将执行之际,却被意想不到的人制止,最终以未遂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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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开拓村附近的某个居住地,俘虏的男子们被秘密招待到村子里。
也许是觉得在这种平原正中间没有逃走的危险,在居住地监视俘虏们的士兵和兽人数量很少,并且警备也很松懈。因此,因白天的开拓作业而熟悉的俘虏们,经常被邀请到村子里吃饭。
但是,这次不是为了友好的目的。
为了协力反乱,作为俘虏们代表的男人们被特意选中接受招待。
首先,请年轻未亡人斟酒以讨好男人们开场,村长委婉地试水,向男人们引出日间的开拓作业与对待遇的不满。
然后就在从男人们口中听到思乡之情以及开垦的辛苦时,村长判断时机已至,提出了反乱的话题,并请求他们也加入其中。
由于这个突然的提议,男人们脸上的醉意瞬间烟消云散。
确实对现在的处境有所不满,但男人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面相觑。
原以为二话不说就能答应的村长,见到困扰着的男人们姿态,背后渗出了冷汗。
过了一会儿,俘虏之中被视为大哥的达古开口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个领主也不是那么坏的家伙。暂且,看看情况怎么样?”
阻止了农民反乱的,是从事索尔比安托平原开拓的,原霍尔梅亚国军的士兵。【这货是谁?咕,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