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观五年岁末，圆明园度岁的时光仿佛仍在昨天，犹记得是姊妹们的欢笑声，而非圆明园高而明亮的宫殿。年宴过后，岁末便匆匆辞别，六年的早春随着冷冽的春风姗姗来迟——分明仍在正月中，紫禁里仍是冷凝的氛围，京畿的胡同里却开始张灯结彩，欲迎春日了。】
这分明还是冬夜
【我与阿琢说来此句，沉重的马车匆匆碾压过青石凝结成的宫道，驶向京畿中最热闹的去处——正月的灯市。宁静的夜色如同凝冻的檀香墨块，带着糖味的月光洒在两侧的石绿屋脊上。】
【轻轻挑帘，望见不远处通明的灯火，与阿琢笑道。】
灯市就在眼前了，快来瞧一瞧，比较起紫禁来可否热闹许多？

【马车轻晃，外面又时时静谧，教人直打瞌睡。半梦半醒间，二姐的声音穿破脑海里层层绵云，愈来愈清晰地占满我所有神思。断层思绪渐渐合融，没有吱声，懒洋洋抬臂、从自己这边的小帘一撩——外面处处明亮，被夜色衬着，倒格外别致。】
四九城里人自然比宫内多，阿姐这不是说笑么？
【这时，外面与灯火并现的鼎沸才开始变得真实。到底年纪不大，既没了困倦，心间便反生出几丝雀跃，面上不显，话音落后默默收手落挡，只拿小巧下颚朝前一抬，直奔着车夫开门见山】
也忒慢了！何时才可停？

【马车行过一重又一重的坊门——倘若不是朔风将天色吹得澄澈，我差一点要错过一重比一重更亮的灯火。正月的灯市不只是“灯市”，哪怕寻常胡同口也点灯，点的金鱼蝴蝶、玉兔嫦娥。】
【打眼将这一路的灯一瞧，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对上阿琢奇怪的目光，兴致又起，笑问她。】
缘何每年的灯都是这几样的？好似人人家中都有金鱼蝴蝶——
【目光一转，转至嫦娥被灯芯照亮的面庞，又问。】
为何正月里大家都要挂嫦娥，好没道理

【指尖将将脱开一只月牙白凑了几层褶儿、似圆非圆的灯笼底子，正是从别的摊上转过身来，便只余最后四字被风送入耳中，顺口一应】什么道理？
【一条街面隔开两侧繁杂斑斓的摊位，中间并不大宽阔，余下两步并作一步回到她肩侧。同时，她那几句话慢慢在我脑中辗转翻热，抬眼左右瞧了瞧，确然灯不过那几种，全无出彩之处，而再略略扬目，视野内便冲入悬在半空的月亮。】
道理，那儿呢。【朝明月一偏首，笑了】阿姐莫不是忘了，里头住了谁？
【说罢去拉她的手】应是家家户户皆有姐姐说的这几样灯，可也确实太过稀疏平常。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咱们走走看看，若实无中意——【一副当真出主意的样子，隐去眼角几分诙谐】咱们就把什么金鱼、蝴蝶、兔和嫦娥都买了，然后拼一拼？

【蟾宫所居仙人，无非是嫦娥吴刚，而伐树的吴刚又有什么好品评的，自然是月中仙子才来的美妙香艳。阿琢虽点了月光，然正月里的月色实在不亮堂，或是人间的光辉太盛，竟然将它也一并掩藏了。】
【然我本也不为问她“月仙何故”，是信口凑来的闲话，与她一说，打发在这粼粼车马声中的无聊光景。】
倘若是金鱼蝴蝶都拼在一处了，那是什么？会飞的金鱼——还是会游水的蝴蝶？
【未曾反驳，顺着她的话去思索，笑着又反驳了，而马车终于停住，车帘一挑，俗世中的热闹与欢腾便跃入眼帘。】
可算到了，阿琢，咱们快下去瞧灯

【下了马车才发觉，方才在车上的宽敞已是曾经。街面上熙攘的人群高矮不一，我与二姐在这顶顶欢腾的日子里、穿梭于摩肩接踵的往来中，但其实那些灯都悬在高处，不用踮脚便可尽收眼底，偏偏人们就是不愿远离，铆足劲儿想要近一些，再近一些。】
阿姐，你要不要找找那会飞的鱼、会游水的蝴蝶？
【乘车一路行来，初初灯式简而少，这儿显然与方才路过之地全然不同，颜色也不同。】
【高挂明灯皆华，依次瞧去一会儿就没了新鲜，索性和二姐逛去那些热闹的摊子。摊子上五花八门，拿一个放一个，半晌没挑出什么。】
阿姐你看呢？

————————改5楼
【目光将将脱开不远处一只月牙白凑了几层褶儿、似圆非圆的灯笼，正觉得这种普通的反而吸睛，便只余二姐最后四字、被小窗外行入的风格送进耳中。顺口一应】什么道理？
【一条街面隔开两侧繁杂斑斓的摊位，中间并不大宽阔，闻言左右瞧了瞧，确然灯不过那几种，全无出彩之处，而再略略扬目，视野内便冲入悬在半空的月亮。】
道理，那儿呢。【朝明月一偏首，笑了】阿姐莫不是忘了，里头住了谁？
【说罢去拉她的手】应是家家户户皆有姐姐说的这几样灯，可也确实太过稀疏平常。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咱们走走看看，若实无中意——【一副当真出主意的样子，隐去眼角几分诙谐】咱们就把什么金鱼、蝴蝶、兔和嫦娥都买了，然后拼一拼？

7
【《山海经》中有传飞鱼，且并不只是一类，如“其状如鹊而十翼，鳞皆在羽端，可以御火”的鳛鳛，也有“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的嬴鱼。然扎花灯的手艺人大抵是并不知道山海经的，也自然不知道所谓鳛鳛与嬴鱼，故而他们手中的金鱼是金鱼，飞鸟是飞鸟，绝不相干。】
她们是不懂什么会飞的鱼的，自然找不着飞鱼灯——咱们买一只小金鱼回去，我亲自给你做一对翅膀，你好日日挂在檐下瞧它飞
【灯市外跃入眼帘的便是圆滚滚的金鱼灯，我却想它得了翅膀的模样，便也兴起，一应又问阿琢爱什么颜色。】
阿琢喜爱什么颜色？咱们去选一只

二姐这话，倒像小时候闹脾气、被哄时额娘说的——可我不想要飞鱼哎。
【长了翅膀的金鱼灯，挂在檐下再好看也是孩童的玩意儿，我可不想谁至合浦都觉得，那儿的主人是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儿。灯市虽大，可各个摊主过于费心思讨好往来流客，反而将自己打算的“别出心裁”逼进“千篇一律”，失了初衷的可贵】
【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动物形状的灯，或寓意圆月之类。我猜，守真与隋山应会喜欢那些小巧玲珑的，隋善便难讨好一些，她眼光可刁得很，非独一无二不可的吧？至于隋丹……】
不过，金鱼灯挂在檐下也好看着。这样，阿姐无需做什么翅膀，只消将那圆肚儿鱼儿好生挂着便是。阿姐说，红鱼儿还是月黄鱼儿呢？
【我看隋丹就适合这呆拙胖头鱼，简直和她的痴傻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