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店里面没什么人,加上老板娘也不过区区六个人,稍稍冷清了点。
赵大妈在跟一个和尚说话,天南地北,东西过客,随意聊着。
姫觉得那和尚有点眼熟,不觉多瞟了两眼,直到那和尚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五年前埋下去的梨花酒……现在拿出来会不会更香醇了……”
姫猛然拍了下桌子,拉过邻桌那和尚的肩:“夭!”不由分说,拉了就走,“走!去我家!”
是的,这次再怎么样都不会放手了,哪怕会遭到“生死录”的惩处。
11。
姫的家不是很大,小小的一间房,房外种了几棵桃树,结的桃子很甜。
关上门,姫静静地望着夭。
夭比他大了将近五岁,此刻见了罢面,却觉得夭要比记忆中老上很多;不知道夭为什么要出家,理由有很多——也许看破红尘,也许家道败落,也许是想脱离红尘——大概就是因为有太多的理由,反倒让姫觉得不知怎么问才好了。
先开口的是夭,他抿了抿唇,笑容里五味陈杂,不知包含的都是些什么感情:“日子,过得还不错?”
“大概吧……”姫后退几步,翘起二郎腿坐在灶台上,狠狠地啐了口,“呸!亏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过得不错?!”
夭垂下了头,静默地走到床沿边,俯下身去摸床上的被子——柔软温暖的棉絮,是四年前姫离开家时带走的;房里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姫四年前从家里带出来的,故而看在眼里熟稔得让人心碎——知他没有忘了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
“哎。”姫叹了口气,缓缓的说:“留下来陪我,我不要管什么生死录了,他们的生命没理由去牺牲别人的一生来得以保全。”他抬眼,望着夭,“既然你让我给看见了,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
夭只是摇头,他没有勇气看着姫,也许只需要一眼,所有的隐忍都会崩溃——决堤——
“哎……”姫叹了口长气,顾盼流连的双目突然绽出凌厉的光彩来,“夭,你今天不带我走,那我就死在这里吧。反正背叛了生死录就是‘死’是吧?那么早死晚死不是一样……”
夭豁然抬眼,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别这样……姫……不管怎么样事情都还没到这个地步。”
姫听罢,一阵喑哑,缓缓从砧板上拿起菜刀,笑得凄凉如雪:“确实……是不该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可这次放你走了以后,下一次又会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遇见你呢?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从此以后就天各一方了?”他将嘴唇咬得发白,“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我不能放你走,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被磨得光亮的菜刀在薄暮的光照下显得一片雪亮,姫转而笑着凝望夭,殷殷询问:“夭,带我走吧?”
——不能做出否定的回答。夭的自觉告诉他。
可夭还是固执地摇着头。
下一个瞬间,刀已扬起了——映照着姫无畏的笑容。
亮光落下的刹那,血光也扬起了。
12。
砧板上留下的是一根小指——纤细洁白的手指,修长灵巧,即使倒在血色之中也显得格外好看。
红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地落下,宛若千点万层的绯色莲花绽开在了他蓝色的裙摆上,开得这般绚烂而又孤独,无声无息却怵目惊心。
人说“十指连心”,那么这般渗入肌肤的感触……是痛么……?心碎了一般的疼痛,却荡漾起一抹奇特的快感——他了解夭的全部,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故而这场赌,他注定会赢。
姫笑着望向夭,淡淡地道:“和我在一起吧,直到我受到天堑之前,不要舍弃我。”
——无法回绝。
从姫笑着砍下那一根手指开始就已觉得无法回绝了,十年来细心呵护的身体,不忍见姫如此自残,便只能握住他纤细的手,温柔地亲吻那个让人心碎的伤口。
不知是什么液体滑落到了姫的手背上,暖暖的触感,转瞬变得冰凉。
——是来自于夭脸上的液体,夭哭了么……?这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因为区区一根手指而哭了么……?
夭开口,声音也略带哽咽:“姫,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恩。”姫缱绻到近乎于幸福地笑了,低声呢喃,“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你,夭。”他低眉衔去夭脸上的泪珠,巧笑倩兮,满足得让人觉得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