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来！

gkd我好想看啊（星星眼

香山
【西陆时苍桧映丹枫本非稀奇风光，然因缀我与阅杏之约，是以增辉。我搜肠刮肚数日，方得一可赠之物，这乃是我自廛闬良贾处遍寻精货，以讨小妹凫藻，方自她檀口中讨得——是一柄纨扇，扇面杏花麃麃下，正是“杏花明”三字。】
【为此，镇日闻小妹揶揄趣言，意图自我口中探出那位悬在我心怀内的左家娇女。】
【我该当心贯白日，这纨扇，分明该是做连枝共冢的见证了。】
【满腹心事，决计今日剖明情意，是以一夜未眠，朝觌香山，唯候阅杏，上回缠纠之感又潜滋暗长，她该是来得早些抑或是来得晚些？我甚或是未及思绎辞令。】
【跋前疐后，兀自焦灼时，却已闻跫音渐近了，莫非是当真心有灵犀？分明此间游人猥集，我却无疑沮，便知来者是她，而非余下庸常之辈，我奔去时，喜而露出一颗虎牙。】
杏妹！
【甫一出口，又暗道是我唐突，忙不迭地摆了摆手。】
不是，我是说，阅杏——

（ 弗知是该怪秋蝉在仅余残叶的梢尖聒鸣彻夜，还是次日的香山游约使人惴惴又期冀，分明是不及敲更钟便吹烛落帏，却直迨三更天才得稍稍浅憩，须臾又醒转——便是如此辗转了近乎整夜。太白甫自东极拨云而出时，我业对镜描好了眉，暗暗恼着眼下这片“不请自来”的阴翳，使劲儿敷着妆粉，又忧虑起这身衣裙可会太过素净、佩的珠环又是否与之相衬，于镜前左右凭比，末了末了，赌气似得将珠花尽数卸去，只在髻中松松簪了一枝平娘新折的秋海棠，迎着熹微晨光前去赴约。）
（ 行往京郊的路并不算平缓。驭马的黄门不识公主亟盼心绪，唯恐少主受颠簸，不敢多加一道鞭。由是，纵使天将将吐白便踏上行途，迨舆车稳驻于香山脚下时，赤乌业已攀上顶梢，金辉浸过满山霜红、穿林分叶而来，于眼前的曲迳中泼作斑驳的疏影，又被公主匆匆踏过的珠履细细碾碎。刻值仲秋，余暑已泄而霜寒未至，正是赏枫好时，香山游人如织，我却十分笃定这条迤逦小径会将我引向他，他会在终点候我——恍若是早已互通灵犀了。）
（ 柳暗花明时，果然睇见少年奔来的身影，皓白的虎牙“现形”于高扬的唇角下，被清风牵起的碎发肆意地挥扬于虚空中，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率性不羁。亦扬臂与他一招，舒开眉山。）
合明。（ 一声“杏妹”先递入耳中，蓦地红了颐，春纤不由探往腰间，将冰凉的佩玉紧紧攥入掌中——这是额娘留付我的，今日我将馈予他，连并着...我炽烈如红枫的满膺情意，我下定决心要在这片迤逦彤霞中与他剖明。）
杏妹就很好，不必改口。（ 迨少年行至跟前，元已匿迹的彤云又重浮上杏靥，略含羞怯地、渡去盈盈眸光，在捕捉到他额间的细汗时，将素帕递上。）教你等久了，先擦一擦罢。
（ 俶尔又觉唐突，慌乱将首别过，佯作是在远眺前山的枫染红霞。）听闻香山赏枫有数条小径可行，景致各有千秋。这两条路瞧来也无甚分别，（ 眼波睇过面前不知何终的左右岔路，抿唇续道。）咱们择哪一条？

好，那么——杏妹。
【或是她来时，自成一道风光，于勃窣槭树倒要略胜一筹，我自认因非心怀轧芴的娇娥，是以并不识盛景之卓绝，遑论矜善了。而今兹，我委实一反常态，淖溺于杏妹这一方丽景。】
【奄忽间开了窍，已知乃初尝风月滋味。】
【我紧紧捂着怀中藏匿着的纨扇，唯恐稍有不慎，便图穷匕见，直至她递来一方锦帕，这锦帕原是与上回她所遗逸的香囊一般，是贴身物，她却几近毫无冘豫地交与我，我甚或是已妄自忖度，两心同。】
多、多谢。
【我稍擦拭了额上汗珠，当即犯了难，这般再递还，不合矩度，分明沾了汗的锦帕已不复净，我当是该捎回府嘱咐下人洗濯妥当再归还罢？】
只可惜这锦帕，若是杏妹不嫌，回头我再送归杏妹。
【行至岔路，我又一心考量如何道明心事，不由晃了片刻的神。】
不如右边罢，或是游人少些，我有些话——尚要同杏妹说，若是置身繁嚣处，倒很不方便了。

（ 昔年幽巷府前、前日菖蒲河畔，我所结识并谙悉的合明向来端着一副天地无惧的神情，眉目间深镌的是少年不识愁的疏狂与潇洒，从未有如刻下般、言举如此谨小慎微之时。即便得我肯许，他仍将杏妹二字吐得轻轻，仿佛这一称谓是甚麼名贵却不堪一击的珍品，而朗明的声会冲撞了它，会摧剥它华美的外壁，会将它碾作尘，由风裹散进无际的虚空中。）
（ 娇娥递出的绣帕昭彰着女儿羞于言明的情意，是故绝不可轻易与人——髫龄时额娘便已如是告诫过，年长稍通情事后，亦尝于托寄怀春的诗词品读出一方小巧的帕所藏蕴的赧然与情衷。而适才我递出的这一瞬并没有丝毫犹疑，是极其自然地、仿若一切皆是顺理成章——不过是我将闺阁私物馈与心属的儿郎，好藉这一缕东风，将我心属他的情愫泄与他听。只是不知他是否会意？）
无妨。（ 笑意盈盈地漾在眉间，鬼使神差地、珠履踏前半步，软荑覆上他攥着帕的那只手，轻轻阖拢他或因震惊而略显僵硬的五指，将素帕团入他温热的掌心，纤细的指也顺势滑入他指间，与他双手交叠、十指相扣，心也登时因二人蓦然的贴近而擂起响鼓，羽睫低垂，羞怯地软了声调。）来日方长，往后再还与我、也不算很迟。
（ 眸光遂循而移往右路，左右两道曲迳虽皆不知所终，然左首这条平坦开阔，是故行途者繁，而右路草木更盛茂，行于其上想来时常需拨枝分叶，概因如此，踏足者寥寥。）
好，便走右边。（ 并未松开与他相扣的手，径直引他踏上更显幽深的右迳，二人缄默地骈行须臾，终于扬起早现彤云的杏颐，满怀期冀地相询。）
现下四围无人——不知合明想同我说甚麼？

【她似是 不经意间将柔荑纳入我宽厚的掌中，我兀自怔了半晌，当是有感于杏妹瞬目间的娇怯，便如我有意庋藏的隋侯之珠。】
【我堂堂昂藏七尺的男儿，却要清癯娇娥代劳，率先将心意蕴在这举止间，不该、不该——是以登时激起了躁盛，反施了几分力道，却又，掌控着分寸。】
杏妹，便是你将嗔我贪惏，我今日也必要请你应我第二个愿。
【余下的那只手自怀中取出纨扇，便将之置入她另一只掺手内，又顺势引着她拢了指，将纨扇紧握，掌间递来的温热彰显着我满腔赤忱竟胜槐序曜灵。】
【这该是此生头一回亦是唯一一回，我怀揣着少年热诚，欲将我所有尽皆交付，而倾注于她亦如是。】
还请杏妹将此物与我——
【松了她的手，指腹于她掌心内，落下一个“心”字。】

（ “实则我也有话欲同你说…”）
（ 未道出口的后半句在感知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度时戛然偃于舌前，恼人的彤云早肆意地渡上杏颐，抬起眉山，匀向他的秋波中满溢着羞于言明的绵绵情愫。而令我惊喜的是，我迎上的炯炯眸光真挚又热忱，在其中可品读出与刻下正翻涌于我膺中的相同的情意——弥深的爱慕、与心甘情愿的沉沦。）
我既许了你三个愿，自然是随时、随处可兑现，何来甚麼贪心之说…你只管提便是，我定竭力相应。（ 话音甫落，另一手便已被捉了去，一柄纨扇倏然置入掌中，带着剑茧的指轻柔地在公主玉荑中描划着，剖白着少年最恳切的情意。）
（ 概因心怀惴惴，适才一路行来此处，并未专注览察四围景致，只囫囵睇过一遭，“遍野泼红也不过尔尔”，如是在心中忖度着。而值他讨求第二个愿的此瞬，我始惊觉，原来世人称誉的十里红霞竟绮丽至此——颂赞它的诗词文赋当有千篇，却无一可媲美刻下红云翻涌的盛景。）
（ 小心地展开纨扇，“杏花明”三字徐徐展于眼前，讶异地抬眉望去，恰撞入他赧然的笑意与满怀希冀的目光——远比旷郊隅中时正投下的昭昭天光更清明、更朗澈。）
上回之后…你合该知道我并不出身寻常府门了罢。（ 尚存着他手心余温的软荑紧攥着，几近贪婪地、恨不能将适才他描下的一笔一画深镌入掌纹中。）与我一起…便意味着会被束缚于繁严的礼矩、会被框囿于珠玉铸成的金牢，会…会蒙受比今时更多的指点与评说。
（ 而我何尝不知他生性洒脱无拘，钟情于烟火江湖、而非冰冷的庙堂…却正是这份赤诚的少年气概引我动情。羽睫翕动着，几近嗫嚅地、声中却饱蕴着难掩的企盼。）即便如此，你仍愿与我一起麼？

（ “受这一切，换杏妹的心，值得。”）
（ 刻下依偎在他怀中，谛听他坚定不移地再三许与我的诺，我才恍若初识尘世烟火的南山隐士，始察原来京畿萧索的秋也可以渡上南府的温柔，原来山间凛冽的北风也可以这样和煦，原来令最挑剔的墨客都不吝溢美之词的红枫百里，也可以在他殷殷又深情的凝望下黯然失色。）
我也有一物要予你。这是我业已故去的生母留下的，我从来随身系配，今日我将它交付与你。（ 垂首将系于腰间的羊脂玉环取下，妥帖置入他掌中，赧然低垂着羽睫，轻声同他倾诉着心意。）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见它如见我，在我尚不能与你朝夕相伴的日子里，便请它代我陪在你身侧罢。
（ 将与他相扣的指拢得紧些、再紧些，近乎贪婪地搠取他掌心的温热。）我也会同额娘阐明，请她助我向皇父求赐婚的锡命。额娘很得皇父视重，有她帮衬言说，皇父定会应允的。
（ 复徐徐展开折扇，玉指轻柔地逐字抚过扇面题字，软声诵出这首飘扬在骀荡春光中的词谣。）蘋叶软，杏花明，画船轻…（ 江南的春风仿若也从词文中跃出，衔来一枝西子湖畔的垂杨柳，迎上他满含情意的目光，十分真挚地，笑眼中满溢着对相偕的余生的憧憬。）合明没有诓我，仲秋的香山的确很美，这首词里叶嫩花明的南浦也很美——余生尚很长，无论是南国的春花夏雨、抑或是北国的秋叶冬雪，我都期盼能与你共赏…我也只欲与你共赏。
（ 僭越地踮起脚，唇瓣掠过他颊边、留下轻轻一点，即便隔着不很轻薄的秋衫，我仍旧能感知到他慌乱急促的心跳。彼时我天真地以为，情笃的两人以朗日为鉴的盟誓足以昭昭至山无棱、江水为竭，也毫不犹疑地深信这段情缘终会灌养出最娇媚的花、孕结最丰硕的果。我暗自祷求光阴能永久凝止于这一瞬，即使这不过是一场南柯大梦，我也甘愿于此永世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