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格尔曼急剧扩大到极致的瞳孔中,间桐脏砚的躯体飞快萎缩,变成了一只魔虫。随后魔虫僵硬坠地,一个男子则出现在原地:黑发黑瞳,额宽脸瘦,身披黑色古典长袍,头戴同色尖顶软帽——
右眼带着一片水晶制成的单片眼镜。
“渎神者”,阿蒙!
刹那间,格尔曼终于明白那种让自己感到不和谐的矛盾感到底是什么:
一场圣杯战争中除了已经亮相的6名英灵,理应还有第7名英灵,Assassin!
然而这样基础到极点的常识,却被六组主从十二个人却全部忽略,或者说忘却了。
想到这一点,整场圣杯战争就变得异常诡谲:
最善于暗算的职阶还没有出现,其他六名从者就已竭尽全力厮杀,丝毫不顾将全部破绽暴露给随时可能出现的暗杀者,查拉图甚至还交出底牌,解放只能使用一次的最强宝具,试图将其他敌人一网打尽,却全然不曾考虑自己此后还能有多少余力,去面对还隐藏在未知处的第七人。
Assassin这枚棋子就像被人从棋盘上提前取走了一般,一无所觉的其他棋子厮杀至遍体鳞伤之时,才施施然落回战场上,踏过这遍地狼藉。
“好久不见了,‘愚者’先生。”名为阿蒙的男子按了按单片眼镜:“又或者该叫你……”
阿蒙露出玩味的笑意:“诡秘?”
没有理会身旁惊骇至极的远坂凛,格尔曼嘴角勾起毫无温度的弧线:“没想到你竟然会大驾光临,真是不胜荣幸。”
阿蒙闻言笑意更盛:“作为您座下的‘时天使’,本该第一时间前来您组织的这场盛会,现在已经来晚好几百年了,哪怕是这一次出场也稍微晚了些。”
他自顾自地说着:“您的圣杯系统给我分配了Assassin的职介,可是我没有什么隐藏自己的能力,于是出于补偿,圣杯就给了我一定的职阶补正:只要不自我暴露或者作出攻击,我和我的分身就可以从其他人脑中窃取一切关于我和Assassin这一职阶的想法。可即便是这样,我‘气息遮断’的等级也只有可怜的E而已。”
……格尔曼几乎忍不住在心里爆粗。你确实没有什么隐藏自己的能力——因为能够寄生在蚊虫甚至微生物体内的你根本不需要。能够在这种程度上影响圣杯的判断,为自己附加上如此强大的职阶补正,这无疑是“错误”途径序列3“欺瞒导师”的能力。
只听阿蒙续道:“多亏了圣杯的补正,我才能藏在幕后,在这个最合适的时刻登场。”他笑着叹了口气:“可惜啊,以现在的层次,我没办法用‘同步’向分身们下令。不过也好,我可以选择一种更具戏剧性的方式。”
格尔曼警惕的目光中,他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一束火光蹿上天空,在夜色中绽放成耀眼的烟花。火光的照耀下,以Archer和Assassin主从为中心远远围成一个圆的8个男子顿时显露身形。同样身披长袍,头戴尖帽的他们紧接着举起右手,8发烟花飞上夜空,以夺目的光芒照亮了更大一片夜域。随后是16发、32发、64发……烟花在一圈圈阿蒙手中依次燃起,绚烂的火光以本体为中心如水波般扩散,转瞬间已笼罩整个冬木市,仿似——
——烽火狼烟!
拄着斯罗·埃米亚走到山腰,梅迪奇看到了尤里安·伯格和脸色凝重的休。
“怎么还在这里,腿太短走不动了?”
休闻言挑了挑眉,也不与他计较:“你看起来状况不太好。”
梅迪奇一声冷哼,白发微微扬起:“有话快说。”
“圣杯系统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休的双眉皱得更紧了:“我嗅到了混乱的味道,而且似乎越来越明显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系统自身的变化……你家‘愚者’似乎不是会为了胜负本身而这样作弊的人。”梅迪奇一声嗤笑,却听“咻”的一声,热烈的焰芒透过头顶的叶隙射入。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休原本绷紧的身体忽然微微松弛下来,但少女的神情却同时变得震惊至极。电光火石间,同样感觉到自己体内异常的梅迪奇同时急呼出声:“迪尔查小心,是阿……”
他话音未落,两人眼前的山林间点点星芒绽放,数十名头戴尖顶软帽,身着法师长袍的年轻男子脱离了他们微不可见的宿主,在夜空中凭空而现。他们同时捏了捏右眼上的单片眼镜,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轻快地开了口:
“没想到我窃取掉‘察知混乱’的能力,反而让‘审判天使’小姐反应了过来,实在有点失策。不过既然这个能力在你身上有不如无,那还是让我取走比较有价值。”
“是你……阿蒙……Assassin!”休刚反应过来,被称为阿蒙的年轻男子已经把目光转向梅迪奇:“至于梅迪奇先生……以及与他同居多年的两位女士,很荣幸能窃取你最根本的技能,相信这能帮助你度过一段心平气和的时光。”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阿蒙是否窃取了梅迪奇的“挑衅”技能,又抑或两人都根本没有这个技能,情况都是完全一样的:刻入血脉和自幼濡染的挑衅本能,根本不会被一个技能所束缚,就连刚才那一句彬彬有礼的话,都饱含辛辣至极的衅意。
休却没有耐心看他们斗气或是调情,凝聚起已近消耗殆尽的灵性,她厉声叱喝道:“此地禁止盗窃!”
对着“盗窃”的代名词颁布这样针对性的“禁令”,显然不可能造成太强的束缚,但这已经是少女此时所能做出的最好应对。然而“禁令”落地,场上的“秩序”却没有丝毫变更,唯一不同的是阿蒙原本空着的右手上,多了一团淡金色的光芒。
在“禁令”起效之前,他就已经从休身上窃取了颁布“禁令”的能力!
未待两人进一步反应过来,那一团光芒已经融入阿蒙体内。他右手捏了捏单片眼镜,然后虚握下锤,如敲法槌,前所未有的肃穆表情有如宣判:
“此地禁止颁布禁令!”
当着受害者的面将自己窃取来的能力弃而不用,这是更为恶劣与猖狂的挑衅!
然而梅迪奇对此毫不在意。他两手握剑,剑尖指天,苍白的火焰和浓郁的血气萦绕其上,仿佛要把密林中的夜色尽数撕毁。
他灵性已经枯竭得几近油尽灯枯,然而此时面对“主”的幼子,他哪怕燃烧性命也要将其斩落剑下!
![](http://tiebapic.baidu.com/forum/w%3D580/sign=320297d0c33f8794d3ff4826e21a0ead/1dfd03d8bc3eb13593bdc3d3b11ea8d3fc1f4453.jpg?tbpicau=2025-02-28-05_edb74ad8e837d1d4eb4dbf244231483f)
长剑斩下,苍焰血河汇聚而成的洪流自剑尖喷薄而出,席卷眼前整片山林,眨眼间吞没那数十个戴着单片的黑发男子——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在长剑劈落的瞬间,剑身上的血气烈焰竟然如蒸发般消失不见。梅迪奇怔了怔,定定地看着一串血珠从剑刃上淌下,然后如泪水般从从剑尖滴落,一滴,一滴。
他双颊裂开两道狰狞的缺口,利齿与长舌在狂妄的笑声中为之颤动。然而下一刻,那笑声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那两道原本殷红的裂口也染上了白色。
“原来如此,所以你终于知道了吗?”他左边脸颊处的裂口首先开口,发出了年轻男子饶有兴致的声音。一条舌头从裂口中伸出,伸到右上方点了点:“有趣。”
他右颊上的裂口则紧接着说道:“不过无论如何,我帮你堵上了索伦和艾因霍恩的嘴,你好歹也该先对我说声谢谢吧。”
银发男子沉默了许久,终于拄着长剑站直了身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可是圣杯战争。”站在最前面的阿蒙微笑着踏前一步:“我当然是来击败各位,赢取圣杯的。不过现在——至少是今天,我倒是不想那么急于求成了。
“难得看到这么颓废无助的战争天使,我实在不舍得放弃观赏的机会,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阿蒙打了个响指,两道流光从梅迪奇脸颊两侧飞入他的体内,那两道裂口也随之闭合消失。他挑了挑眉:“两位女士的想法也很有意思……不过我猜你不会想知道的。
“别了,我想我们——还有我那无趣的本体——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阿蒙留下一声轻笑,随后一片流光闪动,林中数十名阿蒙在明灭的星芒中消失不见,只余下虚脱得快要倒下的休、脸色苍白,神情复杂的梅迪奇以及他们的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