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石邈 石邃
闹匪患，石邈在去农村考察路上被劫，石邃率兵剿匪，石邈把他扔在包围圈里自己开车走了。
石邃打完架，回来和石邈讨论匪患的处理，石邈说招安，不安的剿灭。
在诸多措施的实施下，一切虽然进程缓慢但是都在变好，怀柔政策与以工代赈恢复农桑等等，对战后民生复苏助力颇多。

@石邃-

被围住时攀住车门，思量斩断车辕骑马突围的可能性，因无利刃作罢，不过损失些钱财就是，如果落些伤，一则可以说河北匪患猖獗权宜得权调兵，二则可以写进剳子里报予开封。
已不想跑了，正欲坐回车里，马踏尘扬，循风而去——怎么说，若是少时，当怦然心动。卡在不进不出的位置上，琢磨琢磨，决定给马帅成仁的机会，遂趁他们缠斗时跳下车，骑上马帅的马，扬长而去。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身心舒爽。
回到官邸沐浴换衣，石邃没回来，吃罢盏茶，石邃没有回来，简单地用膳后——白菜木耳、煎鸡子、蒸肉，石邃没有回来，坐在书案前提笔准备写剳子的时候，外面说马帅回来了。
端起茶杯，想笑就笑了，哎呀一声。
“正准备安排人去救你，你就回来了啊。”

缠乱争斗后，环视四周寻觅石邈的身影，但见四下空空，唯有人仰马翻的狼狈，心被吊起来，当即勒紧缰绳，马不停蹄往邸里奔，从正厅走到他面前，脚不点地似得块。
上下扫看，人没事，不仅没事，还吃饱喝足沐浴更衣很潇洒。脚没蹬翻书案，踢过去将门踹响，隔着窗扉对门外面面相觑的侍从嚷。
“滚！”
回眸凝看他半晌，说不上是失望或愤怨，只有些泄气，“那真是谢谢你了，耽误了我投胎，”怀中摸出帕，齿关咬住一端，伤口绑紧。
“你没事就行。”

人是易生波澜的，我很难说易生波澜究竟是好是坏，但如果不是如此，就会像晚膳的白菜木耳一样寡淡无味。手叉着抵住桌沿，迎上他的目光，听一阵乱遭的声响，我以为会愤怒，会反唇相讥，但事实却是，我毫无波澜。
我毫无波澜，从石邃背光纵马闯到我面前开始，就毫无波澜。有些话要说起来，远比讥讽他还要沉重，曾望着他，让那些话在嘴边来来回回，是不舍得对自己下手。
今日夜幕四合，忽然舍得。
曾经对石邃有过一些期待，他要么坦诚，要么善良，他至少应该怀其一地对待我，而使我在这段故事看上去不要既蠢又不值得。拇指互相搓一搓，爱恨都像烟，早就燃尽了，是我徒劳地用手捂着，不肯放手。
“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
没有报复的快感，没有心疼，抬起手从下半张脸上摸一把，“以后再不会了，安排剿匪吧，这些事留到明天，你回去休息，晚膳我让人送到你屋里。需要叫郎中吗，伤得重不重？”
河北的夜晚太安静，死、寂，不是好词。

在意料之外的歉声里，静立沉默了许久。
“我不饿。不吃了。”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武烈公邸，在做官之前，饿不饿，似乎是人生需要考虑的唯一问题，但当这个问题从石邈的口中飘出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长大，室内有些凝固的尴尬。
“我没事，但是……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绑好受伤，搔了搔头发，故作轻松地笑，“是我对不起你。虽然你也不可能原谅我。”

“那你想怎么样。”
人们的目的手段与结果趋同，我不知道石邃想要什么结果，他从来更在意过程，欢愉也好，放诞也好，哦——他所看重的与我所看重的从不相同。
“石休已经那么大了，你旧事重提和我道歉，”我介意的不是那个人是赵翕如，是石邃的背叛，时至今日，我平静地问询，五味陈杂，不改颜色，“你想怎么样——”
抬手打断，将剿匪一事写下，才续。
“既然不饿，那就说吧。”

石邈是唯一能让我噤声的人，面对他，会抹去我这些年浸润人情场的，那些回答问题时婉转的技巧。在不语的片刻里，我追忆上一次与石邈相对时激烈的对抗，才发现，那已是数年前发生的事情。
我有许多奢求，却再没有哪一件敢脱口，却没有再敢对他有所要求。直到连灯花都开始不耐地跳着，催促我开口。
“我想抱抱你。”
深思熟虑的结果，令我显得十分卑微。
“我很想你，我——”喉咙发干，将因疼痛而紧绷的手自臂上渐渐垂下，“我只想抱抱你。”

年轻时论学，我说为人臣者是当假手帝王，我半生称得上一步三算，只在南渡一事上未曾名利双收。
孤注一掷的人不能名利双收，这世上两全法太少，我没有原谅石邃，我原谅自己了——我自始自终都是不值得的人，我在妄想现实能与我的算计相悖，哪怕一次，我无能，卑劣，怯弱，擅长推卸责任。
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上天生给我一具残缺的身体，避免我再去害人误人，饶是如此，我仍是在害人误人。——我仍想杀死石休。
椅子被顶动擦过地面，一如拔刀声般刺耳，“可以。”我对石邃的身体并没有多么熟悉，从第一次开始，大半时间被挥霍在无用的争执上，振袖，环住他的腰，瘦了吗？我不知道，我们为他的风流，我的自负，不断争吵。
——我年纪到了。

石邃老渣男！

虽然对外的说法是先招安，被拒绝再清剿，但对他的说法是，“清剿。”
我原想问他：我说了半天清剿你有听我的话吗？却忽然想到个要命的事，我一直在纸上写，没有说话。
轻抚他的后颈，除非他抱我的时候，否则摸不到，“立刻处理，区区匪寨能用石将军几个工夫，用过晚膳就出发，迟则生变，等你的好消息。”
抓抓他的头发，有些乱了，“别闹。”
我们以前应该是这样相处的，这样相处十几年，可惜寻常时刻的回忆，被波澜迭起的后来所掩盖，我记不清。

在这一天来临之前，我喜欢自负地考量石邈，这得以让我此刻在石邈的拥抱里保持平静。我知道我们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终究会和好，于时间的催促下。
只是可能永远不会再如初了。
“……说这个可能有些煞风景，”清了清嗓，念道，“副将还在匪寨外候命，是招安还是要剿，都在等你的回话。”
年少的心动与负气，也会在时间之下被消磨殆尽。我不知为什么爱他，也不知如何证明我爱他，但我仍旧知道——我爱他。
“还是让他等着吧，”埋在他发间贪婪一嗅，“石相素来勤瘁，军令达至我耳就好，我来处理。”
“我明日处理。”

“……晚个一时半会儿能生什么变。”
双手在他腰后摸索，听着夜风拍窗，不情不愿地嘀嘀咕咕，但我想起石邈爱生气，将嘴巴闭起来，不再多发怨言。
“先不吃了，”依依不舍的放开，捧起石邈的手，“快马加鞭，匪寨我一个时辰就能来回，想吃烤乳鸽，你替我吩咐厨房，要现杀肉鸽，现烤。”
离开前，留一个干燥的吻在手背。
“石相公书房风水好，等下我要在这儿吃，在这儿用膳胃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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