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鹤与顾春台不大对付，是龙潜时积累而成的。】
【自大帝姬周岁宴后，昭阳仙居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左不过是各宫见皇太妃身体不适，大帝姬抚养权意欲择优而出，前来试探，行至山鹤，让人通传一声。】

仙鹤与山鹤，实在差天共地，无话可谈。
戚鹤的通传来时，我誊的权书正写到“败有所不避”。笔锋一顿，我定了定神，续上其后一句，才让红玉去把人迎进来，不急不缓地一礼。
“宝婕妤，怠慢了。”
——其来不喜，其去不怒。

你怠慢不怠慢的，这么久都习惯了
【还能离了不成，摆手免了礼，款款落座一旁，等着人上茶，不经意瞄见尚未收走的文房，却也不起兴趣。】
你倒是闲情雅致，人都要被抢走了
【接过罗扇，戚鹤上下打量着顾春台，颇几分气。】

“那你呢？”
我不答反问。
青蝉上了茶来，我托着盏，茶水烫极了，如她这问一般。水面映了满宫闱的琳琅，我晃动茶盏，低头看着倒影碎在涟漪中，再辨不出形状。
“我为什么拱手，你最清楚。”
我缓了许久，才好好应她一句，抬起头看她。戚鹤再清楚不过，我们都见过同样的人。
“她赢不了？”

我？
【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我不在乎我养不养的了大帝姬，但是——
【扯着帕子，气的】总不能给个假人抢了。
【听着顾春台的话，泄了气的哼几声，戚鹤与顾春台同为龙潜旧人，自然知道少年郎图温蕴知什么。】
万一呢。

她图的什么？自己不抢，倒来怪我不争。我好没兴趣地喝着茶，示意青蝉，让她上些茶点来。
“圣人没嫌她假，你倒嫌上了。”
“再说——林家也不差。”
青蝉会意，端过来一碟，放在小几上，就在戚鹤手边。
“既然不在乎，气什么呢。”

那是因为有那张脸罢了
【想起林舒窈，将帕子甩到桌上，两手一拍，顿时快活起来。】
我上回碰到了，她问我谁更有机会抚养大帝姬。
【闻后言，撇嘴。】
若是你抚养大帝姬，我倒是没什么话说，偏被人捡漏，哼。
　

有那张脸，都有那张脸，如何续得上一句“罢了”，即便这人海茫茫……要上哪儿才能找得到第二双毫无血脉牵连而又如此相像的人？
她接了林家的话，我便想起来。
“她也上我那儿了。”
糕点也不能让她少些话，我都要禁不住笑，方弯了唇，又落成一叹，看向她。
“我养——你便没话说？”

我和她说了，那个女人的那张脸。
【闻言便知，林舒窈这女人真真是为了大帝姬，煞费苦心，蓬莱昭阳两边跑，又想起先前跟林舒窈说的，偷笑起来。】
我看她要气死了，两个面和心不和的，我看管彤那位，现在恨不得抓烂她的脸。
【闻后言，哼声。】
勉强——勉强服气吧。
　

她都要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我却不大笑得出来，伸出手去，把备给她的糕点拈来一块。
“争来争去的，好像那都不算个人。”
“小孩子抢玩具一样。”
也不知道戚鹤服气我些什么，我端详着指尖的糕点好半晌。
“小孩子抢到玩具，会珍惜吗？”
却在问她。

【人？戚鹤思虑一番又将之抛之脑后，宫城里，可不就是为了抢夺少年郎的目光，温蕴知用似故人的脸，林舒窈大抵是用那股子妖媚劲，从露表妹当然是各方面的。】
小孩子抢玩具，不就是为了得到？
【玉指点下巴。】
珍惜不珍惜，得到了再说？

我听了这话，良久无言，指尖把糕点一捏，碎屑立时掉了满手。
为温蕴知一张脸，为她们都比我会与孩童相处——我小心翼翼地盘算，算来算去，便是自己最不会照料孩子。可我却忘了，除了戚鹤，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
我自问能将摘星的孩子视同己出——甚至更好，她们能吗？我不知道。
“可我珍惜啊。”
我轻声，一抖腕，满桌粉白。
“怎么办，被你说动了。”

【见她一动手，便将糕点捏碎，不禁感到可惜，糟蹋粮食的人遭雷劈，戚鹤却也不多说什么，反而是加快吃糕点的速度，将两颊塞得鼓鼓的，险些噎着，喝下茶顺着气。】
你珍惜却也不见你争，争都不争何来珍惜？难不成一抢就碎了？【哼声】可别忘了，那个女人拥有同贞妃一样的模样，大帝姬喊她做娘，你不隔应？
【闻后言，接过手帕擦拭玉指，随后起身。】
心动了就去争呗，我吃饱喝足了，话也说完了，走了。
【离去。】

“不送。”
红玉仍是去送了戚鹤出门，我没动弹，还要祸害糕点，又要听青蝉一番琐碎的劝——才肯收了手，拿帕子拭净葱指。
她的话不差，落到旁人手里，谈何珍惜？不过是一句空谈而已。
争，是该争了，但愿还不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