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门》之
绝崖记
● 生命是一场幻觉
四十岁过后，他感觉人生中有一种糙。
好像有一株奇异的植物在他的身体里生长，裂变，蔓延……悄悄蚕食去从前所有，而换上了一些让他感到陌生的东西：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上了血丝，变得晦暗不明。肌肤依然苍白，但是毛孔却像烈阳照射下的海岸滩涂，张开了一点一点的细小孔洞，那内部又像一块烤蛋糕的质地，有些绵软松驰了。与此同时，他的满头青丝连同生长出来的胡茬子一起变得稀疏，有星星点点的花白了。
这不像年轻时的病痛。
年轻时，他双腿残疾，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灭顶的痛楚，下肢的感受瞬间空白，人被巨大的悲愤摄成一道苦泉。他有哮喘，喘起来时时刻刻都行走在生死之间，一面是阴，一面是阳，像人淹没在海水中挣扎时的阴一眼，阳一眼。他被黑光上人震伤腹部，不时脱肛，他便血，那是内部的海枯石烂，他从小到大受过刀伤，箭伤更是不计其数，那是向外流淌的血光，昙花似的局部枯萎……
但无论哪一种“伤病”都像山洪爆发，不像“老”这样，如细水长流，水滴石穿，会在不知不觉间将人侵蚀得面目全非。
他察觉到这种生命走向衰败的无奈趋势，有些凄凉，有些惶恐，又有些唏嘘。
再看身边的她，岁月让她也显老了。
她的脸上薄薄地上了一层脂粉，眉眼也用螺子黛画了画，年轻时她是从来不必用的。无情观察着，她的老相会和她母亲一样，额头的川字纹开始展现，鼻侧的法令纹渐渐深邃，仔细看去，嘴角还有了一点微微的木偶纹。
尽管如此，她在众人眼中仍是美艳的，她梳着桃心髻，鬓头仍然带着大朵的牡丹花。红唇娇艳而潋滟，只是那两道较深的法令纹让她在人前那一言九鼎的美艳风韵里带上了几分执拗感。也就凭这点坚定的执拗，她在万人反对声中坐上了西南一脉的霸主。
想起那时，他在京师，一边做着他的“天下四大名捕之首”，在江湖上追凶缉盗，教世间清平，在庙堂里激浊扬清，与“六贼”扭六壬，保留天下忠贞之士的元气。一边他在心里给她默默地留出位子，等着她来，以兑现少年时一句话的承诺。
然后她来了，她说，如今金人势大，大宋与之交战节节败退，国亡无日，朝廷官家不是察纳雅言的人，为了抗金大局，让他跟她走，他们可以退守到蜀中，自己布置人手，再图大计。为了哄他离开风暴中心的是非之地，她笑着说：“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血洗京师，到时候你就是天下罪人了。”
他知道她做不出来，她在京师的人手也并没有那么多。她的心性与其他女子不同，其他女子喜欢扮演圣洁白莲花，她却一向喜欢扮演女魔头，说说大志，放放狠话，心中自有定见。
于是，他就跟她走了，悄悄的。他把诸葛先生和师弟们都带去了蜀中，托庇在唐门麾下。然后，果不其然，汴梁就发生了“靖康之难”，金军入侵东京，将徽，钦二帝掳走，又掳掠了三千多名皇室成员一同北上，宋室灭亡。再然后，诸葛先生油枯灯尽，他就在帐中运筹帷幄，领导几个师弟和西南的能人志士抗金，期盼王师能再定中原。如此一来，又是十年过去了。
而他终于也老了。
想到两个人数十年刀头砥血的奋斗却只换得了与一副残躯的片刻相守，流光抛人，渐渐地连花都要凋谢了，那所余下的，究竟是什么呢？爱，究竟是什么？
想到此处，他轻喟，问了一句：“烈香，值得吗？”
听到这句话，她的神情有些诧异。她以为他的意思是指她在蜀中拼杀十余年，才挣得权倾一方的势力，有这势力，使得她能够在风暴来临之前的宣和年间接他入蜀，与他相守在这岁月静好的莲藕小筑。想到那些此身只为一人去的辛苦终究有了回报，有情到底成双飞，她想她是不会后悔的。
于是，她的嘴角带上笑意，眼睛也明亮起来，说：“值！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她年少时也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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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江郎才尽，只是有一点点涩，类似于左右皆无趣的欲言又止的那种涩。
————来自于一个语言体系、价值体系崩塌重建中的正经八百的江郎才尽者的观感所以当不得真。N年不上线，上线就赶上盛棠大人开笔，幸甚！

如果有来生……
首先，他想他是不想拥有那一个身份的，他生命中所有的灾难都因此而起：
六岁之前，他尚且是淮阴县白瀑村里一个无忧无虑的垂髫儿童。父亲叫做盛鼎天，母亲名唤甄绣衣，为隐居乡野的武林名宿，然而一夜之间，全家四十二口惨遭十三名武功高强的强盗灭门，他自己为杀父辱母的仇人挑断脚筋，还被一脚踢成了严重的内伤，醒来之后，便负血海深仇。他立下“为天下人报仇”的志愿，当时被恩师诸葛先生惊异为“想不到你这个年龄，能说出这种话。”……
于是，诸葛先生看在他是故友之子的份上接手抚养了他，教他武功。在他二十二岁时，诸葛先生调查出了十三杀手的踪迹，他便联合三位师弟，一番苦斗让十三杀手伏诛，虽然主谋仍然不知其人，但杀了那些作恶工具，也总算冤仇得雪，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了。
然而，十一岁时（也就是与唐烈香刚刚相识的时节），他却发现了另一些端倪——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一直没有告诉诸葛先生，当时在一点堂内几方人马针锋相对时，言辞间让他丛生的疑窦：唐乃子的意思是说他与当今的天子只能活一个。凄凉王为了社稷想要杀了他。而世叔诸葛先生保他也是别有内情……
他的身世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诸葛先生从来都不告诉他？
而由于关七的传功，他的预知能力超群，他甚至自己已经猜到了几分真相——难道他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一点堂之役的结果，是少保府的势力被翻了个底朝天，玄妙宫大创，不幸的是，唐乃子重伤中伏，当场身死，凄凉王被捕下狱，现身当场的懒残大师叶哀禅以父命之名解除了唐烈香与蔡少保之子的婚约，带着她离开了京师，据说他会让唐烈香出家。而朱月明，任怨等人形容诡秘地退场，朱月明看着无情，摇摇头，说“不是他……”然后，他是诸葛私生子的谣言再度喧嚣尘上。
而在那场大战之后，诸葛先生和无情两人则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按下了。
不再提起。
诸葛先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并不怀疑。
是的，他也逃避了。就像三师弟追命想到“若君王无德，难道说不如取而换之？”这里，就再也想不下去，一样。他是不敢。
而无情却是不知该如何将以自处：
如果他所猜测的是真的，他姓赵吗？那样的话，盛鼎天（成亭田）夫妇成了他的养父母。他们变成了政治残杀的牺牲品。那个仇恨该如何算起？他要向谁报复？诸葛先生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他是不是把自己作为政治筹码企图变天？就算变了天，他能代替赵佶成为大宋新君吗？他要不要做诸葛眼中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在徽宗的位置上能够做什么？他是不是只是愿意在底层做一支众人眼中忘我的箭矢，维持一个反抗的姿态？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句话，说来容易。甚至无情自问一向也是如此做的。缉盗追凶，杀手无情，并不曾惧怕过什么。可是，再细想下去，我是谁？天又是什么？天是天子吗？还是天子身边的那一团又一团乌云？命既不由人，不由天，就算由了自己，又将行到哪里去？

起笔就看着揪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看不得我公子受伤受苦，变老变弱，总还是把他当做智谋无双，惊若天人的那个名捕之首。就算我们都老了，他也不会变。

一定要写完呀！！每天来催！

本来已经离开贴吧了，为了这篇文重新又下载了百度。

一开始，无情只想与唐烈香长相厮守。
他们的爱情道路上充满了坎坷与风波，聚少离多，甚至一度生死梦断。他从没有机会向唐烈香倾诉自己的身世，这一份遗憾，后来为他错恋“魔姑”姬摇花那一场埋下伏笔，而对于姬摇花的由爱变恨，也使他继天涯义冢唐烈香诈死一事之后，情感上再度受创。
但在唐烈香这边，由于唐乃子和叶哀禅明里暗里的透露（他们告诉她无情的复杂身世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因为其间阻碍实在太多。），显然她对他的事情知道得又更多一点。她反而另起了一番心思，想着爱情事业双丰收，于乱中取利，利用无情的身份完成她“天下一唐”的壮烈梦想。
于是，她在唐门得势后秘密入京，直面上诸葛，无情，彼此密谈一夜，诸葛先生终于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哲宗死后无子，帝位在神宗所出诸子之间，花落谁家一时未定。
临朝的向太后召见群臣商议此事，说:“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子，天下事须早定。”
此时新党大臣章惇上奏提出：按礼律，应该立先帝的同母胞弟简王赵似。按长幼，以申王赵佖为最年长。
向太后却两者皆不取，独对端王赵佶青眼独加。
她力排众议，针对简王道：“均是神宗子，何必然”，针对申王则道他“一目已渺，不能立。”。并且联合了知枢密院曾布，尚书左丞蔡卞，中书门下侍郎许将一力将被章惇称之为“轻佻，不可以君天下。”的赵佶扶上帝位。
半年后向太后病逝，但大局已定，新君羽翼已丰，众星拱辰，动摇则伤其国本。
之后，章惇被贬出京，简王赵似出亡，申王赵佖废置，二十四岁郁郁而终，赵佶联合蔡京杀尽两家随护。就这样，赵宋完成了又一轮的上位清洗。
起头，诸葛小花，大石公，舒大坑等自在门一系的人马大部分都支持的是申王赵佖，也帮助他所生的皇子送出宫外，他们预备将来扶他登基。但蔡京一手策划太子太傅离奇暴毙，资事堂变乱，又怂恿向太后出面说道，使得他们一时乱了阵脚，并且被人分化，在选择上造成了犹豫。待回过神来，赵佶的帝位已稳，再者，他也允诺诸葛正我等人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小人，一时造成“众正盈朝”的假象。
“不错。为了国计民生，确实我是做了墙头草，因为考虑到时局是经不起反复动荡的。”诸葛先生叹道,“那么，作出牺牲的便只能是‘公子’了。哪怕先帝有遗诏，哪怕明知盛鼎天大人处于险境，我们在当时采取了守势，放任蔡京招揽各派武林高手铲除异己。造成了盛家一门的惨案。我至今想来仍然愧对崖余。”
“那么，崖余究竟是不是申王赵佖所出的皇子呢？那份传说中的鞋底诏又在哪里？”唐烈香感兴趣的是这个，“有了它，我唐门便可助你三师叔完成改朝换代的夙愿。当然，事成之后，我要做皇后，唐门要变成一门独大的外戚集团，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无情也很感兴趣他自己的身世，虽然他很多年都不问。但是，唐烈香的后面一句话却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她变了吗？不！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和姬摇花何其相似？他一而再再而三爱上的都是这样的女子。可是，为了他，她一介藩王土司般的人物能入京寻爱，而不怕遍地仇家，也是勇气可嘉了。虽然说，她的目的是钓更大的鱼。
他开口道：“烈香，我们之前可没说好让唐门一门独大，唐门内部良莠不齐，在江湖上也做了不少大案，实在不宜捧起太高……”
“可我毕竟是一门之主。“唐烈香坚持，“我总要给支持我的人一个交代，至于清理门户之事，等我们夺取大宝以后再说吧。”
诸葛先生望着唐烈香熊熊燃烧着权欲之火的一双金眸，摇摇头：“老实说，你要失望了。”
唐烈香一努嘴儿：“怎么说？”
“当时盛大人是一力揽下了小王子的事。可是，他也有另一个遗孤在世上，在他灭门后也被我们救下来了，他的名字叫盛笑崖。由于最后接触过两名孩子的只是盛鼎天大人一家。其他人都无法分辨两个孩子谁是谁？所以不能就此认定崖余就是公子，盛笑崖就不是公子。古有三王墓，今有双身案，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盛笑崖前些年因为恶贯满盈伏诛，我还宁愿崖余是公子，只是他自小身体不好，也不是作君主的好人选，一意承担家国大事，只怕促其早夭。”
唐烈香果然有点失望：“那就当他是好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
“父母祖宗，岂可乱认？”诸葛沉下脸来。
“国大于家。诸葛师叔不会执着于这种名相吧？”
诸葛先生：“问题是你也不能保证你得势，就有利于天下苍生，毕竟你只是为了你一门独大。”

不管什么时候看初恋组都好美好啊

“可是我也不姓唐啊，正经论起来，我姓叶。可是唐门却容得了我做他们的首领，就凭这一点，也足以让我投桃报李，专心事唐了。”唐烈香笑了，“诚然，唐门是一个良莠不齐的集团，凡是集团皆是如此，有人跟着我纵横天下，忠心耿耿。可也有人阳奉阴违，暗中企图推翻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至于我，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我挖得出来则除之而后快，一时按兵不动的，我则设法弹压，也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好比一艘船，船上的人即使各怀异心，船仍然需要一个方向，兀自开了过去，船还是要有人开的！我作为掌舵的人，自是责无旁贷。”
诸葛先生：“那是你的事。你既是讲利益的人，就不能只讲你或者你门派的利益。家国利益，整个天下的利益也要讲一讲。”
唐烈香摇首道：“我讲不起。我只能讲个人自由。我曾经是个连婚姻都无法自主的女人——是女人就到处都无法自主！我几次三番被逼害到绝路上，蔡攸之子和唐门逆流都追着我不放，我藏身的水月庵的尼姑们与他们蛇鼠一窝，她们和黄泉寺的和尚每日里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们已经怀疑上我了……最后我只能当着崖余的面装死避祸，想先脱出这乌烟瘴气的乱局，再图重起炉灶。如此竟一别挚爱二十多年，谁知道我是什么心情？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我又怕崖余变心，又怕自己熬不到得见天日的那一天，每时每刻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煎熬着……”
无情想到彼时的漫天风雪和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爆炸，当年的火光，动容道：“怎么会？我当时……我几乎要随你去了……”后半句因为诸葛先生在场，他说得很小声。
诸葛先生望了他一眼，眼里泛起了心疼。
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转向唐烈香：“唐姑娘，其实你当时可以托庇在神侯府。你太拗了！宁愿出家都不愿意松口说愿意嫁给崖余。若是你说了，大师兄应该安排得来。”
唐烈香：“可是临时悔婚已经大大得罪了少保府，神侯府未必扛得住他们。我听我爹说过一点崖余的身世，你们连他也未必保得住，只能故布疑阵掩人耳目，何必再加上一个我？加上一个唐门？再说，我也不愿意做一个躲在男人背后藏头露尾的女人，我也有我的野心。唐印在我手里，唐门也是决计不会放过我的。”
诸葛先生：“现在你已经成功了。”
“是的，期间的艰难险阻不必赘言，我一直不敢以自己的面目现世，江湖传言我就是一个老太婆。就是现在，仍然不能说是万无一失。现在我的自由度是比以往要大，但是还是得保证利己利他——有利于整个唐门的蓝图。才能持续地获得支持，而不被群起而反之。现在最好的方案莫过于扶崖余上帝位，我为皇后，唐门为外戚……我们的孩子为太子，那么，大家都得利。”
无情插道：“世叔，烈香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所以我才促成这次和谈。有什么事世叔还是开诚布公吧，我都能接受得来。”
“她怀孕了？”诸葛先生大为诧异，“你的隐疾好了？”
无情奇道：“什么隐疾？”
诸葛先生抚了抚三绺长髯：“当日我曾推算出你身有隐疾，一生无子，英年早逝，不料术数居然是错的。你，你现在居然有了孩子？”
唐烈香怒道：“诸葛师叔可是怀疑我的人不清白？孩子不是崖余的？”
无情一哂：“原来是这事。世叔当知我是个最不认命的人。术数命理，参考一下便罢，万事都顺着它去走却是不能。我只知道我再遇烈香时，只要雪后梅香，便百病全消，至于孩子，则是意外之喜。烈香告诉我时，我也不敢相信。”
唐烈香：“有了这个孩子，我们才有争位的底气，可以告知四方，我们不仅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完全有能力延续宋祚。”
“计划很周密。”诸葛先生无奈地道，“不是我不帮你们。但小鞋诏……现今已经不在了。”
两人同时一惊——真有这回事！
唐烈香尤不死心：“怎么会不在了呢？”
“落到了蔡元长的手中。”
唐烈香：“蔡京？又是他？”
诸葛：“是的，他从盛笑崖这边入手，得到了鞋底诏。并且诏书已经被他毁了。那也是之后他的人都不再继续咬着崖余找麻烦的缘故。”

换了手机，贴吧密码不记得，只能用老手机进吧，太麻烦了。不过还要来。等姐姐更新！

唐老太太也是传奇，这个孩子应该是唐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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