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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9-02 21:57回复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9-02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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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扇入怀,象牙柄触手生凉,系玉穗的尾有一搭没一搭地碰上小臂,扇面儿从颌下走过,转过胸前,将泰半的风做豪客,通通推到身前散去,眼神百无聊赖地追着扇骨,从身侧游到身前。
      客栈在官道上,前后都是通天的路,朱曦眉山高挂,眼见儿着将砂土地晒得鼓起来,一阵风惊得梧桐白蜡响在一处,扑着热浪与虫鸣到耳畔,晃扇子的手下意识顿住,轻咬唇角,尝到一股腥咸味儿,夏里的晌午,刺辣辣的热,且要熬人呢。
      客栈大堂里,几个走镖的汉子打起赤膊,蒲扇疯甩,眼睛微微瞟过,只将衣袖向上提,露出截腕子,上面玉镯沾上汗,滚过手腕擦出道红痕,将手递到他掌中,反手以扇面遮掩着,只余双带笑的眼,扇下朱唇翕动:那个锦衣少年一直盯着我们,你去把他请过来。
      等他将手腕还回,才光正地说,“不碍事儿。”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9-02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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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会在极端的暑热与虚泡成羊奶似的昼光里,产生虚假的,拧成一团、皱巴巴的臆觉。
        溽暑天焦,迎来送往的小二压着壶嘴和余寄说话,掌在风杆上一按,“招摇撞骗”用的道旗就缠成结,——上回托豫州庐山客的娘子缝补过,涣散新过我二人的道袍。余寄不带他那徒儿,我忘却灰隼,微笑拦住退身的小二,再打点几钱。
        出门在外的“黑白”暗话,就滚了一遍。
        汗兀自从后颈滚下,潮湿黏成泞,我与余寄连日苦累,互不嫌弃。所以我看到她时,热的水流淌过背脊伏进腰,痒。光依旧是皱折的琥珀黄,像洪灾发出啸声,也像蝗灾,左右的杌木不堪啃噬裸露出原木特有的虫褐。
        余寄问我在看什么,我只笑,在看好看的人,他偏头过来,却被一只手挡住。我对他说“娘子邀约,不带你了”,他是真道士,我是假正经,这理由妙绝。
        “无名小道,唐突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9-03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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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瞧起眼熟,怪俊的,可不是伏栏往街上望一眼,就能撞脸三五个的那种,自然也是未曾住过红帐的新客。——这可不好,他不是开封城中的事。
          迎上他的眼,唇微张、细思量后圆出笑来,单薄的唇角,因不够丰腴而显得寡情。——寻常所说的福薄面像。客栈的青瓷盏极厚,指腹搭上去能摸到砂砾般的凸起,指尖蔻丹搭在上面,次第绽出四朵小花。
          人到江南,脚落地便接到分舵的令,与郭大哥颠簸一路,狼虎紧跟着,还有潜藏在袖底的毒蛇,黄生像是打开一把锁,将天罡地煞尽放出来。
          而我们呢——
          几朵花裹着茶盏,换成扇骨去推,推到他面前,眉梢微挑,不再因避讳灼人的阳光低垂着,扇尾穗子取代不安分的热浪,开始摇晃起来。
          “您认识我,还是我家官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9-03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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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寄三年前问过我,找到了她要怎么样。我一顿,没有回顾,流苏花投诸于地簇白而仓皇的恫影,天朗月圆,神州陆沉、伐戈烹鼎——我掬起胸袍,八卦与阴阳双极烙在那里,非黑即白。
            好像只要我一个选择,他们就可以砍掉一棵月桂,要月光的浣洁不因人幻想的神祷而折步,这世上没有一个女鬼。有也是要被超度的。
            所以,我对余寄说,我从没找过她。
            展开指骨接住气味寡淡的茶汤,里面漂浮着碎茶饼,喝一口,唇抵住肿泡到蔫软的叶沫。黄生,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找他,我与余寄两只惯凑热闹的鱼跳进汪潭。
            看人三分,七分靠猜。
            “我应当都不认识,但来找夫人解惑。”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9-03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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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瞧他越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琥珀色的眼珠儿,在焦阳炙烤得吐息深重时,透出些微凉意,整个儿被罩在不可及的轻纱薄雾里——这就是修道之人吗。
              山巅峰峦的鹤,非松柏不停靠,与园中豢养的娇花,除开照同一片天地之外,不会有别的交集。闻言一颗心不曾放下,抬眸望进浓雾深处,假官人少话,盖因他官话不好,这少年衣襟所揽的尘灰,折拢起来,足以丈量出郭大哥与丐帮的关系有多近,讲同一套黑话么。
              袖中剑待发,转腕抵住下颌,团扇垂落到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在周遭的喧嚣之中,过于微不足道。
              在来路与去路中萍水相逢的我们亦是。
              “您请讲。”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9-04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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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寥坠进荒漠似的白色旷原,一切被金乌吞食,赘余的光喷涌。侧对了窗廊木柱,溽暑的狰狞焦气里,她的指尖和颌骨浮出近乎病态的白,刺目的颜色终止在一枝瘦削的桃瑛,盘点乌云。蕊雕的细致,好似要作活,颤颤地、晃在妇人特有的髻后。
                妆容有时是揜日韬霞的存在。懂些娘子闺阆中阗溢的脂香道理,于是极其唐突的凝注视线,攫着眼角的小桃红看了又看,好像能变出一块白的布,胡乱揩弄一气,扁平僵硬稍显虚伪的粉扑簌掉落,肉里的红被糅作得可怜巴巴。
                我想笑,就笑了。
                “近来四方辐辏,小道与师兄顺水至此,方一粗观,娘子左右的弟兄都是好手。所以冒昧讨个消息。”
                这些有的真有的假。其实我坐于她对侧,只是遗憾,千好万好,倒不如我的小女鬼了。
                时隔四年零三月,我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想起她,随便找旁人错认她,这不是个好兆头。


                IP属地:湖北9楼2020-09-07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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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撕裂成两部分,一半在软红中婉转啼鸣,一半飘在十二客院中的梨花树上——我时常伏窗看它,玉白的花瓣,是月光与去日的凝结。
                  此刻也是两部分,一部分摇动扇柄,以色事人的毛病就在于,他眼睛落到哪里,哪里就忍不住要招展,从发髻鬓角,到鲛珠翡翠,再到勾象牙扇柄的尾指,将花瓣一片片地剥开,彼时有阿姊抚我的脸说——所以妓和娼,都不能从良。
                  他的眼神,的确很冒昧。
                  是很可爱的小道士,眼睛也干净得要命,能去与苗疆圣坛的水照一照,“您在找人吗?我与官人途经此地,赶路很急,并帮不到您。”
                  萍水相逢的缘分,该到此为止,以扇面托着,递去,“小兄弟,吃糖?很甜。”
                  他该回去他师兄身边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9-07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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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糖?很甜。
                    后来数以千万计的羞赧像潮水放弃向上攀竭,回退到湿冷的夜里,白沫像怒骂残于唇角的唾线,我在犹疑过去的真不是个真实的人,但是她有真实的呼吸,真实的心跳,真实的温度。胆战心惊拿嘴巴沿着钩子似的唇尾,衔一下糅一下,她的脸颊和耳朵都会像被润湿过的红绒,只有眼神是明亮而镇定的。我爱极又愧极。只能把哪里都捣碎,再去亲近她。——这些都是小女鬼,她的一切都会说话。
                    即使是后来我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世俗的爱情,因为她在我因贪婪、占有而丑态毕露前,率先离去。一个人的情感参杂了怨与背叛的因素后,这之后的一切都不足够纯粹。
                    笑是本能的伪饰,或许我不够足够大度与宽容,在不告而别后的重逢能够真正的饱含祝福。把唐突这个词进行到底,甚至带了点恶意的。
                    “谢谢,我不爱吃糖。萍水相逢,容易因简单的好忘怀,旁人微不足道的谑弄也是低成本的。”
                    站起身,背手。
                    “不知夫人抑或姊妹,是否去过临安,山水娟秀浺瀜,是个好去处。小道略一卦算,夫人与彼地有些缘分。”
                    胡说八道的时候和正经没有区别,临别的拱手好似十足的诚恳。“夫人的官人好运,出门在外不必见风,全靠夫人左右斡旋,山高路长,鱼龙混杂。小心。”


                    IP属地:湖北11楼2020-09-07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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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被留在扇面上,周遭燥热愈甚,眨动眼睫时,似乎有水珠凝在上面,临安——那时候石休脾气尚可,我坐在流苏树上,照过许多夜晚的月亮,也扑流萤,也喜欢吃糖。
                      将那颗糖剥开,舌面卷着,我记得像极梨花的流苏树,记得流苏树的主人,那位单薄瘦弱,白皙至病态的少年,自然也记得他身体的温度,不爱笑的眼睛,老成的微微向下的唇角,总是刀锋一样抿着。
                      将糖咬碎,嘎吱——
                      “你的病好了?”
                      胸腔里鼓动热气,翻动扇面的腕反而停住,我不无遗憾地想,如果我没有认出他,山高水长,他能继续去走。江夏郡王和石休咬着我们的尾巴,黄直能证清白最好,如果不能证清白,石休虽然不会打死我,但会杀了他。
                      糖的硬角割过舌面,我竟然认出他,这真的太遗憾了。
                      “那就更要珍惜自己。我不想杀人,剩下的路你要和我走,去给你师兄一个说法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9-0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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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地笑起来。眼睛弯起,露出一侧的尖锐虎牙,站在一壁的阴处,我从没试着这么笑过。不经世俗的幼子会这么笑,因为胸腔里还有没熄灭的太阳,斗鸡遛狗,看灯骑马都是快活的。
                        人与人的区别为什么这么的简单而残忍,在我全心全意地想把一切都给她的时候,她应许的比什么都快,走的也比什么都快。像是有人在追赶,唯恐我问她。
                        也唯恐我的在意不会落空。
                        “夫人要带上小道?缺个卦算的人,还是缺个临安的向导。”
                        教养不允许更深、更恶意的钩子戳进她包装精致的肤囊,不无遗憾地收回笑。
                        “夫人是邀约,还是、威胁?”


                        IP属地:湖北13楼2020-09-07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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